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城,秦易策馬趕往清臨館,一路上,他的腦海中,浮現了諸多思緒。

顧雨嵐昏迷許久,如今才醒轉,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若是缺失了記憶,或者變得癡傻,那該怎麽辦?

以這個世界的醫術,出現這些問題,或許會極難治好。

秦易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幅畫麵,以往清麗絕美的人兒,如今卻露出癡傻的笑容,他頓時一陣惡寒!

光是想想,都感覺玷汙了顧雨嵐留在他心中的印象。

至今,他記起顧雨嵐,都是絕美、無畏、澹然、清雅……

而這,便是他初見顧雨嵐的第一印象。

月夜、小橋、湖心、美人、纖腰……一切曆曆在目,仿佛隻是昨日。

收斂思緒,秦易加快速度,朝清臨館急馳而去。

不多時,來到清臨館門前,秦易迅疾下馬,將韁繩拋給侍衛,就快速走入館中。

此刻,主管清臨館的官吏,早已等在門口,連忙帶著秦易,朝館內行去。

秦易邊走邊問道,“雨嵐醒了多久?”

他沒有如以往一邊,喊顧雨嵐為顧將軍。

往後會是一家人,喊顧將軍就有些見外了。

想必見到自己,顧雨嵐沒有失憶的話,也會如以往一般,喊自己的名字。

官吏跟不上秦易的步子,走的頗為費勁,以至於有些氣喘,說話有些吞吐,“顧……顧將軍蘇醒……已有……有半個時辰……”

“可有喚大夫來看看?”秦易接著問道。

可官吏還沒答話,秦易就來到了清臨館深處,顧雨嵐居住的小院。

可見他健步如飛。

沒有耽擱,秦易當即邁步,走入院中,進了屋子。

隻見屋中,傳來沁人心脾的熏香,令人心曠神怡。

秦易目光一掃,就看到屋子外間,站了不少婢女,但沒有多作打量,他的目光,就被一名女子所吸引。

牆上掛著的書畫前,站著一名女子,身著藍紋白底齊腰襦裙,臻首微抬,明眸投注在書畫上,側顏絕美而清麗,澹雅恬靜,宛如謫仙般,靈動出塵。

秦易靜靜地看著她,有種闊別一世的感覺。

他的目光中,滿是柔和,心中生起感慨。

顧雨嵐還是那麽美。

這種美,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宛如天上仙,令人不敢褻瀆。

但秦易知道,顧雨嵐是世中人,還是沙場名將。

她無畏、堅毅、且不懼犧牲。

這兩種感覺相差極大,但卻匯聚於顧雨嵐一身,才讓她有種魔力,讓人見了一麵,就再難忘卻。

似是發覺,有人在看著自己,顧雨嵐臻首微轉,明眸移動,就看到了一名神色柔和的英武男子。

與顧雨嵐四目相對,秦易心中欣然,對方果真蘇醒了。

他也有些忐忑,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失憶,還認不認得自己。

見顧雨嵐靜靜地望著自己,紅唇微抿,並未出聲,秦易不由訝異,怎麽還不喊自己,莫非她真的失憶了?

“王爺,別來無恙啊。”一道輕緩柔和,但卻悅耳動聽的聲音,從顧雨嵐的紅唇中,傳了出來。

秦易聞言微喜,隨即便是愕然。

睡了一覺,醒來就翻臉不認人了?

以前喊秦易,現在卻喊王爺了,這也太生分了吧……雖然驚訝,但秦易沒有表現出來,笑著應道,“是啊,別來無恙,你還好嗎?”

顧雨嵐微笑道,“挺好,隻是有些虛弱、使不上勁,林大夫說會慢慢恢複。”

“會恢複就好。”秦易聞言欣喜。

而後,兩人相視而笑,皆是無言。

這種無言,溫馨而不尷尬,有種好友闊別許久之後,相見兩歡,但卻心照不宣。

過了一會,顧雨嵐出聲說道,“王爺擊潰象戎,拯救元族,乃不世之功,雨嵐在此,謝王爺拯救之恩!”

秦易搖頭說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頓了片刻,他接著說道,“大離已滅……”

沒等秦易說完,顧雨嵐輕緩說道,“大離天子昏聵,蠻橫無道,已失了人心,王爺乃明君,且救下蒼元,一統天下,理所應當。”

見顧雨嵐並不介意自己吞並大離國土,秦易鬆了口氣。

他以往,一直不敢與顧雨嵐深入接觸,就是因為兩人所屬兩朝,他不能對自己的子民不忠,而顧雨嵐,也無法擺脫大離。

但如今,這情況卻是極好。

往後,兩人都是一個王朝的了……想到這,秦易不由開懷,但暗暗地,也有些無奈。

似乎受了傷之後,顧雨嵐對他,就稍微生分了些。

不僅稱呼他為王爺,就連以往的眸中暗含柔情,以及溫馨相擁,此刻都沒有了。

就好像,兩人隻是普通朋友一般。

這讓秦易有些無奈,且也明白,要想抱得美人歸,還有很長的一段路。

……

瞻京,一處宅邸。

一名華服男子,正坐於堂中,商議事情。

眾多高矮不一的漢子,或坐或站,都認真而恭敬地,聽著華服男子的指示。

移目四顧,掃視眾多漢子一眼,華服男子,也就是煜王,沉聲說道,“傳令所有人,都做好準備,隻要等到最後一批人手抵達,就立馬動手!”

此刻,瞻京之中,已聚集了兩百餘人,還有一批人,數十來名,正趕往此處。

待到這批人到齊,瞻京之中,便有三百來人,足以攻入清臨館。

之後的撤離路線,他們也已做好了準備。

隻要擒下顧雨嵐,就立即撤出瞻京,前往西郊三十裏之外的凍兒山。

在那裏,煜王部署了三千餘人,設下山寨,軍備與糧草皆足,靠著易守難攻的山險,定能製住顧雨嵐,挾製秦易,令對方頭投鼠忌器,無法攻打,而不得不聽令行事。

往後,軍備、糧草、兵馬、土地……要什麽有什麽!

越想,煜王就越是歡喜!

此計,乃絕佳良策!

很快,他們就能隨心所欲地拿捏秦易!

……

瞻京城門外,夕陽灑落,映照在兩名女子身上。

其中一女麵容秀美,眉目柔和,顧盼間風情萬種。

夕陽灑在她的長裙上,將她曼妙窈窕的身姿,映照的甚是誘人。

而秀美女子的對麵,是一名嬌憨女子,此刻卻是滿臉不舍,眼眶通紅。

“堂主,您就不能不走嗎?”嬌憨女子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哭腔。

望了望遠方的夕陽,秀美女子輕聲說道,“除戎盟已改換為青岩商幫,以盈利為宗旨,我留下來,沒有絲毫意義。”

她並不是向往詩和遠方,隻是知道,自己並不逐利。

所以利益所在,便不是她該待的地方。

往後,流連於山崖,徜徉於遠海,與天地相伴,與山水為友,便是她的歸宿。

雖然她並不喜歡奔波與流浪,但在找到真正的家之前,她無法停下。

聽聞秀美女子,也就是年欣雅所說,嬌憨女子禁不住哭出聲來,“堂主,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年欣雅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你還小,不該跟著我風塵仆仆,那樣太吃苦了。我已經跟副盟主說了,讓他多加照顧你。往後,你在商幫中多賺點錢,再找個好人家嫁了。”

嬌憨女子聽了,更是悲從心來。

她舍不得年欣雅,是因為對方,對任何人都極為關心,不論是屬下,還是婢女,都沒有絲毫架子。

如今,即將離開了,年欣雅還關心她的以後,這讓她如何不難過?

摸了摸嬌憨女子的腦袋,年欣雅沒有多說,牽著馬兒,轉身往遠處行去。

離別時說得越多,隻會越悲傷。

踩著馬鐙,年欣雅微微縱身,輕盈曼妙的身子,就坐到了馬鞍之上。

就在她握緊手中的韁繩,準備策馬離去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帶著哭腔的叫喊,“難道你真舍得了王爺嗎?”

年欣雅怔了一下,輕歎一聲,“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說罷,她便緊抿紅唇,帶著一絲悲傷,朝著遠處的夕陽,策馬行去。

她即將離開瞻京。

離開秦易在的地方。

一切,將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