“前輩所言,晚輩銘記在心,如此便不多做打擾!告辭!”

邱淩峰強忍傷勢衝著柳隨風微微一禮,隨即便帶著弟子準備離開。

望著自妙音宗深處緩緩抬出的蕭乾身影,卿長生的心間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抹難以言喻的愧疚之情。

如果不是自己,蕭乾此人與虞綰綰也算是天作之合了吧!

屆時有了這一層過命的交情在,加之先前蕭乾在大殿之中所言,倒也對得起正道二字,足以見得此人是一名正人君子,二人也算是一對良配。

隻是可惜了,自古好人不長命!

雖說自己對邱淩峰並無好感,但蕭乾這人倒是可交!

卿長生目光緊緊追隨著擔架上的蕭乾,能令邱淩峰不惜花費如此大代價相救,想必曾經也是一位意氣風發、劍指蒼穹的少年,隻是此刻卻顯得如此孱弱無助。

這一幕何其的相似!

卿長生這會兒心中如同被細雨輕拂過,泛起層層漣漪。

那是一種對蕭乾遭遇的不幸感到同病相憐。

現在轉過頭來再看邱淩峰,這小老頭倒也沒有先前那般可惡了。

如今的他宛如遲暮老人,垂垂老矣,完全沒有了先前大殿之內那股子春風得意的樣子。

或許當初自己的師尊周不為得知自己被廢,也是如此四處奔走,為自己求得救治之法吧!

最終也落得個和邱淩峰一樣的狀態!

“嗯?”

隨著識海內帝武鳴輕咦一聲,卿長生頓時眉頭一挑。

不是吧,這大哥不會告訴我這養心蠱我能解吧?

果然,怕處有鬼。

卿長生的念頭剛起,帝武鳴的聲音便傳來。

“這小子身上的養元蠱,對你而言可是大補之物啊!”

卿長生本來是想拒絕的,可一聽到對自己有益處,黑白分明的眸子頓時有了一抹精光。

“帝前輩,怎麽說?”

“這養元蠱雖說對一般修真者來說無異於是滅頂之災,可若是碰上我們就不一樣了!我等上古劍修,內府之中乃是本命法器,所以此物便是進入內府,與我們而言,不過是彈指可滅的存在!”

卿長生略一思索,便明白帝武鳴的意思。

想起那日周不為對自己所言,體內的鳳鸞霸道無比,一切外來試圖侵占內府的東西,都會引起它的敵視。

況且,鳳鸞有翅膀,當屬鳥類無疑,養元蠱這麽小,必然是蟲子吧?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所以,鳥吃蟲,天經地義!

這不專業對口了嘛!

可轉念一想,自己若是出手幫他,也撈不著什麽好處啊!

先前的法器與蘊神丹不過是邱淩峰讓自己退婚的補償,可眼下出手,難不成是想要邱淩峰手中的那枚天道丹?

倒也不是不行,隻是那玩意兒自己這會兒也用不上啊!

帝武鳴並沒有想到這一層,他所認為養元蠱對卿長生來說是大補之物,主要是因為養元蠱入體,被下蠱之人必須全力用真元喂養,並且隨時服下補充真元力的丹藥,否則用不著等到第七日,真元枯竭之時,便是身死道消之日。

這七天下來,蕭乾除了自身的真元之外,邱淩峰為了保住他,定然是喂食了很多丹藥,甚至連自己的真元都過渡給他了。

如此一來,此刻的養元蠱正是瓜熟蒂落之時,就差有人來采摘了。

正在卿長生猶豫要不要開口之際,擔架上蕭乾的身體漸漸產生微微顫抖,緊接著劇烈抽搐,麵容也因此而產生強烈扭曲,整個五官都快要擠在一起了!

邱淩峰見狀,一把推開扶著自己的弟子,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蕭乾身前,掏出玉瓶,一邊替他過渡真元,一邊喂他服下丹藥。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蕭乾整個人才停止了抖動,麵容也漸漸平複下來,看得眾人心驚肉跳。

待做完這一切的邱淩峰也好似蒼老了幾分,身子也搖搖欲墜。

柳隨風輕歎一聲:“養元蠱本就無解,你這徒兒已是必死之人,何必浪費如此多的丹藥,倒不如送他一程,省得他如此痛苦!”

或許柳隨風此言在眾人聽來不僅刺耳,還異常的冷酷無情。

但細細想來,話雖難聽,但勝在真誠。

邱淩峰咬咬牙,撲通一聲跪在柳隨風麵前道:“還請隨風前輩允了蕭乾與虞綰綰的婚事,救蕭乾一命,此事……”

不等邱淩峰說完,柳隨風歎息道:“不是我不同意,而是你所想之事,我也知曉一二,天生寒體……救不了他,那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

邱淩峰聞言整個人如遭雷擊,佝僂的身軀頹然地癱在一旁,雙眼呆滯,喃喃自語道:“這不是真的,藥宗之人不會騙我的!”

柳隨風搖了搖頭,沉聲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所說之事我也知曉,隻不過那男子是將那位女子體內的養元蠱引入了自己體內罷了!不然你以為當年東域的那位浮雲仙子為何直至羽化都終生未有道侶!隻不過知道此事之人極少,而她本人事後得知男子此舉也是懊悔不已,所以也不願再提及此事!”

聽到這裏,眾人均是替邱淩峰感到悲涼,愛徒即將在自己眼前死去,而自己卻無能為力,那種無力感怕是要成為邱淩峰往後修真路上的心魔了。

當然,還有一個法子,便是讓虞綰綰學著那人將蕭乾體內的養元蠱給引到自己體內。

可妙音宗等人會同意嗎?

答案顯然易見。

邱淩峰顫巍巍地站起身,甚至連禮數都不顧了,宛若一具行屍走肉般,拖著沉重的步子朝著山下走去。

眾人默默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誰也沒有開口!

此時一道微弱的聲音響起,令在場眾人頓時尋聲望去。

“那……那什麽……若是,我……我說我有辦法呢?”

“胡鬧!”

不等其餘人開口,周不為率先厲聲嗬斥。

隨即來到卿長生身邊,壓低聲音道:“臭小子,你不要命了?那可是養元蠱,便是柳隨風前輩都束手無策,你哪兒來的本事敢大包大攬?”

卿長生心中一暖,寬慰道:“師尊放心,且看徒兒如何為你要來那一枚天道丹,助你一舉突破元嬰後期。”

卿長生知道周不為這段日子為了自己也是操碎了心,加之卡在元嬰後期的瓶頸多年,自己怎麽著也得投桃報李不是?

周不為雖心中大感欣慰,但麵上還是冷聲道:“我還不至於拿徒弟的命去換突破契機,你少在這自作聰明!”

可卿長生聲音雖小,但邱淩峰卻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身形一閃,瞬間抓住他的手腕,語氣激動道:“長生道友此言當真!”

周不為心中一驚,壞了,自己還沒來得及解釋,這邱淩峰就跟聞著腥味的貓兒一般,尋著味兒就來了。

這可如何是好?若是這會兒拒絕怕是邱淩峰真的要翻臉不認人了!

可不等周不為開口替卿長生辯解,便見自家徒兒跟個小狐狸似的,眼珠子一轉,略顯猶豫道道:“辦法嘛倒是有,在下也是見邱長老與我師尊一般愛徒心切,才決定開口相助,隻是……此事過於損耗我的精血,恐會傷了我的根基,這……”

正所謂關心則亂,在場之人都是人精,除了邱淩峰這會兒已經失去了主心骨,其他人均是看出,卿長生這小王八蛋是想借著機會撈好處呢!

可誰也沒開口,畢竟邱淩峰此時已經算是狀若癲狂了,誰若是開口勸阻,那便是觸他的黴頭了!

當然,這東西好要,可也得有命拿!

若是蕭乾救不回來亦或是拿邱淩峰開涮,那後果可不是雲隱宗這個三四流宗門能夠承擔的了的!

畢竟天璣宗可是位列一門二閣三宗之列。

屆時,便是柳隨風有心想要求情,恐怕也不好意思開口了!

邱淩峰一聽有辦法,哪兒還顧得了那麽多。

當即便將本該當做聘禮的天道丹拿了出來,隨即又一股腦的將自己身上所有能掏出來的丹藥全都擺在了卿長生麵前。

見卿長生沒有說話,邱淩峰還傻乎乎地以為是籌碼不夠,於是一咬牙,幹脆直接喚出自己的本命仙劍。

這可把一旁的周不為嚇壞了,以為邱淩峰是瘋了,軟的不行想要來硬的。

當下也是將卿長生攔在身後,神色警惕地看著邱淩峰。

誰知邱淩峰卻是雙手托著長劍道:“此劍名為雲蘭,隨老夫也有兩百年了,一並贈予長生道友,還望不要嫌棄,救我徒兒蕭乾一命!”

說罷便要動手抹去雲蘭劍上的神識,回過神來的卿長生連忙製止!

開玩笑,他卿長生雖然不要臉,但是道德底線還是有的。

他可以不要臉,但不能喪良心。

“邱長老誤會了,先前我不過是在想如何能夠以最小的代價救回蕭乾師弟一命,畢竟我也不想太過於損傷根基,否則於後天修行無益!這雲蘭仙劍還請邱長老收回!”

其實卿長生哪兒是思考如何救治蕭乾,隻是被邱淩峰的壕氣給震驚了。

琳琅滿目的丹藥看得他是一陣眼花繚亂。

也不知道是該全拿呢?還是全拿呢?還是全拿呢!

“應該的,應該的!隻是這些丹藥還請長生道友收下,否則邱某實在是心有不安啊!”

邱淩峰作為一個活了幾百年的修真者,自然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況且先前退婚一事就能看得出來,卿長生這人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

“長輩賜,不敢辭!如此,長生便先行謝過邱長老了!”

見卿長生將丹藥全部接過,邱淩峰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回肚子裏去。

不怕他拿得多,就怕他一枚都不拿啊!

“帝前輩,接下來我該怎麽做?”

“你小子還真不是一般的貪啊!光是成熟的養元蠱就不僅能彌補你的損耗,還能令你受益無窮,即便你再貪心多加一枚天道丹也理當足夠支付報酬,你竟然還……”帝武鳴略有些不滿道。

“哎,前輩此言差矣,我若真的貪心,邱淩峰的那柄雲蘭仙劍我也會一並收下的,而與這枚天道丹相比,其他的丹藥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我卿長生還是要臉的!”

“你……”

帝武鳴被卿長生這副不要臉的模樣給氣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好半天才開口:“現在帶上那個小丫頭尋個安靜的屋子,切記,莫要有人打擾,中途若是出了岔子,誰來了也救不了你們三人!”

卿長生一愣,隨即緊張道:“不是,帝前輩,你不是說養元蠱對我沒有危險嗎?況且帶上虞綰綰做什麽?”

帝武鳴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是對你沒危險,但不代表對那個丫頭沒危險,她需要用心頭精血包裹著養元蠱送入你的身體,而養元蠱雖喜食真元,但對天生寒體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若是一個不小心,被人驚擾,精血失去控製,養元蠱趁機鑽入她的體內,到時候怕是神仙也難救了!”

“淦,早知道不接這個燙手的山芋了!”

卿長生緩緩抬頭對著柳隨風拱手行禮道:“柳前輩,還請為晚輩準備一間絕對安靜的房間,好替蕭乾師弟祛除養元蠱!”

柳隨風淡淡點頭,下意識有些不信地問道:“倒是沒問題,隻是你當真有把握?”

“有,但還需綰綰姑娘從旁協助!”

虞綰綰表情錯愕,似是有些詫異,指著自己道:“我嗎?我能幫你什麽?”

卿長生沒有說話,而是對著眾人行禮道:“諸位,一會兒我和綰綰姑娘需要共同救治蕭乾師弟,在此期間需要絕對安靜,萬不可有人打擾,否則我三人必死無疑!”

見卿長生語氣嚴肅,柳隨風微微頷首道:“放心,有我在,誰也不會打擾到你們的!”

邱淩峰雙眼通紅的掃視一圈道:“長生道友盡管放心,無論是誰,邱某便是拚了這條老命,也會護諸位安全的!誰若是在這個時候添亂,那便是與我天璣宗為敵!”

“如此,長生謝過二位前輩了!”

有了柳隨風與邱淩峰二人的保證,清風等人自是不會多嘴,而是命人尋好房間後,將所有其他宗門之人請入大殿用茶。

偌大的丹房附近隻留下柳隨風、邱淩峰、周不為以及清風四人看守。

在柳隨風布下結界之後,救治便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