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祁已經失去尤醉的消息三天了, 他越發焦躁起來,他一次次地給尤醉的手機撥打電話,但是收到的卻總是拒接的提示。

他就像是將自己藏了起來, 藏到了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殷祁也嚐試聯係過尤醉的公司, 他的上司說尤醉現在生了病在休養,在這段時間內不能見人,並且拒絕為他提供其他的信息。

他安裝在尤醉手機裏麵的監控軟件被格式化了,他後悔為什麽自己沒有在尤醉的身上安裝其他的追蹤器。

就像是失去了抑製藥劑的病人一樣, 他的性情越發暴躁起來,甚至就連工作都無法讓他靜下心來。

他一點點地計算著他距離最後一次見到尤醉的時間過去了多久, 瘋狂地回想著他肌膚上淺淡的香氣,將他抱在懷裏麵時的柔軟, 還有他對著他笑起來的樣子。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於尤醉上了癮, 以至於在失去了他之後,痛苦就像是戒斷反應一樣一點點地淩遲著他。

在殷祁走投無路的時候, 他的電腦上麵卻收到了一封匿名的郵件, 上麵用隱晦的詞句隱藏起了一句話。

【來見我, 我能幫你找到他。】

當天晚上的探視時間, 殷祁透過半透明的防彈玻璃, 看見了那個在裏麵笑盈盈的寫信者。

他有著一頭柔順的銀發, 就算是穿著監獄裏麵的囚服,看起來也是一樣子的文質彬彬。

那個他親手收集證據, 並且送進來的連環殺人犯對著他微微一笑, 隔著窗戶, 在玻璃上麵寫下了幾個連續的單詞。

【我知道你的仇人是誰, 我知道你的愛人是誰。】

【我能幫你殺了你的仇人, 奪回你所愛之人。】

就在尤醉失去聯係後的第七天, 也是白鬱進入星獄的第一個月的第一個落雪的深夜。

那位臭名昭著的連環殺人犯“食屍鬼”從監獄裏麵越獄了。

檢察署尋找了三天都沒有找到他的尾巴,他就像是陰影融入了黑夜中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件事情在網絡上麵再次引起了軒然大波,在匿名論壇上麵有人大放厥詞,說食屍鬼這次越獄是因為在檢察署裏麵有內鬼,也有人說是因為對方早就在進入監獄前就埋藏下了暗子,不然根本就沒有可能這麽簡單就被送入監獄。

也有人說,他是為了自己的愛人而冒險越獄,這其實本質上是一個催淚的愛情故事,他這樣做就是為了能夠再次見到他一麵。

通緝令在網絡和線下都傳播開了,在照片上麵,那位過分俊美儒雅的殺人犯微微垂首,手上握著一朵盛開的百合花。

·

·

白鬱捂著胸口輕輕咳嗽了兩聲,有鮮血從他的胸口纏緊的繃帶裏麵流淌了出來,帶著些腥臭的味道。

殷祁幫他弄到了一些止疼藥,但是消炎藥在下城區是緊俏貨,就算是有錢也不一定能夠買到。

“他是誰?”

殷祁坐在木**,看著那個銀發的男人,手中玩著一把漆黑的匕首。

他們現在在一間小小的漆黑的房間裏麵,單薄的海綿床墊被老鼠噬空,濕漉漉的帶著潮氣。

厚厚的時光灰塵幾乎將這裏全部淹沒,隻有桌麵上麵的一張黑白的少年的照片才流露出一絲沒有被磨滅掉的溫情。

在那照片的旁邊,放著一朵已經枯萎的玫瑰花。白鬱的目光落到了那朵幹花和照片上。

“他是你的家人嗎?”

“這和你沒有關係。”

殷祁的語氣冷冰冰的,他用匕首尖抵住了白鬱的胸口,淺淺地埋入一線。

“你弄清楚一點,我幫助你隻是因為我們之間的交易而已。現在告訴我,訓犬師是誰?小醉又在哪裏?”

白鬱想要伸手去拿那朵幹花,卻被殷祁毫不客氣地卸掉了手腕,輕笑了一聲重新躺回了**。

他現在的身體很虛弱,從星獄中逃走的時候,他被迫將自己半個胸口都撕開,甚至將隱藏在肺部和肋骨下麵的心髒都**在外。

就算是使用了一次治療儀也隻是能將那些傷口勉強粘合在一起,除非他能夠返回上城區去使用更加高階的恢複儀器或者是找到地下黑醫幫他在這裏進行手術,否則他的傷口在近期內很難愈合。

“我似乎認識這張臉。”

白鬱看著照片說。

“是訓犬師殺死了他,對嗎?”

殷祁的後槽牙咬緊了,但是他卻保持了沉默。

“霍澤寒。”

從白鬱的口中吐出了一個名字,殷祁的眸中閃過一絲極深極晦暗的冷光,轉身就走。

“食屍鬼先生。”

白鬱在他的身後開口。

“你當然有這一份能夠救出小醉,殺死訓犬師的信心,但是我覺得現在你可能會需要我的幫助。”

“畢竟……”

白鬱的眼神向著上麵看去,透過天花板上麵的漆黑縫隙,看見了同樣無亮的夜空。

“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這就是合作的前提。”

網絡上麵的聲浪,因為白鬱的越獄而再次發酵了起來。

畢竟在這個故事裏麵,幾乎包含了所有那種這個時代的人們所追求的刺激的點——鮮血,死亡,殺人犯,對所謂正義和權威的懲戒,還有美麗的情人。

但是因為之前關於尤醉的大量熱搜都被刪除掉了,所以現在關於他的討論都變得極為隱晦,網友們用“情人”來指代他的名字,談論他和食屍鬼之間的糾纏。

他們將各種標簽粘貼在他身上,輕浮的,無辜的,惡毒的,善良的,愚蠢的,多情的……

不管是在哪個時代,人們總是會想要為美人編織一個個的故事,並且為此津津樂道。

網絡上麵的紛爭卻與這個故事裏麵的主人公無關,尤醉這些日子過得很平靜,就像是冬日裏麵緩緩流淌著的黑河的湖水一樣,就連波瀾都很少泛起。

“阿越。”

尤醉的眼上被蒙上了黑色的布條,動情地仰麵吻著眼前的人,臉頰都泛起緋紅。

柔軟潤澤的唇被吃得通紅,有銀絲從黑發美人的嘴角滑落下來,癡纏地落在**的胸口。

男人喜歡將他抱在懷裏,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低下頭扣住他的腰親他。

他每次都吃得很凶,就像是要將他徹底吃掉一樣。

鐵鏈隨著他們的動作嘩啦啦作響,青年的喉頭哽咽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洇濕了布條,那雙總是霧蒙蒙的可憐眸子現在肯定已經垂了下來。

他想要退後,但是卻退無可退,男人很重地喘息著,在他白軟細膩的後脖頸上咬了一口。

那裏已經有了幾個泛著青紫色的咬痕,在白天的時候會有人憐惜地給他上藥,但是深夜裏麵卻又會克製不住地留下更多。

布條被扯了下來,尤醉的眼前被光刺激了一瞬,睫毛顫抖了下。

眼前的臉是陌生的,但是又似乎是熟悉的。

“阿越……”

阿越是誰?

似乎,似乎是自己的愛人吧。

尤醉努力思考了一下,但卻想象不出自己的愛人究竟是什麽樣子。

無所謂了。

反正似乎……也沒有什麽區別。

是什麽沒有區別呢?愛不愛是一樣的嗎?還是愛著誰都是一樣的?

但是……

無所謂了。

他閉上了眼睛,感受到疼痛和快意順著自己的脊椎小蟲子一樣緩慢地爬動。

“阿越。”

他隻記得這一個名字了。

於是他軟軟地去親吻麵前人的唇,要求他在自己的身上留下更多的標記。

他很幸福,他在和自己的愛人在一起。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似乎已經是正午了,又似乎是黃昏。

時間失去了概念和意義。

尤醉赤足出了房門,黑色的鎖鏈垂落下來落在他白皙柔軟的胸口,輕輕磨蹭著。

因為他最近都很乖,所以霍澤寒已經很久都沒有再關著他了,他可以自由地在家裏麵活動,就像是之前一樣。

但是尤醉對於這樣的事情也不在意了,他去廚房拿了一瓶草莓果醬出來,坐在桌前用勺子慢慢地挖出來吃掉。

紅色的果醬在他的舌尖被舔著吃掉,貝妮從走廊裏麵溜達出來,趴在了他的腳邊。

尤醉用白皙的腳尖踩了踩她有著厚重的毛發的背,金毛大狗軟乎乎地翻過身子來露出毛發稀疏的肚皮,濕漉漉的眼神渴望地看著尤醉。

黑發青年抿唇笑了笑,腳被暖融融地包裹得很舒服,他和貝妮玩了一會,貝拉也搖頭晃腦地走了出來。

她的嘴上帶了一隻黑色的止咬器,看起來神情很亢奮,圍繞著尤醉不停地轉圈,還搖晃著尾巴。

一絲紅線從止咬器的邊緣流淌了下來,染紅了她原本金黃色如同陽光一樣的毛發。

尤醉的心中掠過了一絲淺淡的陰影,他扶著欄杆從鋪著毛絨地毯的二樓下來,赤著腳一點點地走入了客廳。

然後他看見通往地下室的那扇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打開了,黑漆漆的樓梯通向深處,就像是一個通往地獄的入口。

平時這裏的門是被一個巨大的黑鎖鎖住的,尤醉一直都以為這裏是被廢棄掉了。

幾個毛茸茸的可愛爪印出現在了地下室的門口,很顯然貝拉剛剛就是從這裏出來的。

他站在了門口聽了聽,有一種淒厲隱約的風聲從地下傳來。

尤醉輕輕打了個哆嗦,他在門口停了一會,還是走了下去,貝妮和貝拉都豎著尾巴跟在尤醉的身後,就像是兩個忠誠的哨兵一樣。

光線一點點的消失掉了,這裏出於意料的寬敞,地麵上似乎鋪有鐵製的鋼板,冰冷異常。

一道道的鐵柵欄在黑暗裏麵出現,在最後一絲光線消失之前,尤醉從那漆黑的縫隙裏麵看見了一雙屬於人類的眼睛。

尤醉的手頓了一下,身側的貝拉猛然撲了上去,巨大的爪子重重地隔著柵欄撲在裏麵那人的身上,發出一聲沉重的令人牙酸的鋼鐵摩擦聲。

她從喉嚨裏麵發出威懾的嘶吼聲,涎水從白色的獠牙上麵滴落到了止咬器上,黑色的眼睛不再溫潤,而是閃著凶光。

“嗚嗚嗚……”

裏麵被關起來的那人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努力地挪動著自己的身體向著後麵躲藏起來。

尤醉摸索著打開了燈的開關,刺眼的昏黃燈光亮起,於是他才能更加清楚地看見了這個被囚禁在地下的可憐人的處境。

他被關在一個大小大約隻有1×1×0.5的狗籠裏麵,因為高度的原因,所以他隻能蜷縮著身子,半蹲在其中。

身上穿著的衣物破損不堪黏黏膩膩,看起來他似乎已經在這裏被囚禁了很久,一個黑乎乎的肮髒食盆被夾在鐵絲上麵,裏麵散發著某種酸臭的氣味。

尤醉是認識這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