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的鈴聲還在不停地響著。
尤醉猶豫地看向床頭櫃, 看見了上麵跳動著的名字是殷祁。
“別接,不用去管他們。”
霍澤寒抓住了他的手腕,長眉又嚴肅地蹙了起來。
“沒事, 是我認識的人。”
尤醉拿過了自己的手機, 發現自己的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設置了自動拒絕陌生號碼的電話和短信,並且幾個主要的社交軟件也被卸載了,幾乎是將一切可能會影響他情緒的點都考慮到了。
“抱歉,私自動了一下你的手機。”
尤醉搖了搖頭, 他知道霍澤寒這是為了自己好,當然也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他點擊接通了電話。
殷祁有些焦急的聲音立刻就從話筒中傳了過來。
“小醉, 怎麽現在才接電話?你現在在哪裏?沒事吧,那些人有沒有去你的公司找你?”
尤醉坐在床邊一手握著手機, 驟然感覺到自己的手心被某種柔軟高熱的東西輕輕舔了一下。
“唔……”
他一驚, 低頭看去,卻看見一隻毛茸茸的金毛大狗搖著尾巴蹲在他的腳邊, 漆黑圓潤的黑色瞳孔溫柔地注視著他, 輕輕地舔著他的手。
“怎麽了小醉?”
殷祁在那邊擔憂地問。
“沒事, 我沒事。”
尤醉和那隻金毛對視了一會, 對方似乎對他的好感度很高, 暖熱的身子貼在他的小腿上, 爪子窩在身下,乖乖地看著他。
嘴角不由得輕輕上揚了一下, 伸出手撫摸著狗狗長而柔軟的耳朵。
“我現在不在公司, 在我的上司這裏……目前沒有什麽事情……”
殷祁這個時候才放下心來, 他的說話聲裏帶了些喘息聲, 明顯是在路上。
“那就好, 你最近也先不要回家了, 先去住私密性高的酒店或者是朋友家裏。我們的住址這邊也被泄露了,現在有些媒體記者圍堵在了門口,你一回來就會被拍到……
“網絡上麵的那些事情,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我們檢察署這邊會主動發布聲明為你辟謠的。”
“好。”
黑發青年輕聲回應,聲音很平靜。
殷祁頓了頓,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這件事情明顯是針對你發出來的,雖然還沒有得到明確的證據,但是我懷疑可能是……之前嚐試綁架你的宋致做的……”
“哦,這樣啊。”
原來是宋前輩嗎?
他竟然不知道他是如此的恨他。
尤醉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但卻也沒有那樣驚訝。
他其實之前不是這樣子的,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從收到淩越的屍體開始,也許是被綁架開始,也許……是終於認清了自己身邊的愛人並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樣美好開始。
既然那些他所愛的人,對他都有所隱瞞,那他對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又要有什麽期待呢?
他的手下微微用力,金毛大狗壓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上安慰地舔了舔。
暖烘烘的氣息有些刺鼻,但是並不難聞。
尤醉的心情就又平靜了下來。
殷祁:“他之前跟蹤你的時候,拍攝過很多你的照片,而且他目前隻是被囚禁在家中,並沒有被斷網,具有完成這一切的所有條件。
“我很抱歉,我沒有想到,他會傷害到你。”
“不用道歉了,殷檢察官。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我知道有很多事情,你原本是不用去做的。”
“網絡上麵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解決的,宋致也逃不掉屬於他的那一份……”
殷祁在另外一邊,看著眼前的紅燈恨恨地按了下喇叭,從煙盒裏麵咬了一根煙,斜靠在車窗邊。
有人路過他的身邊,用有些鄙夷的眼神看著這個絲毫不遵守交通規則,開車還打電話吸煙的男人。
殷祁覺得今天的尤醉有些不對勁,但是具體是什麽地方不對他卻也說不上來,這種事情脫離控製的感覺,讓殷祁感到不安。
已經黃昏了,晚霞漫天,明天會是個好天氣。
“別擔心我,殷檢察官。”
尤醉輕笑起來,他抬眼看向窗邊。
霍澤寒禮貌地站在遠處,表示自己沒有偷聽他電話的意思。
如血的夕陽從他的身前落下,將他的半個身子融入燦然的紅色中,他的臉隱藏在陰影中,整個人被畫成一張血腥寫意的剪貼畫。
尤醉看見那些血紅的花浮現在他的身後,如此真實又清晰。
他眯了眯眼睛欣賞著那些花朵上麵浮現出來的華美紋路,說道。
“我已經學會如何照顧好自己了。”
掛掉了手機後沒有再去看微信,尤醉隨手將手機放到一邊,而後站起身來,金毛大狗跟在他的腳邊,不斷地搖著尾巴,用大腦袋蹭著他的小腿,對著他反而比霍澤寒這個主人還要親熱。
尤醉蹲了下來,摸著它的頭。
“這是你養的狗嗎?它好乖。”
霍澤寒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自己的唇,就算是在自己的家裏,仍然穿著整齊的西服三件套。
這讓尤醉回想起他們在公司裏麵的同事曾經在私底下打過一個賭,關於霍總是不是出門去丟個垃圾都要穿西裝……
他回想著這家事情,又不由得笑了起來,心情輕飄飄軟綿綿的就像是一塊棉花糖一樣,幾乎要化掉。
幾天前的那種焦慮和不安的情緒全都不翼而飛。在他想明白了自己所做的事情後,他似乎真的已經和自己徹底和解了。
“是的,她叫貝妮,是個女孩子。”
霍澤寒也蹲下來,輕輕地撫摸著貝妮的背,金毛大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甚至躺到了地上,吐著紅紅的舌頭去勾尤醉的指尖。
“她還有一個妹妹叫貝拉,性格要更加活潑些,但是這幾天腸胃不好在寵物醫院,明天才能接回來。”
尤醉從來都沒有養過狗,小時候是因為父母不同意,後來是因為淩越對寵物毛發過敏,徹底地斷絕掉了他和寵物之間的緣分。
但是他其實對於這樣軟乎乎毛茸茸的東西很是抱有好感,並且霍澤寒家裏的狗狗看起來還是這樣的乖。
尤醉笑著抱著貝妮摟在懷裏,在她的額頭上麵親了一口。
卻沒有注意到霍澤寒看著他因為幹澀而呈現出淺淡的玫瑰粉色的唇瓣,眸色悄然深了深。
“你還能回家嗎?”
尤醉抱著狗,誠實地搖了搖頭。
“不能了,我現在無家可歸了,隻能求BOSS你暫時收留我啦。”
霍澤寒的唇抿得更緊,他低頭應了聲好,又悄悄開始擺弄自己的手套。
“為什麽他們都問我那些事情,隻有boss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好奇的樣子?”
霍澤寒從尤醉醒過來之後,就從來沒有問過關於那些網絡上麵的流言的事情。
“沒關係的。”
霍澤寒看著在尤醉的懷裏亂蹭的貝妮。
“我不相信他們所說的,我隻會相信我自己所看到的。”
他尊重尤醉的意見,如果他不想說,霍澤寒就不會主動去問他。
畢竟,那想一想也肯定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
“謝謝。”
尤醉真誠地說道。
兩人之間保持了一種恒久的沉默,尤醉看見一道男人的人影從霍澤寒的身後走過去,進入到了廚房。
是淩越。
他出來的時候手上拿了一杯水,咕嚕嚕地喝掉,舒適得就像是在自己的家裏一樣。
尤醉悄悄地衝著他眨了眨眼。
“其實,網絡上麵說得那些事情,並非完全是空穴來風,起碼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是真實的……但是其中也有一些被刻意的歪曲了。
“剛剛有檢察官告訴我,他們會很快發布關於這件事情的聲明。”
接下來,尤醉就簡單地將這幾個月在自己的身上所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霍澤寒,包括淩越的失蹤,白鬱的出現,他再次墜入愛河,並且發現他曾今以為的愛河原來是無底的血色深淵……
他從上麵一躍而下,最後也隻能粉身碎骨,成為那河底無數枯骨中的一具。
最後,他苦笑了一下。
“我有時候會覺得我是不是真的身上有著什麽魔咒,又或者是我前世的報應,那些我愛上的人,還有愛上我的人……最後似乎都沒有什麽好結局。
“也許我這樣的人,本來也就不該對愛情有什麽奢望吧,就這樣一個人,不是也很好嗎?”
霍澤寒安靜而沉默地聽著,沒有開口安慰,也沒有對他做出任何評價,隻是在最後走過來,將尤醉擁入懷中,給了他一個擁抱。
尤醉將臉貼在他的懷裏,霍澤寒身上的溫度很高,就像是一個滾燙的暖爐。
安心的輕輕吸了一口氣,尤醉對著他身後有些生氣的淩越搖了搖頭。
霍澤寒不會做飯,這本來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畢竟不能要求每一個總裁都像是言情小說裏麵的一樣全能。
因為尤醉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出門,所以霍澤寒叫了外賣來,晚飯有海膽炒飯,鮮蝦生煎和辣子雞,尤醉雖然不太能吃辣椒,但是這家店的味道實在是不錯。
他嘴唇紅紅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霍澤寒熟練地為貝妮開肉罐頭和倒狗糧。
貝妮吃得很開心,尾巴輕輕地在地上甩著,她吃東西很快卻很文雅,舌頭不急不緩地將狗糧卷入口裏,卻似乎不需要吞咽那些食物就消失無蹤。
吃肉的時候就要更加積極些,尤醉在得到霍澤寒的同意後,也拿了一根肉骨喂她。
貝妮兩眼發光,親親熱熱地貼在尤醉的身上,兩隻有力的大爪子撲上他的肩膀,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壓在沙發上。
“哎,貝妮!”
尤醉被她弄得笑出了聲,貝妮用無辜的黑眼睛看了他一眼,吃完了骨頭過來就討好地過來舔著他的手心,濕漉漉的鼻息毛躁躁的,溫暖極了。
“你不要總是這樣慣著她。”
霍澤寒走過來,輕輕地敲了一下貝妮的頭,貝妮垂下了耳朵,嗚嗚咽咽地小聲叫著。
“她很重的,幾乎都快要60磅了……手下沒有個輕重,很容易把你弄傷的。”
“才沒有啦。”
尤醉想要彎腰去摸貝妮的頭,但是貝妮卻隻是瑟縮著身子,耳朵也耷拉下來,有些畏懼地看著霍澤寒的方向,就連尾巴都蜷縮在了一起。
“好了好了,別怕別怕。”
但尤醉卻驟然感覺一陣刺痛從剛剛被貝妮撲到的地方傳來,他輕輕地嘶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肩頭。
霍澤寒的唇抿了抿,將貝妮關到了寵物間去,轉而又從櫃子裏麵拿了一根藥膏出來。
“被弄傷了吧,我之前也經常這樣……把衣服脫掉,我幫你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