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當然不是行動的好時機。

當夜晚降臨的時候, 尤醉已經安靜地坐在了病**,等待著屬於他的“治療”的到來。

他在經過了一次次的治療之後,覺得自己的身體越發困倦, 不僅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 做什麽事情都打不起興趣來。

“今天很乖。”

當院長那種塑膠感覺的手指滑過他的臉頰的時候,他甚至側了側臉,用柔軟的臉頰貓一樣從他的身上蹭了下。

“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病**的病人安靜地睜著蒼藍的眼,也許是因為他今晚的表現實在是讓人滿意, 加上他這樣乖順聽話的樣子,實在是讓人找不到任何能夠拒絕他的理由。

院長點了點頭。

“您能告訴我, 今天病房裏麵的,我看見的那個病人……他究竟是什麽人嗎?”

院長的臉凝固了一瞬, 他的嘴角似乎上揚了一瞬, 但是很快又再次恢複成那種仿佛塑膠一樣的模樣。

“一個……將死之人罷了。”

冰冷的吐息落下,尤醉的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 原本伸出的準備去抓握住的手指屈伸著, 最後還是落在了床單上。

指尖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有了些許淡淡的水漬。

“為什麽要考慮這些問題呢?”

院長似乎有些困惑。

“不要花心思在這些人的身上, 好嗎?”

尤醉躺在病床之上, 聽見那人的腳步聲緩慢挪動著離開, 門口傳來了輕輕的被鎖上的聲音。

他繼續在病**躺了好一會, 直到聽見了從外麵傳來了那種窸窸窣窣的長腿摩擦的聲音才再次將眼睛睜開。

他很清楚,這是外麵的那些人手螃蟹再次在街道上麵出現了。

根據他之前三天上的觀察, 當這些人手螃蟹出現的時候, 這家醫院裏麵的護士和醫生也會逐漸安靜下來, 陷入到一種休息的狀態。

他摩挲著走到了窗戶的旁邊, 窗戶的鎖在他的按壓下發出輕輕的一聲彈音, 然後就向著兩側劃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之前實在是表現得太過於廢物, 護士也根本沒有防備他會從窗口離開。

雙腿這次落在地上的酥麻感更重,但是他卻已經能夠很好的控製住自己的身體去行動。

畢竟因為他的身上的某些原因……

他的身體一直都很“差勁”。

他在進入到這具人類的身體之前呆過的身體有著不少都是比這具身體還要羸弱不少的,甚至有的更是病痛纏身,稍微運動一下就會昏過去。

這樣來看,隻是有些雙腿無力,並且難以控製住身體已經是很不錯的情況了。

窗口的月季花叢裏,原本淡黃色的月季不知道何時已經變成了血紅色,就像是汩汩從花心裏麵流淌出的鮮血……

而尤醉抬頭看向天空,卻注意到那一輪巨大的紅月已經從他剛剛進入的時候所看見的那一輪彎月逐漸變圓。

在醫院之外,街道上麵再次出現了那些從海底湧上來的巨大人手螃蟹,密密麻麻地從街道上麵掠食而過。

【快要滿月了。】

【您覺得滿月的時候,會發生什麽事情嗎?】

二號柔聲在他耳邊回應。

【之前護士曾經告訴過我,我的記憶隻能保持七天……

到了今天現在,隻剩下三天的時間了,如果時間不錯的話,正好也就是滿月的時間……

總之就是那個時間了。】

【目前到底是會發生些什麽還不確定,但是一定是一件對我們這些“玩家”來說,並不是很友好的事情。】

【也許這個副本的最後界線也是在那個時候。】

【如果不能在那個時間之前找出主線任務所要求的“秘密”,那麽我們就會徹底地被留在這個漁村裏麵……

也就是宣布這次的遊戲失敗了。】

【如果是對您來說,那這樣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嗬,二號你的心理學似乎學習得有所長進。】

尤醉最後抬頭看了一眼那懸在空中的月亮,身影消失在了醫院深處。

他的腳步越過一個個房間,最後來到了頂樓的一間房間。

房間上麵的標牌上寫著“院長室”,尤醉輕輕地伸出手推了一下,但是卻沒有推開。

走廊裏麵亮著燈,但是院長室裏麵卻是黑漆漆的,甚至就連那古怪的紅色月光也沒有投入到那房間之中一絲一毫。

【?老婆你不要晚上一個人亂跑啊,就是說很害怕QWQ】

【害,雖然主播的運氣總是很好,之前的兩個副本也都是因為各種運氣順利通關了……

但是我卻也還是不得不說估計他這個副本已經懸了,光是身體就已經被搞成了這種狀況,走路都很難,那這遊戲接下來還能怎麽玩啊?我怎麽看都是死路一條……】

【似乎已經看見了結局嗚嗚嗚】

【果然就是說還是花瓶啊……

如果是和其他的玩家呆在一起的話還能勉強憑借他的那張臉保命吧,現在這個樣子……】

【???你們怎麽對主播這麽大惡意啊?菜就怎麽了,你們自己有本事有誌氣的話自己去玩遊戲啊?自己又不敢,又在這裏對人指指點點,不是酸是什麽】

【怎麽感覺老婆火了之後直播間多了這麽多奇奇怪怪的人……老婆不哭不哭,給你投票哦,遊戲失敗了就失敗了,投票一樣可以回血】

【趁著沒人抱走我可愛老婆!】

【不懂就問,是不是這個主播在籌碼榜上麵的排名這麽高全都是因為你們這些顏粉的無腦投票啊?】

【真正的技術主播從來都沒有人看,長得好看的人隻要哭一哭撒撒嬌就能排名上榜單,我笑了】

【啊對對對對,我自己投的票,你管我?】

【找我說,沒有錢給你正主買票就少在這裏唧唧歪歪,觀眾投票也都是我們一票票投出來的,上榜單又怎麽啦?】

【對!我老婆就憑著臉上榜單怎麽啦?自己長得醜就別說話】

尤醉當然沒有看見這些彈幕所說的話,他從口袋裏麵取出一把銀色的鑰匙,這鑰匙正是今天白天時候拉尼亞在和他談成“交易”的時候給他的。

【等等等,他從哪裏來的鑰匙啊?是我之前看漏了嗎】

【??他這是要做什麽啊】

鑰匙插進鎖孔裏麵,發出輕微的一聲哢嚓聲,尤醉閃身進入門內。

房間裏麵很黑,尤醉首先將自己身後的房門反鎖,然後轉身在房間裏麵摸索著找到了桌子的位置,想要在上麵找到燈具的開關。

但是當他的手落在桌子上麵的一瞬間,卻渾身發冷……

他順著桌麵的弧度撫摸到的,並不是什麽開關,而是一隻細長冰冷的物體。

盡管隻是一瞬間的觸碰,但是尤醉卻還是明確地感受到了那東西的形狀,那是一隻人手。

壓抑住從自己喉嚨裏麵馬上就要湧出的尖叫聲,尤醉捂住了自己的嘴,繼續在桌麵上麵摸索著。

“哢噠。”

一盞台燈被打開,將這個漆黑的房間照亮。

在看見這個房間的一瞬間,就算是尤醉直播間裏麵原本正在吵個不停的彈幕都不由得停頓了一瞬間。

然後一大堆的臥艸被刷了出來。

暖黃色的燈光下,在這間房間裏麵,四處被隨意地放置著一具具的人類身體標本。

人手,人腳,心髒,胃部,眼睛……甚至還有整個的閉著眼睛的頭顱,都被像是藝術品一樣地簇擁擺放在這個房間裏麵。

不知道是用什麽樣子的工藝處理過,這些器官都呈現出一種古怪的冷灰色,就算是在暖色調的台燈下也顯得格外詭異。

而尤醉之前所觸摸過的那隻斷手,就那樣擺放在桌麵上麵,柔軟纖細的線條呈現出人體的美妙。

而在那隻人手的上麵,甚至還有著星星點點的鱗片浮現出來……

“變態。”

尤醉皺眉小聲罵了一句。

【嘖,就是就是】

【這些東西不會都是那個院長搞出來的吧?】

【對哦,這個變態之前還好像總是對我老婆說那些奇怪的話,是不是也早就有所預謀了?】

【我早就看他對我老婆不安好心!】

【標本是不是都是原本這個院長的病人啊……細思恐極,是不是所有被他治愈的病人,最後都會落得變成被他收藏的標本這樣的下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標本的原因,這個房間裏麵有著某種怪異的甜膩氣息,聞起來有些和那院長總是喂給尤醉的藥物有一些相似。

之前拉尼亞曾經告訴過尤醉,院長室內可能有一幅畫像,他需要將這副畫像找出來……

隻是尤醉忍受著氣味,將整個房間都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卻還是一點收獲都沒有。

“究竟是藏在了哪裏?”

他蹙眉思考了一下。

“或者說那幅畫根本就不在這裏嗎?”

“可是如果說不在院長室裏麵,又會是在什麽地方?”

就是在尤醉這樣思考的時候,他卻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不對勁的感覺。

那是一種很難去說明的感覺……

就像是有人在從這個房間的某一個角落裏麵悄悄地窺視著他……

他的身子猛然顫抖了一下,轉身看去。

一排排厚重的書籍在他的眼前鋪開,紅鬆木的書架上麵擺放著一罐被防腐液浸泡著的白色眼球。

但是那注視感卻並沒有消失,尤醉順著那書架的縫隙向著裏麵看去,在一本傾斜著的書和另外的書之間,他看見了一隻眼睛。

幾乎也就是在被尤醉看見的那一瞬間,那原本一動不動的蒼藍色眼球驟然轉動了一下。

……那是一隻活人的眼球。

正在從櫃子的另外一邊,用那種陰暗而詭秘的眼神注視著他。

尤醉的腿一軟,差一點就要因為這樣驟然襲來的恐懼坐在地上。

他惶然無措,直到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種熟悉的聲音。

“砰砰砰……”

“砰砰……”

“砰砰砰……”

熟悉的敲擊的聲音響起,就像是之前尤醉在病房之中聽到的那種聲音一模一樣……

難道……是那個之前的病人?

尤醉最後卻戰勝了自己內心的恐懼,咬住了嘴唇,向著那隻眼球出現的地方走去。

那隻眼球此時卻已經消失了,一隻蒼白的細長手指從那個空洞之中伸了出來,指向的是他旁邊的那一本書的位置。

空氣中晃動了一下,明明是無人的位置,但是一張輕飄飄的紙張卻落到了地麵上,在上麵印著一張病人的照片。

在當初尤醉進入到這家醫院之後,他就曾經在桌子上麵看見過一張屬於自己的病曆單,病曆單在這家醫院裏麵似乎是象征著某種病人的身份……

尤醉將那張紙撿起,隻是看了一眼,瞳孔就不由得在瞬間收縮。

這的確是一張病曆單,並且病曆單上麵的所粘貼的照片他也認識……

那照片上麵的,正是那位“院長”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