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牢獄之後,穆王甩去手上沾染的血跡,臉上不再凝重。

雖然女帝失蹤,定軍侯和司綺梅同樣不見,但好在,願意臣服於他的人,還是不少的,如此一來,瞻京局勢就能掌控下來,無需擔心偌大的城池,無人幫他管治。

就在這時,司徒宏光帶著些許親兵,快步趕來。

看到穆王,司徒宏光疾走幾步,臉上泛起歡笑,高聲說道,“陛下,末將不負使命!”

穆王聞言,微微一喜,抬頭望去,卻看到司徒宏光手上,空空如也。

他的眼睛,頓時微眯,“武相的首級呢?”

司徒宏光臉色一僵,連忙解釋道,“陛下,末將雖然沒有割下武相的人頭,但親眼看到他跌落懸崖,此獠本就身受重傷,如今跌下高崖,必難幸免!”

“你離去之時,說過什麽話?”穆王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司徒宏光有些驚懼,呐呐說道,“陛下,末將……末將是說過,可……”

“啪!”

重重扇了司徒宏光一巴掌,穆王斥道,“廢物!”

女帝生死不明,如今,武相也是如此,這些辦事不牢靠的家夥,他甚是惱恨!

司徒宏光臉頰巨痛,誠惶誠恐的說道,“末將辦事不力,還請陛下恕罪!”

“派人繼續搜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穆王怒聲喝道。

唯有親眼看到屍體,他才敢相信對方已死。

司徒宏光連忙點頭,猶如小雞啄米,“末將一定派人繼續搜尋,還請陛下恕罪!”

說罷,見穆王臉現怒意,沒有再說,司徒宏光才告退一聲,逃也似的離去了。

他怎麽都沒想到,前來邀功的自己,不僅被穆王怒斥,還挨了一巴掌,這是什麽事啊!

摸了摸通紅的臉頰,痛意傳來,司徒宏光不由得苦笑一聲。

……

翌日清晨,動**了一天的瞻京,逐漸平靜下來。

哀嚎雖已消去,但穆王爪牙的殘暴,給瞻京黎庶,帶來了難以磨滅的悲痛。

街道上,隨處可見血跡,顯示了昨日的瘋狂,並不是一場惡夢。

肆虐的侍衛,已被召回,街道上,僅有禁軍士卒列隊行過,四處巡邏。

他們身上的甲胄,不斷刮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給這座遭受了鐵與血的都城,增加了濃濃的肅殺氣息。

裏坊中,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時不時還能聽到隱約的啜泣聲。

正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而瞻京宮城,大殿中,眾多官吏喜氣洋洋,與城中氣氛,迥然不同。

縱使有些官吏眼中,有著一絲悲痛,但卻被掩蓋下去,臉上擺著的,僅有歡笑。

他們手捧笏板,分列左右,立於階下,儼然一副早朝的模樣。

官吏站位,出現了大變樣,而高坐龍椅之人,也變了模樣。

穆王身著龍袍,頭戴平天冠,神色肅穆,雖穿著天子袍服,但渾身散發的,卻不是一朝之主的貴氣與莊重,而是濃濃的殺氣。

他心中,激**不已。

雖然昨日已坐過龍椅,但今日,在眾多臣子麵前,端坐於此,這種感覺,分外強烈!

讓他如入雲端!

片刻後,他回過神來,望向一旁的太監。

宮中大部分太監,都已死去,僅剩一些初入宮不久的小太監,這些人對女帝,並沒有多大忠誠,因此,穆王才將之提為己用。

小太監張開嘴,用尖細的聲音,有些驚惶地喊道,“有本起奏,無事退朝……”

他的話語剛落,就有一名喜氣洋洋的官吏,邁步出班,恭聲說道,“陛下,武相與定軍侯兩名逆賊,皆已授首,但臨死前,這兩名逆賊為非作歹,殘殺女帝與眾多皇室宗親。”

“如今,已無人可以繼任,唯有陛下您,撥亂反正,為臨瞻就立下汗馬功勞,乃最佳人選,因此微臣提議,應由陛下繼任大寶,登基為帝,此乃臨瞻萬民之幸事!”

此人乃是穆王幕僚,如今被提為三品侍郎,臉上的歡喜,自然是真的。

而他所說的,在場官吏皆知,全是一派胡言。

不過是一塊遮羞布罷了。

倘若眾多城池的知府縣令,不肯臣服,亦或是起兵勤王,那他說的再好聽,再怎麽粉飾,也都無濟於事。

聽到侍郎所說,穆王搖了搖頭,緩聲說道,“不急,如今臨瞻大亂,必有宵小作祟,朕須平穩政局之後,方可登基為帝。”

眾人聽了,眉頭猛地一跳。

冠冕堂皇!

要說宵小,這廝就是最大的宵小!

但他們已然臣服,不管是真心實意,還是不得已為之,都不敢拿性命開玩笑,所以無人敢於辯駁。

他們知道,穆王一定是想征服臨瞻全境之後,才登基為帝。

但這並不容易,因為穆王惡名,早已流傳在外。

沒人會擁護暴君,反抗者,必定不少。

“陛下英明!”那名侍郎恭聲應道。

見無人上奏,穆王便定聲說道,“武相與定軍侯兩名逆賊,雖已被斬殺,但各大城池中,必有其同黨。因此,朕將傳召,命諸位知府縣令,上書陳表,闡述吏員概況,若違令不遵,必有嚴懲!”

武相與定軍侯,都未身死,但為了穩定局勢,穆王才如此宣稱。

而這番話,也不過是漂亮話,主要目的是,傳令下去,命各大城池臣服,不服者,必將重兵征伐!

而以穆王的性子,若不降服,城破之後,必定會斬殺城中所有官吏。

因此,接下來,便是對眾多知府縣令的考驗,穆王自己,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肯於臣服。

但他不在乎,若不肯,便一一打服!

……

幾日之後,清晨時分。

瞻京宮城,大殿中,僅有穆王,以及幾名武將。

這些武將,皆是穆王心腹,最早投效他的人,有司徒宏光、禁軍嚴將領嚴安義、禁軍將領衡英等等,還有兩名赤心門將領。

赤心門的宗旨,本是推翻臨瞻,但穆王隱藏身份,博得老門主信任,成為新任門主之後,就將赤心門改造成,為他野心而服務的工具。

赤心門高層的目的,已不再是推翻臨瞻,而是輔佐穆王,讓其登基為帝,眾人可以此,獲得從龍之功。

如今,摘得勝利果實,眾多出力不少的赤心門高層,都將獲封。

因此,這兩名赤心門將領,已從地下組織的將領,一躍成為天子近臣,當朝武官。

此刻,眾人臉上,都有著一絲惱怒和凝重。

他們沒想到,眾多城池,不僅不臣服,有的竟然還發出檄文,痛斥穆王謀逆造反,殘暴無道,理應誅之。

一時間,天下口誅筆伐,臣服者,幾無一人!

這情況,出乎司徒宏光等人的意料,但穆王卻沒有太多驚詫。

他心中,反而生起濃濃的怒意。

先帝和武相,不喜他的殘暴,而將皇位傳於女帝。

臨瞻萬民,不喜他的殘暴,怒斥他謀逆犯上……即如此,那他便以鐵與血,打服萬民,讓他們知道,權力,在刀槍之上,而不是在嘴上!

不得人心又如何?

這人心,不要也罷,隻要讓他們恐懼,便可!

沉吟片刻,穆王眯眼,冷聲說道,“宏光,你率領十萬名禁軍,攻打京畿城池,往南攻打,先穩定後方。且傳令召烈府駐軍,往西側出兵,攻擊盤連府城池!”

既然不肯臣服,那就派兵攻打!

先奪下外圍,再合兵一處,攻擊內部!

“告知寧尤山匪,朕願意與他們合作,隻要他們能打下寧尤府,這一府二十餘城,朕讓給他們!”穆王說道。

旋即,他冷笑起來。

這是有時限的。

等到他掌控大半國境,騰出手來,就是收拾這幫山匪的時候。

死灰複燃?

屆時,就讓他們徹底覆滅!

眾將聞言,立即拱手說道,“末將遵命!”

……

瞻京,太將院。

院中深處,一幢宅子,正堂中,有幾人或坐或站,臉上皆有愁色。

站著的,是一名嬌媚美豔的女子,如同秋水般的眸子中,蘊含濃濃的憂慮。

其紅唇緊抿,柔荑緊握,顯示出內心的劇烈波動。

“綺梅,莫要擔憂,你父親不會有事的。”坐於側位上的白須老者,輕聲寬慰道。

但他的話語中,底氣嚴重不足。

兵部尚書司泰平,乃是忠義耿直之人,未必肯降服。

而穆王又太過殘暴,那司泰平後果,將會是……

想到這,白須男子,也就是定軍侯,不由得哀歎一聲。

昨日,他途徑太將院,突然得知,穆王率領禁軍造反,他便知道,瞻京必將陷落,而自己,將會成為穆王的緝捕目標,必須逃走。

可他無處可逃,隻能就近躲入太將院,且派麾下,前去宮城報信,讓女帝盡快逃離。

進入太將院之後,定軍侯遇到了在院中授課的司綺梅,對方正要離去,他連忙攔住對方,將穆王造反的事情,告知對方,而後一起前去見院正。

得知噩耗,院正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麽,瞻京就已陷落,大軍入城,太將院也被重重圍困。

院正無法外出,隻能留守院中,並將定軍侯和司綺梅,藏了起來。

好在穆王知道,太將院和太策院,關係到臨瞻的未來,因此嚴令麾下,不可騷擾此兩處。

禁軍士卒,也隻是圍而不攻,因此,哪怕侍衛大肆搜尋,也無法找到定軍侯和司綺梅的下落。

之後,為了保護眾多學子,太將院和太策院兩名院正,不得不虛與委蛇,假作投降,從而讓兩院恢複了正常的生活與授課,沒有受到太多紛擾。

隻是其中,有不少生員與教習,來自鍾鳴鼎食之家,極其牽掛家中的情況,但城中戒嚴,他們無法外出,隻能留於院中,憂慮不已。

司綺梅和定軍侯,亦是如此。

堂中,院正靜靜站著,望了司綺梅和定軍侯一眼,眼中有著一絲同情。

院外的情況,他知道一些,也知道兩人家中的情況。

司家滿門,已遭屠戮。

而定軍侯府中,被嚴格把守起來,尚未動手。

但如果許久都未能找到定軍侯,穆王必定會憤而下手。

因此,院正有些不敢想象,若是兩人得知噩耗,會是何等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