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京城外,十五裏之地,一處酒肆。

此刻已臨近傍晚,有不少人,正於酒肆中吃喝,填飽饑腸轆轆的肚子。

可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了馬蹄聲,極其震耳。

酒肆中的眾人,都頗為詫異,抬頭遠望。

隻見遠處,揚起了滾滾塵土,有一批漢子,正騎馬急奔而來。

這隊人馬,數量頗多,少說也有數十人。

看到這,酒肆中的食客,愈發好奇,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麽來路,數量竟如此之多。

很可能是某些高官貴胃的麾下,也可能是某些商幫的幫眾。

隻見這群人,奔到酒肆前,紛紛停下,將馬韁綁在門前的木樁上。

小二見狀,立即出門相迎,對方有數十人,這可是大客戶啊。

這二、三十名漢子,便在小二的招呼下,走入酒肆中,目光一掃,見食客不算多,就收回了目光,選了幾張桌子,大咧咧坐下,高聲點菜。

點完菜之後,這些人便聊起天來,猶如呼喝,聲音極響,頓時讓整個酒肆,變得極其吵鬧。

他們聊的,大多是一路上的經曆,略顯齷齪和猥瑣,例如與一輛載有大家閨秀的馬車相錯而過,聞到了醉人的熏香。

遇到兩名獨行女子,眾人朝她們吹口哨等等,大部分閑聊,都離不開女人和八卦。

但數十人之中,有兩人獨坐一桌,麵容精悍,衣著幹練,顯然是這群人的領頭者,他們沒有閑聊,而是低聲商談事情。

許是認為,周邊的麾下在大聲交談,能夠掩蓋他們的聲音,所以兩人所聊之事,頗為私密。

“今晚就動手嗎?”

“應該是,之前收到信息,等我們一到,就立即動手。”

“清臨館的守衛,數量多否?”

“不多,據說這個館邸,以往是給其他王朝的使者做下榻之處,這些使者,自己會攜帶不少護衛,為了避免造成誤會,所以清臨館之中,一向沒有多少守衛。”

“那就好,劫走那人之後,出城的路線是……”

兩人不斷說著,聲音頗為低沉,難以聽清。

角落中,坐著一名秀美女子,正臻首微垂,吃著飯食。

看似平靜,但較為敏銳的聽覺,卻讓她隱隱聽到了幾個字。

動手……清臨館……守衛……劫走……

秀美女子禁不住,微蹙秀眉!

她想抬頭去看,但她知道,若是刻意去看,反而會讓對方察覺出,自己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所以她強忍著疑惑,沒有絲毫反應,繼續吃著飯食。

直到小二端上飯菜之後,胡吹海聊的數十人,才停下閑聊,大快朵頤起來。

滿場,盡是吧唧不停的聲音。

輕緩地咽下嘴中的湯,放下勺子,秀美女子故作無意地,微抬雙眸,望向不遠處的數十人。

隻看了一眼,她就收回目光,喚來小二,結賬離開。

出了酒肆,解開馬韁的時候,她的目光,在數十匹駿馬之上,稍作打量。

隻看了幾眼,眉頭就禁不住,微皺起來。

沒有多作耽擱,她輕身上馬,微扯馬韁,朝著遠處緩慢馳去。

一邊前行,秀美女子,也就是年欣雅,一邊蹙眉不已。

在酒肆中,她看了那些人一眼,便知道這些人,絕不是普通之輩!

其中好幾人,滿臉凶悍,眼神充滿戾氣,可見手頭多少沾染點鮮血。

而那些駿馬,所用的馬鞍,都產自於大離。

唯有大離的正鞍堂,才會在馬鞍之上,刻畫許多繁雜的花紋。

年欣雅在除戎盟中待了許久,而除戎盟位於大離之內,所以她自然知曉這一點。

可見這些人,都是原大離人士,各個凶悍,再結合之前聽到的隻言片語,年欣雅便能猜出,這些人,絕不是在開玩笑!

他們很可能,是真想攻入清臨館,劫走某些人!

而年欣雅知道,住在清臨館的人,僅有顧雨嵐!

這些人,很可能就是衝著顧雨嵐而去的!

可她有些疑惑,一群原大離人士,想要劫走顧雨嵐,目的為何?

又或許,一切隻是她聽錯了?

生起如此疑惑,年欣雅決定,暫緩離去,先看看這群人,到底是否真要意圖不軌!

……

酒足飯飽之後,酒肆中的數十人,便都高聲呼喝著,勾肩搭背出了酒肆,翻身上馬,朝不遠處的瞻京馳去。

待到眾人馳出一段距離後,年欣雅才從遠處的樹林中,縱馬行出。

稍稍觀望片刻,就策馬跟了上去。

可就在她跟了一會,臨近瞻京之時,突然聽到前方傳來馬蹄聲,遠遠可以看到,有八九人疾馳而來。

年欣雅心中一緊,不知是否是那數十人去而複返。

若是的話,她雖未與對方照麵,但難保有人在酒肆中看到過她,此刻相遇,對方必會懷疑她的目的!

可就在她減緩馬速,準備停下之時,卻聽到前方奔來的幾人,高聲喊道,“堂主,堂主!”

是青岩商幫的人!

也就是原除戎盟的人,她的麾下。

年欣雅心中,頓時一鬆,旋即便是欣喜。

她正愁不好追蹤呢,如今麾下前來,可以幫著調查一下。

“堂主,你為何不告而別啊?”

“堂主,弟兄們都舍不得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奔到近前的八九人,頗為不舍地,七嘴八舌地說道。

先不說年欣雅待人友善,就隻論她的容貌,眾人都希望她繼續待在青岩商幫中。

愛慕不愛慕就不說了,光是看看,都能賞心悅目。

這便是眾人,從嬌憨女子嘴中得知年欣雅不告而別,他們就火急火燎追出城來的原因。

希望能夠讓年欣雅回心轉意。

年欣雅聞言,當即說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有件事,想請大家幫幫忙。”

眾人一聽,連忙說道,“堂主客氣了,我們是你的麾下,你若有事情,盡管安排!”

為美人效勞,乃是樂事!

年欣雅於是問道,“你們前來時,可有遇到數十人馬隊?”

“遇到了,他們甚是蠻橫,見我等行來,根本就不曾讓道,差點將我逼到官道下麵去。”

“就是,那些人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輩!”

眾人連忙應道。

年欣雅蹙起秀眉,說道,“這些人有問題,可能是想圖謀不軌,我想請大家幫我調查一下。”

眾人聞言,這才明白年欣雅為何會去而複返。

他們原以為,是年欣雅打消了決定,如今聽聞,不由失望。

但年欣雅的請求,他們豈會拒絕,都答應下來,準備弄妥此事之後,再勸年欣雅。

於是,一夥人便結伴,朝著瞻京急馳而去。

……

“王爺,最後一批人,已經抵達瞻京了!”一名麾下,奔入堂中,急聲匯報道。

聽到麾下所說,正在堂中,揣摩著離京路線的煜王,頓時欣喜萬分!

這一天,他等了很久,如今終於等來了!

對於大離國土,他早已迫不及待!

而如今,很快就能唾手可得!

“那就傳令下去,立即動手!”煜王目光炯炯,定聲說道。

麾下聞言,連忙點頭,疾步走出堂外。

壓下心中不斷湧起的激動,煜王緊接著,便喚來護衛,幫他穿戴內甲。

此事雖然勝券在握,但難保會有些危險,身為重要人物,自然得做好防護。

內甲穿著完畢,煜王就大步,朝著堂外行去。

三百餘人,依靠夜色,成事的可能性,極大!

需要注意的是,得盡快,在臨瞻官府和禁軍反應過來前,退到城外凍兒山,那時候,計劃才算圓滿完成!

帶著滿心激動,煜王來到院中,見到了匯聚於此的三百名持刀壯漢,他也不多說,直接說了一句,事成之後,大離江山將會盡歸他所有。

屆時,在場的每一位,都有從龍之功,高官爵祿,人人皆有!

眾人聞言,頓時欣喜!

能否飛上枝頭變鳳凰,就看今夜了!

在煜王的一聲令下,眾人便分批次,衝出了院子,迅疾趕往清臨館。

此處宅邸,距離清臨館並不遠。

他們已探明巡城甲士的路線與時間,能夠在對方走到之前,趕到清臨館!

一切,都將萬無一失!

……

“堂主,探查到了,那座宅子中隱藏了很多人,至少有百來個,他們果真有不軌之心!”

聽到麾下傳報,年欣雅的秀眉,蹙得極其緊!

之前,見那數十人進了一處宅邸,她便讓麾下去查探,原以為隻有這些人。

可沒想到,竟然有百來個!

看來對方早有謀劃!

她沉吟片刻,立即說道,“快,派人去找京兆尹,將此事告知於他!”

京兆尹,類似於知府或縣令,但主管的是瞻京,一朝之都,所以地位崇高。

年欣雅之前還想著,是不是可以找青岩商幫幫忙。

雖然除戎盟改成了商幫,但為了對付象戎,其中各個都是好手,經曆過大風大浪,處理這件事,並不艱難。

但如今得知,對方竟有百來人,年欣雅便知道,青岩商幫搞不定。

畢竟眾多幫眾,都已派到各城,進行商事活動,京中留守的人並不多。

所以,還是告知於官府,更為妥當。

麾下聞言,當即有一人,急奔出去,趕往京兆尹的宅邸。

但此時,已是夜幕降臨,並非當值時間,官府之人難以立即趕到。

畢竟,得先找到京兆尹,將此事告知於他。

這裏就有不少問題,沒人知道京兆尹,是否在熟睡,肯不肯見無名之輩。

就算肯,京兆尹也得趕到京兆府,召集眾多捕快吏員,這裏又得耗上不少時間。

畢竟眾人已散值回家,召集起來,難度極大。

之後還得從京兆府趕往清臨館,同樣耗時不少。

所以年欣雅隱隱感覺,若真等到京兆尹趕來,或許一切都已遲了。

而她也知道,秦易與顧雨嵐相好,若是顧雨嵐被擒下,甚至被汙了清白……秦易將會極其難過!

想到這,年欣雅緊咬銀牙,做出了決定,“我去看看,你們在這等著。”

與其坐等噩耗發生,還不如前去,看看能否伺機救人。

麾下聽了,頓時一驚,正要勸說,卻見年欣雅已疾步走出院門。

眾人驚駭不已,麵麵相覷,但片刻之後,便都決定,隨著年欣雅前去!

他們豈能,任由年欣雅一人親身涉險!

得去看著,勸阻一下,免得人沒救到,年欣雅自己反而搭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