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那氣勢磅礴的巨劍虛影,孫陽的雙眸不由自主地被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所吞噬。
其瞳孔驟然緊縮,身體本能地開始顫抖,雙腳如同被無形的繩索牽引,不自覺地向後踉蹌,試圖逃離這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陳武見狀,心中猛然一凜,當下身形一晃,如同山嶽般穩固地橫亙於孫陽之前,將那股洶湧而來的劍氣與氣勢盡數承接下來。
此刻,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與忌憚。
卿長生此子福緣深厚也就罷了,偏偏這資質也端的是妖孽無比。
這押天九注光是觀其劍勢鋪陳開來,直教人心中生寒,膽戰心驚。
此劍一出,便是一往無前,有進無退,將生死置之度外,盡顯劍道之極致。
若非是那些浸**劍道數百年,對劍之一道有著極度深刻理解與感悟的劍修,又怎能窺得其中奧妙,領悟出如此驚世駭俗的劍意?
即便是卿長生得到機緣,想要用出此招,其本人定也是有著非比常人的堅韌心性才是!
可他不過才元嬰期的修為啊!
此子絕不可留。
一念及此,陳武身形未動,心神已沸,指尖輕彈間,法訣流轉,體內半數真元如龍騰般洶湧而出,匯聚在七顆璀璨星辰之上,轉眼間劃破虛空,毅然決然地迎向了那柄懸天古劍,其勢不可擋。
然而,當第一枚星辰與古劍邊緣輕輕觸碰的刹那,一股難以言喻的震顫自劍身**漾開來,直擊陳武識海深處。
那一刻,他恍然醒悟,自己還是小看了卿長生。
思緒未及轉圜,隻見巨劍鋒芒畢露,猶如遠古戰神揮動的巨刃,輕描淡寫間,七顆星辰便如同秋日落葉,被一分為二,璀璨的光芒在刹那間綻放又迅速黯淡,最終隻餘下幾點殘星,在虛空中緩緩消散,徒留一抹寂寥與不甘。
不待陳武身形再有絲毫動彈,古劍之光已悄然逼近,僅餘半寸之遙,停懸於他發梢之上,劍鋒淩厲的劍氣卻似被無形之力所束縛,竟遲遲未能落下。
就是這微妙至極的半寸距離,恍若天地間最細膩的鴻溝。
劍鋒之下,時間好似凝固一般,在場眾人均是為陳武捏了一把冷汗。
正當眾人屏息以待,滿心疑惑之際,一道悠遠而略帶玩味的輕咦聲自空氣中傳**開來,仿佛來自九天之外,又似近在咫尺。
“小家夥,倒是挺有意思的,竟然能傷到我,實屬難得。”
那聲音中帶著幾分驚訝,幾分讚許,宛如春風拂過湖麵,激起層層細膩的漣漪,讓在場的每一個人如沐春風。
循聲仰望,陳武愕然發現,一根細若初雪、嫩如蔥白的手指,正悠然懸停於他頭頂之上,輕巧地抵住了那柄氣勢磅礴的古劍虛影。
隨著那白衣男子指尖輕輕一點,一陣清脆的鳴響回**在天地之間,古劍虛影竟如同被無形之力撕扯,瞬間崩潰瓦解,猶如鏡片般寸寸碎裂。
卿長生一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這個看起來好似小白臉一樣的白衣男子太強了,強到令人生不起半點反抗之意,比陌鈴鐺身邊的老者還要強出不少。
清木與清水兩位妙音宗長老一見來人,立時神色恭敬,滿臉敬畏的行禮。
“見過老祖!”
“見過隨風師祖!”
白衣勝雪的男子悠然揮手,眉宇間不經意地流露出幾分孩子氣的不滿,輕哼道:“什麽老祖、師祖的,憑空將人歲月添了幾重霜,我不過才四百九十九歲而已!”
二人相視苦笑,卻也好似習慣了白衣男子的**不羈。
此時,清風淺笑嫣然,聲如春風拂麵:“隨風師兄安好,清風這廂有禮了。”
白衣男子這才展露笑意道:“還是清風師妹會說話,來來來,這是師兄閉關之時隨手煉製的小玩意兒,送你了!”
“多謝,師兄!”
周不為也趁著這個機會借勢疾步到卿長生的身側,又是掏出一大把回複真元力的丹藥,一股腦往自家徒弟嘴裏塞去。
卿長生原本慘白的臉龐,在丹藥下肚之後,總算是有了幾分血色。
“小家夥,你很不錯!近三百年來,我都沒受過傷了!你修的不是周不為這個小家夥的翻雲訣吧?他那個功法可沒你這般一往無前,勢不可擋的銳氣!”
此言一出,周遭的空氣仿佛凝固一般,眾人神色驟變。
尤其是周不為,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憂慮,深怕眼前之人對卿長生的功法也起了貪墨之意。
白衣男子倒是毫不在意周不為護犢子的模樣,反而麵露調侃道:“不為弟弟啊,我若是動手你也攔不住啊!”
這一幕,頗有幾分戲謔與荒誕,著實引人發笑。
一位看似不過弱冠之年的青年,竟以“弟弟”相稱於一位年逾半百的長者。
但周遭眾人皆斂容屏息,無一人敢展露笑顏。
無他,隻因眼前這位身著飄逸白衣的男子不是旁人,而是當年被譽為中興之姿,號稱東域紅塵槍仙的柳隨風。
說起柳隨風,就不得不提他的過往了。
那是一件足以在東域一門二閣三宗的浩瀚曆史中留下深刻烙印的傳奇之事。
彼時的柳隨風不過還是個吊兒郎當,整日被宗門長輩跟在身後天天念叨的浪**子。
他的資質驚人,卻不喜修煉,反倒最愛遊戲紅塵,隔三岔五就要消失一段時間跑去凡間隱姓埋名當個普通人。
每當宗門長輩以此來訓斥他,他都振振有詞,美其名曰:紅塵曆練!
盡管如此,每次回宗,他的修為都有所增長,這讓不少師兄弟們都感歎人比人的死,貨比貨得扔!
饒是有著千年傳承的妙音宗對這位小祖宗也隻得百般討好,沒辦法,誰讓人家即便不刻苦修煉,修為也能日益漸漲呢!
隻盼他有朝一日能浪子回頭,勤加修煉,那樣的話妙音宗便能再出一個仙人了!
可好景不長,沒過多久,東域就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變故。
起先東域突然冒出了一個名為無相宗的魔修宗門,彼時正道宗門對此不以為意,畢竟誰會在意一個剛嶄露頭角的魔教小宗門呢!
加之以魔修的性子,怕是不出三日,這個小宗門就得被瓜分殆盡。
可誰能想到,短短一月的光景,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魔修小宗門竟以雷霆之勢橫掃了七大頂尖魔道門派,並將其整合在一起。
至此,一場曠日持久的正邪之戰於東域徹底爆發開來。
而當時六門之中,妙音宗的實力還是正道中上水準,門內高手無數!
正邪大戰時,妙音宗當代宗主更是出手狠辣,凡是魔修落入其手,必是挫骨揚灰,無一活口,這讓不少魔修對其恨之入骨又忌憚頗深。
可誰也沒想到,正因為如此,妙音宗被無相宗列為了打擊報複的對象。
一日深夜,無相宗領著魔道所有高手趁夜潛伏進妙音宗。
並以獻祭三名合體期、五名分神巔峰期修士的性命為代價,布置了困仙陣,想要徹底隔絕妙音宗與外界的聯係,將其一網打盡,以此來震懾其他五門。
那一夜,妙音宗血流成河,宗門內的高手幾乎被屠戮一空。
合體期的高手死傷殆盡,七名出竅期的長老更是力戰而亡,就連唯一一位渡劫巔峰的老祖也是在萬般無奈之下,選擇引雷渡劫,將魔道三名渡劫期的高手一並拖下了黃泉。
自此妙音宗宗門頂端戰力出現斷層。
而此時無相宗所率領的魔道七門中還有數十名合體期與出竅期的高手正虎視眈眈!
就在妙音宗眾人以為今夜必將舉宗被滅之際。
是這個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浪**子,憑借著手中的一柄“紅塵”槍,橫空出世力挽狂瀾,以命相搏之下,硬生生斬殺了魔道七名合體期與一名出竅初期的高手,方才穩住了局麵。
隨著妙音宗眾人重新燃起的鬥誌,門內弟子皆是以命換傷,終於殺得魔道眾人心膽俱寒,潰不成軍,退出了妙音宗山門。
至此,紅塵槍仙之名響徹整個東域,也無人再敢打妙音宗的主意!
若論宗門底蘊,如今除了妙音宗外,其餘五大宗門內皆有數名出竅期的強者坐鎮,甚至是否有隱藏在宗門內的渡劫期老怪物也猶未可知。
而妙音宗眼下之所以還能占據這座洞天福地,靠的便是這位合體期巔峰的柳隨風坐鎮,方才能不被其他宗門覬覦。
“你的劍意殺伐之氣淩厲卻又帶著些許滄桑,並不像是劍閣那群劍呆子,當真有意思的緊,小家夥,要不你跟我說說唄?”
卿長生剛想開口,識海中卻突然冒出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咦,這小家夥竟然是散仙!”
“帝前輩,你還在啊?”
“怎麽?你這麽希望我死?”
“不是,主要你在我識海內總覺著怪怪的!”
“放心吧,這是我封印在鳳鸞內的第二道殘識,你先前動用了押天九注,所以才會喚醒我的這道殘識,我可不想上古劍修在你這斷了傳承!”
“那前輩你一共在我體內留下了多少道殘識?”
“這個嘛,我不記得了!”
“前輩……”
“行了,不逗你了,說正經的吧,你眼前的這個小家夥可不簡單啊!”帝武鳴語氣略戲謔道。
卿長生神色一凜,當即問道:“為什麽?因為他是前輩口中的散仙嗎?”
這是卿長生第一次聽到修真者與仙人之外的詞匯。
帝武鳴答非所問道:“你可知散仙是什麽?”
卿長生搖了搖頭。
“散仙又稱地仙,與天仙,也就是你們口中的仙人不同,他們是群特殊的存在!”
卿長生好奇地追問道:“哪裏不同?”
帝武鳴麵色凝重道:“散仙他們還有另外一個稱呼!”
“什麽稱呼?”
“同階無敵!”
聽到帝武鳴的話,卿長生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同階無敵?那是什麽概念?
意味著如果與人爭鬥,隻要不是高出散仙一個大境界,那便是閉著眼睛隨便打啊!
似是看出卿長生的想法,帝武鳴沒好氣道:“怎麽?你也想修散仙?”
卿長生摸著下巴道:“也不是不可以!”
聞言,帝武鳴不怒反笑道:“行啊,隻要你能扛得住每百年增加一道的天劫不死,自是可以修散仙!”
“呃……”
卿長生頓時猶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意興闌珊道:“那還是算了吧!”
帝武鳴白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散仙是那麽好修的?他們與我們一樣,是一群不被玉京之上所容納的存在,亦或者說……”
“說什麽?”
“算了,不說了,現在和你說這些無非是讓你徒增煩惱,等你什麽時候能將心劍訣全都融會貫通之後,你就會知道了!”
“前輩,不帶這樣的啊?說話說一半!”
“這是為了你好!”
“前輩,你知道嗎?”
“知道什麽?”
“從前有座山!”
“然後呢?”
“山上……”
待卿長生說完,帝武鳴似是有些意猶未盡,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你還沒告訴我,穿山甲到底說了什麽?”
……
二人一番鬥嘴,帝武鳴饒有興致道:“這小家夥看來是要三轉了啊!”
“什麽是三轉?”
“三轉就是散仙的境界,所謂的散仙都是一群失敗者,元嬰兵解之人,一轉對應修真者的分神期,二轉對應合體期,以此類推!散仙一共九轉!九轉的散仙又被稱為不滅仙君,其壽元悠長,若無外力幹擾,幾乎不死不滅!”
“那九轉的散仙豈不是舉世無敵了?”
“嗬嗬,據我所知,萬年長河之中,也隻出現過兩位不滅仙君,一男一女!”
“那他們是不是在仙雲大陸上橫著走了?”霎時間卿長生雙眸放光。
聞言,帝武鳴卻是眸光暗淡了下來,語氣略顯落寞道:“死了,都死在玉京之上了!”
“什麽人能夠殺死九轉散仙?”卿長生大為震撼。
帝武鳴苦笑道:“這世間總有比你強之人,誰也做不到真正意義上的九霄第一!隻是眼前這個小家夥有些奇怪!”
“奇怪?哪裏奇怪?”卿長生不明所以地問道。
“以他的境界應當是二轉散仙,可散仙之所以稱之為仙,便是渡雷劫時會有九霄之雷攜帶著一縷仙氣錘煉肉身,為的就是將修真者徹底蛻變為仙人,所謂的大乘期便是一個過渡期,讓修真者徹底煉化這縷仙氣,從而飛升玉京!”
頓了頓,帝武鳴接著道:“而若是沒有度過雷劫,或者被逼無奈選擇兵解之人,那也會遭受散仙的雷劫,同樣也會有一縷仙氣融入血肉之中,隻是比大乘期的仙氣淡了許多,但舉手投足之間仍是宛若謫仙臨世,多了絲仙風道骨的意味在內。這也便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取其一,天無絕人之路的意思!可這柳隨風缺少了一絲仙氣!倒是有些古怪!”
“好吧,那上古劍修與散仙相比誰更厲害?”
帝武鳴白了他一眼:“你覺著呢?”
“既然前輩說了同階無敵,想來應當是散仙更厲害些!”
帝武鳴點了點頭,可隨後又搖了搖頭:“對,但不全對,大乘期之下,散仙確實同階無敵,便是我等劍修與之相比都要遜色不少,可若是飛升玉京之後……”
說到這裏帝武鳴頓了頓,眼底閃過一抹傲然之色:“九天十地之內我等劍修便隻敬自己!”
“沒了?”卿長生總覺著帝武鳴這話說的有些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意味在內。
“沒……當然,還有一點,咱們活得比他久些!”
“前輩,你這樣說話會沒朋友的!”
“我都隻剩下一縷殘識了,哪兒還來的朋友!”
“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