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粥店因為下雨的原因不外送, 我正好順路去上班,就給你送過來了。”

白鬱這樣解釋道。

“我想到你還在發燒,就順便給你買了些其他的藥。”

他似乎真的是順路過來的, 並沒有久留, 甚至都沒有進門,隻是在門外將東西遞給尤醉,然後就轉身走了。

這讓本來對於他突然登門覺得有些冒犯的尤醉瞬間就忘記了之前的些許惱怒。

交接時,白鬱蒼白的指尖滑過尤醉的手心, 帶著冰冷的潮濕水汽。

尤醉心中一軟,喊住了他, 將自己的臥室裏麵的一件淡灰色的寬大雨衣遞給他。

“雨太大的話,就算是打傘也會濕的。”

那是淩越的雨衣, 因為足夠大, 甚至可以在裝下一個淩越之後再裝下一個他。

之前他們在這件雨衣下麵曾經有過很多美好的時光,但是如果人不在的話, 它卻也隻是一個普通的物件而已。

白鬱接過那件雨衣, 美麗的眸子彎起, 露出那種慣常的溫柔笑意。

尤醉沒有問過他, 但是毫無疑問, 從他的銀發上來看, 他應當是一名白化病患者。

在這樣的角度下看去,他的眸子也呈現出一種淡淡的迷人淺粉色, 就像是某種罕見且昂貴的剔透粉色水晶。

看著白鬱穿著那件灰色的雨衣消失在雨中, 尤醉的胸口有種酥酥麻麻的疼痛。

他又想起淩越了。

本來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疼痛, 但是在他不經意的時候, 那把插入他胸口的刀卻還是會將他刺得鮮血直流。

他轉過身來, 看見花瓶裏麵他昨晚帶回來的那顏色淡雅的百合花亭亭地立著, 散發出一點隱秘的香氣。

尤醉的心不由得也靜了一些,他坐在桌前,慢慢地喝了白鬱給他送來的瘦肉粥。

總會過去的,他心想,不管經曆怎樣的痛苦,不管會持續多長的時間,這些……都總會過去的。

大滴大滴的眼淚滾落粥碗中,浮出水波。

那粥鮮甜軟糯,夾雜著煨熟的軟爛瘦肉,的確很好喝。

·

·

花匠之前在畫廊裏麵犯下的那起案子在海斯潘安城引起了極大的轟動,那唯美卻又血腥的跪地女屍照片被四處傳播,幾乎尤醉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討論這起案子。

花匠幾乎每一次作案都會出現這樣的盛況。

“簡直就像是什麽三個月一次的大型慶典一樣。”

助理檢察官白羅心看著網絡上麵的那些新聞,眉頭幾乎皺成了一個疙瘩。

花匠的作案周期幾乎是穩定在三到四個月一次,而這樣的作案頻率已經在這座城市裏麵維持了五年。

在某個匿名的網絡論壇上。

【照片,照片,照片】

一具**著身體的屍體跪在地上,女人的身上暗淡的白紗被拍攝得就像是一層朦朧白霧,那些蒼白的百合花從她空**的胸口生長而出,是那樣的自然。

那朵眼眶中的黃玫瑰優雅地舒展著花瓣,這些柔軟的,就像是還存活著的花朵給這具已經死去的屍體增添了些許詭異的生機。

生與死在此時糾纏在了一起,是這樣的和諧,透出一種本不應存在的異樣美感。

【臥艸圖片真的好高清啊,兄弟你哪裏來的渠道,這身份並非常人呀!】

【嚇死我了TAT,我為什麽要淩晨一點控製不住自己點開這個照片啊嗚嗚,我現在已經完全不敢睡覺了】

【這個屍體,看著真的好奇怪,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覺得還挺美的,就是從另外的一種角度上來說emmm是這樣的……】

【樓上的你精神沒問題吧?要不要去過下精神檢測?】

【等你成為花匠的素材的時候,希望你還能這樣覺得/雙手合十/雙手合十】

【花匠的確是海斯潘安目前最活躍的那三個連環殺人犯裏麵最懂得藝術的,起碼他沒有像是食屍鬼一樣像是將屍體剁肉一樣剁碎,也沒像是訓犬師那樣給每一個屍體上麵都像是狗一樣帶上名稱和鏈子……】

【哦哦,最為重要的一點是,他甚至還會給屍體擺個姿勢,方便你們這些新聞記者拍照,這樣寫出那些聳人聽聞的新聞的時候有著完美的配圖……記者們都要愛死花匠了】

【之前有小道消息說,光是花匠一個人做下的案子就撐起了海斯潘安四分之一的新聞流量】

【hh我這還覺得少了呢】

【剩下的四分之三是食屍鬼和訓犬師提供的對吧,我懂了】

“還好之前疑似是食屍鬼所為的那一起案件沒有被爆出來,不然他們肯定更加瘋狂。”

邱北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更別說還有就是那個失蹤者的男友的模樣……

他回憶起之前那黑發青年就那樣茫然地坐在檢察署外麵的樣子,那種異乎尋常的美麗幾乎要和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

幾乎沒有人會不被那樣的美麗所吸引,就算是幾乎沒有人性的那些惡魔也是一樣。

他就像是一朵纖塵不染的百合花,越是肮髒的手,就越是想要將他柔嫩的根莖折斷,將那樣的美麗據為己有。

如果是青年被拍到照片的話,他都想好如果這件事情被爆出去,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媒體會取一些什麽樣子的標題了。

【驚!能夠讓食屍鬼都心動的大美人究竟長什麽樣子?】

【海斯潘安食屍鬼首次涉及情殺案】

【他這一次舉起的屠刀,守護的並不是正義,而是自己的愛情】

他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在他們找到活著的淩越或者是他死去的剩下部分之前,這件事情不要被爆出來。

還有就是祈禱最近那三位連環殺人犯裏麵最安分的那一位【訓犬師】不要再作案了,他們檢察署現在已經足夠手忙腳亂的了。

但是俗話說,最不想要什麽的時候就會來什麽。

所以當他們的長官耿桓安青著臉全身濕透地從外麵大步走進來的時候,邱北就覺得已經開始不妙了。

“在護城河河岸邊,我們發現了一具窒息的男性屍體,脖頸上麵佩戴的項圈上麵寫著名字,基本上可以確定是訓犬師做的。”

耿桓安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不能再難看了,他之前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周可以糟糕 成這種樣子。

他們甚至可以撞上三個連環殺人犯的凶殺案。

“真是瘋了,最近他們這些連環殺人犯是有什麽加班獎勵嗎?還是什麽殺人比賽?”

邱北歎了一口氣,任命地站起身來,準備去應付那些已經聞到了味道的新聞媒體。

法醫室裏麵,法醫章秋巧看著這具被送來的,已經被水泡得有些腫脹的屍體,帶上膠皮手套,小心地在不破壞皮膚的情況下,將他脖頸上麵的那一條漆黑的項圈剪斷。

因為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所以做起來分外的熟練。

冰冷的金屬鎖鏈帶著聲響落在盤子裏麵,在那項圈上麵還掛著一個冰冷的金屬鐵牌,上麵用標準的英文字體打印著一個名字【Lucien】。

這是訓犬師的“習慣”,每一個被他殺死的人,他都會在死者的脖頸上麵留下一個這樣的項圈,還有一個屬於他的“名字”。

這是訓犬師的殺人標簽。

死者原本蜜色的皮膚已經變成了皺巴巴的蒼白色,而在他的脖頸上麵,有著一道深深的,泛出青紫色的勒痕。

訓犬師的死者都是死於窒息。

如果尤醉在場的話,他也許能從這條項圈上看出熟悉的影子……在幾天的一個晚上,他曾經收到過一張這樣的照片。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身為檢察官的殷祁自然也不可能繼續置身事外,他陪著尤醉的時間明顯少了很多,甚至有的時候直到深夜才回來。

而那個時候尤醉往往已經睡著了。

他有時能夠聽到外麵的客廳裏麵有人開門和走來走去的聲音,但是他卻已經睡熟,在極深的痛苦夢魘中,他感覺到有人走到他的身邊,迫切地纏吻著他的唇,給予他安慰。

尤醉以為是他的愛人,也就揚起雪白的脖頸,順從而溫柔地回應著。

就這樣過了幾天,尤醉的身子從感冒中恢複過來,雖然偶爾腰肢也會酸痛,但是卻比之前要好得多。

他真的很感謝他的上司,因為就算是曠工這些天但是他的上司卻還沒有將他開除,甚至還在他回歸崗位之後主動來慰問他。

“謝謝您。”

尤醉簡直是有些受寵若驚了。

“我這次是真的真的沒事了,我和您保證。”

“如果說這話的人不是上次上班五分鍾後就昏厥過去,因此差點給我們的電視台帶來巨大醜聞的話,或許還更有些可信度。”

霍澤寒哼了一聲。

尤醉從他的手上接過一份打包好的甜點,簡直要感動得哭出來。

甜點還向外麵冒著熱氣,是一個個做成小份兒的栗子餅,每個大約隻有三分之一個手掌大,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就算是尤醉這樣不喜歡吃甜的人都愛上了,甚至好吃到尤醉還在下班後鼓起勇氣來問是在哪裏買到的。

他想給殷祁帶一份回去,對方最近工作真的太辛苦了,甚至還不得不出外勤,上中下三城每天跑一遍。

“如果你想跟著我回家的話……而且你得想好雇傭我當廚師的價格。”

“啊?”

黑發青年一時之間甚至都沒有想明白對方的話是什麽意思。而後他那雙漂亮的狐狸眼驟然睜大,甚至看起來像是有幾分傻在了當場。

頭頂傳來柔軟的觸覺,尤醉不確定自己剛剛是不是被摸了一下頭。霍澤寒的身高起碼有一米九,比尤醉要高上不少,這個姿勢對他來說真的很方便。

他看見霍澤寒的手機在他的眼前閃了一下,屏幕裏作為屏保的是一隻看起來還沒有成年的比格犬,趴在草叢上咬著一隻黃色的彈力球,漆黑的眼睛濕漉漉的,簡直可愛得要命。

“真可愛,這是boss您家的狗嗎?”

尤醉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吸引,卻沒有在意到從這個角度上看去,霍澤寒能夠將他輕薄的襯衫下的一切都一覽無餘。

特別是柔軟的白皙皮膚上,那些還沒有完全消散的淡紅指痕和吻痕,就像是在明晃晃地彰顯著自己的所有權。

在尤醉看不見的地方,霍澤寒的視線冷了下來,他就像是一寸寸地在用視線丈量自己的領土一般從尤醉的身上掃過。

似乎有些髒了。

不過沒有關係,在撿回家之前弄幹淨就好了。

聽見尤醉的話,他向著自己的屏幕上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隨後視線越過手機,落在眼前身材雖修長,對於他而言卻仍顯得嬌小的黑發青年身上。

“是的,最近比較喜歡小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