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那日朝堂之上,永昶王已經禪位,文武百官亦是承認了劉澈為新帝。但耐人尋味的地方在於,每日上朝端坐鎏金龍椅之上的,仍舊是已經將皇位禪讓給了劉澈的永昶王。一山不容二虎,同樣,一個國家自然也是不能有兩個皇帝的。可讓我無法理解的卻是,好像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甚至連一點點議論之聲都聽不到。為此,我曾詢問過劉澈,可他卻隻是笑了笑,說到時候我自然會知道的。
轉眼已是正月,下了幾場大雪。
都說懷孕之後會有很大的反應,但對於我來說,除了變得越發嗜睡之外,好像也沒什麽太大的改變。不過唯一讓我覺得頭痛的是,總會有些莫名其妙我跟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陌生人前來看望我,其中絕大多數都是些誥命夫人以及王公大臣的女眷。
“夫人,敏妃娘娘前來求見。”
轉了轉懷中的手爐,心裏默默歎了口氣,這上午剛送走什麽忠勇將軍的妹妹,這會又來了個敏妃,這不是成心不讓人好好睡覺麽。許是見我心裏不大樂意,負責照顧我的醫珠雲又道:“夫人,您心裏就算再怎麽不想見,可為了您腹中的孩子,就將就一下吧。”
“嗯?這和我腹中的孩子有什麽關係?”
“這個……”珠雲頓了頓,接著道,“時機到了,主子自然會告訴您的,奴婢去幫您換個新的手爐。”
真是的,既然不打算告訴我,幹嘛又要說一半,這年頭流行吊胃口麽?
本以為隻是個尋常的妃子,卻不曾想到對方竟是劉戚的生母,而且雖是妃位,但所行的卻是執掌六宮的皇後之權。
“他還沒有告訴你麽?”不同於少女清脆悅耳的嗓音,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沙啞,但不知道為什麽,卻讓人有種不容小覷的感覺。仿佛她所吐出的每一個字裏,都隱隱含著股堅定的力量。
“告訴我什麽?”
敏妃笑了笑:“這麽些日子以來,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麽?劉澈竟已坐上了皇位,為何每日上朝的卻不是他!”
“不是就不是,有什麽好奇怪的?”
對於我的回答,敏妃有那麽一瞬間愣了愣,可隨即又道:“其實,嫁給一個皇帝,未必就是好事。”
“你若是想說什麽,不妨開門見山。”
“痛快,既然如此,那本宮今日就直說了。”他眼眸微轉動。
我屏退其餘眾人,隻留下珠雲,饒是如此,敏妃卻好像仍是不放心:“珠雲是自己人,娘娘不必介懷。”
“好,其實也沒什麽,反正本宮說的話,很快就會傳到劉澈的耳朵裏,屏退再多的人,其實也沒什麽用。”敏妃伸出戴著黃金護甲的左手,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她會趁我不注意的時候,用那尖尖的護甲掐直接捅我的肚子,“別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本宮,本宮可不會做出捅你肚子的蠢事。”
“……”被看穿了,話說我就這麽容易被看穿麽?好恨!
“其實你這麽想也無可厚非,畢竟按照陸迦的皇室祖製,無論你腹中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是可以繼承皇位的。”敏妃鳳眸流轉間,臉上盡是笑意,“數月之後,你若平安誕下龍兒,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是太後了。”
“等等,你到底在說什麽?”
烏金西墜,橘紅色的餘暉透過雕花窗欞,灑下點點光斑。
原來,他那日的話並非開玩笑,而是真的打算將皇位傳給我腹中的孩子,無論男女,皆可繼位。而這也就是為什麽縱然永昶王已經禪位,卻依舊每日以帝王的身份上朝,那是因為在我腹中的孩子沒有平安落地之前,他依舊是皇上。
“沫兒。”思索間,竟沒有發覺他已經回來了,“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敏妃來了,她對我說了些事情。”
他笑了笑:“哦?都說了些什麽?”
“你不是都知道了麽,又何必再問一遍。”
“沫兒覺得敏妃的話有道理麽?”
回想起敏妃整個下午所說的話,心裏就說不出的難受,嫁給一個帝王意味著什麽?誰又能夠了解。可是,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又該用什麽樣的理由和借口勸他離開。縱使他將皇位傳給了我腹中的孩子,可那又怎樣。皇家無情,朝堂詭譎,此刻置深天堂,下一刻就有可能落入萬丈深淵。一切的一切,都隻不過是沙上樓閣,隻要輕輕一推,便會倒塌。
“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他慢慢眯起眼睛,嘴角慢慢揚起的弧度讓我感到陌生:“沫兒,做人不能太貪心。如果你想要至高無上的權力,就不能夠要自由,同樣,如果你選擇了自由,就必須放棄權力。那麽現在告訴我,你到底要什麽?”
“我……”
“你不必急著回答,我們還有很多時間,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訴我。”他撣了撣衣袍,似要離開。
抓住他的手腕,心裏突然有種害怕的感覺,害怕他會永遠離開我:“是不是隻要我選了,你就一定會為我做到?”
“嗯。”淡淡的回答,卻無端讓人覺得安心。
“好,那我現在就告訴你,兩樣我都不要,我隻要你,要你永遠不準離開我。”
夕陽沉入天際,過了許久我聽到了他低低的笑聲,隨後他將我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