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寒停住了腳步, 垂下眼,近乎冷淡地看向小魅魔。

小魅魔在他的這種眼神之下瑟縮了一下,默默地一根根鬆開了抓住他衣服的手, 但是還是鼓起勇氣說道:

“你…你能帶我去一趟地牢嗎?”

他能夠確定, 他的孩子需要的並不是一般的食物,不是蔬菜也不是普通的肉類。

隻是對方告訴他,在聖殿之中,隻有在地牢裏麵……有著很多的食物……

可隻憑借尤醉一個人的力量肯定是沒有辦法進去的, 他甚至連地牢的入口在什麽地方都不知道,於是他也隻能求助於柏寒。

柏寒的眼神有點冷。

“你大半夜喊我來就是為了做這個?”

尤醉看出來他有點不高興, 但是還沒有等到他的回答,柏寒就又再次開口, 似乎是為了掩飾他的上一句話。

“你去地牢做什麽?那裏並不安全。”

小魅魔張了張口, 幾個理由從腦海裏麵滑過,但是卻都是一聽都無比荒謬, 他隻能咬緊了嘴唇, 眼睛裏麵帶著懇求地對著柏寒請求。

“原因我不能告訴你, 但是我真的很需要去那裏一趟, 求…求求你了……”

柏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想要再說些什麽, 但是有什麽柔軟的東西已經貼上了他的臉頰。

小魅魔呼吸裏麵帶著某種馥鬱的香氣,就像是糜爛盛開的夜來香或者是梔子, 在這樣子近的距離下幾乎能夠將人全都籠罩在內。

他能看見小魅魔光潔的臉頰在他的麵前晃動一下, 側臉上生著細軟的絨毛, 一點碎發拂過他的鼻尖, 同樣帶著那種馥鬱到糜爛的香氣。

小魅魔抓住了他的手臂, 在他的身前踮起腳尖, 輕輕地親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柔軟的唇瓣輕輕擦過,似乎能將人從此時的現實世界裏麵脫離,從而帶入到一個甜美而迷幻的夢境之中,永不蘇醒。

柏寒的瞳孔微微縮小,手指不自覺地顫動了一下,但是卻還是沒有伸出手去抱住他纖細的腰肢。

偏偏那人卻還是在他的眼前期期艾艾地等著他的回答,一雙漂亮的眼睛裏麵像是閃爍著星星。

“現…現在可以了嗎?”

柏寒的呼吸逐漸從急促到了緩和,他推門離開了房間。

“跟我來。”

尤醉的嘴角微微勾起,走過櫃子的時候輕輕敲擊了一下,跟在了柏寒的身後。

櫃子裏麵的純白安靜地注視著他們走遠,但是第一時間卻並沒有跟上去。

在黑暗之中,他的紅眼睛散發出血一樣的古怪紅光。

他宛如一個精神病患者一樣自言自語起來。

“要不要殺了他?”

“他離著媽媽太近了,不喜歡。”

“不喜歡就殺掉。”

“能夠呆在媽媽身邊的隻有我一個人。”

“媽媽從來都沒有那樣親吻過我,我好嫉妒。”

“但是殺了他,媽媽會不會生氣?”

“媽媽生氣……不想要媽媽生氣,不想要媽媽不喜歡我……”

“沒關係的,隻要殺了他,不讓媽媽知道是我殺掉的就好了。”

“對,不要讓媽媽知道。”

“殺了他。”

他的嘴唇緩緩上揚,掀起一個冷淡的笑意,隨後他推開了房門走了出去,跟在了尤醉和柏寒兩人的身後。

地牢位於聖殿的西北角,在路上的時候他們遇上了巡查的士兵,看見是柏寒之後也都沒有對他們要去做什麽多加詢問。

他們順利地來到了地牢之中。

尤醉剛剛進入這個世界之中的時候,就是在地牢裏麵,當時負責看守他的人就是柏寒。

當時他對他的態度極為差勁,不過好像現在的態度也沒有什麽改善……

尤醉跟在他的身後,悄悄向著身後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純白躲藏得太好了,他沒有看見人影。

小魅魔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絲忐忑,但是很快沉重的地牢大門就被推開了,一股濕冷的氣息從中傳出。

並且伴隨著的還有很多囚徒痛苦的哀嚎聲和咒罵聲。

雖然之前的神降日之中獻祭了一部分最為窮凶極惡的囚徒們來作為給神靈的祭品,但是卻還是有很多的囚徒們仍然被關押在其中。

光明聖殿在這片大陸上麵作為主流教派已經多年,隻要是任何這片大陸上麵出現的黑暗異變體都會被當成“有罪之人”,最後被囚禁在各地的監獄之中。

並且之前還正值戰時,有大量的戰俘也被關押,所以說此時的地牢裏麵的囚徒數量已經達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數量。

隻要是尤醉能夠看見的囚室內,幾乎都有犯人。

“看了就趕緊離開。”

柏寒推開門之後就站在門口,明顯沒有繼續往下走的意思。

“我想去我原來住的那個囚室看一看。”

小魅魔小心翼翼地說道。

“可以嗎?”

柏寒的臉色有點臭,身後的翅膀有些不耐煩地抖動了一下,但是卻還是沒有拒絕他的要求,而是帶著他繼續向著地牢深處走去。

濕氣越來越重,周圍也傳來了水滴滴落的聲音。

地牢之中的囚徒們的咒罵聲和痛苦的呻吟聲也都更加清晰。

越過一個個牢房,他們終於來到了最終的那個牢房之前,巨大的十字架還在,隻是裏麵的囚犯已經換了人。

“好了。”

柏寒停下了腳步。

“就在這裏看吧,看完了我帶著你離——”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腦後的位置就傳來一陣劇痛,一隻綁著沉重鎖鏈的手臂重重地擊打上了他的後腦,一點都沒有留情地落下。

高大的青年從他身後的陰影之中走出,在他出現之後,整個地牢裏麵都出現了一種不安的氣氛,甚至在他身後的那些囚徒的呻吟聲和咒罵聲都小了很多。

他們也全都感覺到了這種令人不安的危險感。

“純白,你輕一點。”

尤醉被嚇了一跳,看著柏寒摔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之中,有些不知所措。

他甚至不知道他手上的鎖鏈是從哪裏來的……明明之前的時候還沒有的。

“沒事的,媽媽,我不會殺死他的。”

高大的青年垂首,用毛茸茸的發頂蹭了蹭尤醉的側臉。

就像是一隻刻意表現得很乖巧的大貓。

他隨即看向這片漆黑的地牢之中,眼瞳中的血紅色更重了些,好似即將流淌出來鮮血一樣。

他的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

“媽媽,請問,我可以吃飯了嗎?”

尤醉看著他的孩子,從他們之間鏈接的紐帶之中感覺到了他的渴望。

從剛剛出生開始他就感到饑餓,能忍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尤醉點了點頭,但是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補充道:

“你,你隻要吞噬掉他們身上的‘異變’就好,不要去真的殺死他們。”

他知道他的孩子需要的並不是犯人身上的血肉,而是他們身上所出現的那些讓他們產生“異變”的異變之源。

也就是他們會生長出不屬於他們的動物肢體,並且擁有異能的本源的,或者說是那些被“神靈”所賜福給他們的東西。

因為自己也曾經在地牢中被關過,尤醉知道這地牢之中的囚犯也並非都是什麽殺人放火的惡徒,可能隻是因為他們被判定為黑暗異變體,所以就會被關進這地牢之中。

這在尤醉看來是很不公平的,所以說在得知純白能夠吞噬掉這些人身上的異變之後,尤醉就毫不猶豫地帶著他來到了這裏。

“你真的能做到嗎?”

在小魅魔的認知之中,異變不僅是他痛苦的根源,也是這個世界的痛苦根源,如果真的能夠徹底地清楚掉異變,那麽戰爭也許也會停止吧。

純白點了點頭。

“隻是,會,有點疼…”

小魅魔鬆了口氣,隻是疼一點的話,應該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吧……

高大的青年最後給了他的母親一個擁抱,隨後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從漆黑的地牢深處很快就傳來了犯人的慘叫聲,那聲音裏麵似乎包含著無數的痛苦,簡直不堪入耳。

尤醉身後的翅膀都不由得顫動了一下,他抱著柏寒的身子坐在黑暗之中,聽著痛苦的慘叫聲在地牢之中一個牢房一個牢房地傳播開來。

[您為什麽隻讓他去吞噬掉這些人身上的異變?]

二號在尤醉的腦海之中開口。

[如果是連著血肉一起吞噬掉的話,能獲得更高的籌碼吧。]

尤醉閉上了眼睛,他能感受到隨著純白的“進食”,他身上的籌碼值也開始瘋狂上升,並且他所獲得的一部分籌碼值也因為他身上的那條【怪物之母】的能力,而反饋到了尤醉的身上。

隻是躺著就能獲得籌碼值的感覺不要太好,聽著耳邊不斷響起的係統提示,尤醉的唇角輕輕上揚。

[那樣是會更快地獲得更多的籌碼,但是卻並不是我想要的。]

尤醉開啟了量化的能力,看向之前戰場所在的位置。

那裏有著無數的亮點在閃爍,就像是無邊的星海,並且那星海之中,還有著一個巨大的,宛如太陽一樣的光點。

那是時朗所在的位置。

[吞噬掉他們身上的異變,保留他們的生命,明顯更加符合人類的“價值觀”,我們並不是要傷害他們,也並不是要從他們的身上去掠奪什麽……]

[他們隻是生了病,我們要將他們身上的病治好。]

[這種異變從本質上來說並不是疾病。]二號理智地談論道。

[是這個世界的那位“神靈”死去之後的能量溢出,有的人身上獲得了更多的能量,這樣子的能量在人類的身體上麵所表現出來,就是他們所謂的異變體。]

[如果人類不能掌控這種力量,反而被這種強大的力量所掌控,他們就會變成那種失去自我意識的墮落種。]

[的確如此。]尤醉表示同意。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麵,正常的人類還是占據大多數的,在他們看來,和他們不一樣的那些“人”,難道不就是得了疾病嗎?]

[光明異變體因為教派的支持還好,但是大量的被視為邪惡的黑暗異變體,他們所遭受的那些社會的非議、甚至是□□,這在我看來都是不合理的。]

[您說得對。]

[所以說是這個世界得了病。]

尤醉輕輕站起身來,在他的眼中,地牢裏麵的那些原本明亮的光點一個個地熄滅下去,這表示著他們正在從一個個的異變體變回到原本的“正常人類”。

[而我和我的孩子,將來治愈這個世界。]

……

當清晨的時候,純白就已經將地牢之中的所有犯人身上的異變之源全都吞噬殆盡。

隻是一晚上的時間,他身上的籌碼值就又上升了兩萬點。

純白身上的籌碼值增多,也表示著尤醉身上的籌碼值的增多,雖然還沒有達到他當時所投入的籌碼值,但是這也才是剛剛開始而已,在純白的身上的籌碼值能夠達到二十萬點,和時朗有著一戰之力之前,尤醉不打算讓他和時朗見麵。

地牢隻是尤醉為他所準備的第一餐,這些犯人因為被囚禁所以基本上沒有什麽反抗能力。

接下來尤醉準備要讓純白去荒野之中繼續成長。

在之前的戰爭之中,幾乎所有的黑暗異變體都加入到了時朗的陣容之中,但是也還有小部分的墮落種和黑暗異變體躲藏在荒野之中。

荒野是被現代人類所遺棄的土地,純白在那裏也能夠避開眾人的關注,度過剛剛出生的這一段最為脆弱的時期。

在純白身上的籌碼值達到二十萬點之後,可以操縱的空間就大了……

時朗是尤醉早就準備好的感染者,當然不能放過。

並且如果純白的成長速度更快一點的話,在尤醉的時間結束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他甚至可以讓純白將隱藏在聖殿之下的那位“墮落女神”也感染。

女神的身上可是有著起碼一百萬點的籌碼值。

[如果時間再長一點就好了……]

尤醉有點可惜。

[再有一個月的時間給我計劃,我有信心起碼從這個世界獲得50萬點以上的籌碼。]

隻是尤醉的計劃也並不是沒有風險的。

如果時朗發現了純白的存在,並發現了對方身上的能力,很可能會對著他采取某些手段,破壞掉尤醉的計劃。

所以尤醉現在必須盡快地讓純白離開自己的身邊,他的身邊現在是最危險的地方了。

隻是尤醉雖然這樣考慮,但是高大的青年卻並不想要就這樣離開他的母親。

在吞噬了地牢中所有囚犯身上的異變之後,純白臉上的表情也更加生動了,他除了籌碼之外,似乎還獲得了一些記憶和人類的習慣。

“媽媽。”

他拉著尤醉的手,垂下眼,眼神裏麵甚至有些可憐兮兮。

“不要,不要讓我離開。”

“您是不是嫌棄我吃得太多了?那我也可以少吃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