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柔軟的手落在尤醉的手背上, 溫度似乎有些過於低了,讓人想起某種被冰凍的魚類或者是死屍。
尤醉的手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本能地想要將她推開, 隻是當看見護士小姐依然溫柔的笑容才克製住了自己的這種衝動, 最後從喉嚨裏麵擠壓出幾個喘息的感謝的字眼。
護士笑眯眯地看著他,就像是安撫一隻受驚的美麗動物。
“還有一件事……”
尤醉再次回想起之前在黑夜的時候不停地從自己的隔壁傳來的那種敲擊牆麵的聲音,不由得對生活在自己隔壁的那位病人起了好奇心。
“我左邊的隔壁病房裏麵住的病人叫做什麽名字?”
“我可以,去看一看他嗎?”
“哎?”
護士疑惑的轉過頭來, 過分明媚的眼睛讓她的臉虛假的像是一張白色的麵具。
“可是你的隔壁根本就沒有住人啊?”
……
……
【她不值得您信任。】
在這個下午,就在尤醉坐在輕暖的陽光之中打著盹的時候, 二號在他的耳邊開口提醒。
【她的目的,和那位院長是一樣的, 都是想要利用某種治療, 而將您變成某種他們所期待的樣子。】
尤醉微微睜了睜眼,眸子裏麵帶著些許懈怠, 與此同時, 那種宛如大海一樣的蒼藍色卻也更加明顯起來。
【我當然知道, 寶貝。】
【隻是不是現在……】
隻是過了短短一天的時間, 那些鱗片就像是被播撒在肥沃的土壤上麵的種子一樣, 瘋狂地生長了起來, 並且順著他的下半身蔓延而去。
這些鱗片在最初的時候是透明的,但是隨著時間的發展卻顯出一種詭異的藍紫色來, 在陽光下閃爍著漂亮的光芒。
尤醉感覺自己的腿也有些失去了力氣, 他全身都懶懶的, 隻想蜷縮著身子, 在這樣溫暖的陽光下好好睡上一覺。
但是卻有些過於幹燥了……
如果有一個可以供他躺進去的大大的浴缸就更好了。
他垂下纖長的睫毛, 捏了捏自己胸口的那個吊墜。
純白的蝴蝶還在裏麵沉睡著, 但是翅膀卻已經開始隱約間輕輕地扇動了起來。
這說明對方已經快要清醒過來了,或許就在這幾天。
【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需要時間等待純白醒過來,或者是等待著這個醫院中的人對我放下警惕,這樣我才能有空閑能夠去做更多的事情】
【隻是在這之前,不要著急……不能著急……】
但是這對於尤醉來說也並不是問題,畢竟他最擅長的事情就是等待了。
他終於還是在這令人困頓的陽光裏麵將自己蜷縮起來,沉沉睡去了,那護士推開房門看了他一眼,而後安心地離開了。
在對講機中,她照舊地匯報著。
“嗯,很乖,吃完藥之後就睡著了呢……”
“也許再經過幾次治療,他就能徹底康複了……”
“請放心,院長大人。”
·
·
與此同時,尤醉所在的這座漁村之外,也就是真正的那漁村之中……
“你找到了什麽線索嗎?”
謝辰捂住自己的肩膀,皺著眉問自己身邊的人。
在尤醉從旅館中突然消失之後,他們卻無論怎麽樣去打開那扇房門都無法找到他……
就像是他突然從他們所在的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在這段時間內,漁村中的村民行徑更加詭異,並且更為可怕的是,從海裏麵開始出現了很多的全身都長著無數怪手的“螃蟹”,對著玩家發起攻擊。
醫生蹲在地上,在他的身邊有著一具被剖開肚子的人手螃蟹的屍體,而他的手則是正插在那怪物胃部的位置,正在從裏麵向著外麵掏著什麽。
與此同時,那些幹枯的人手卻還時不時地顫動一下,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咯吱咯吱的聲響。
“那些從海裏麵出來的怪物已經越來越多了,現在甚至在白天靠近海邊所在的那範圍所在的區域,都也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和我們一起進入的玩家現在已經死了快一半了……但是這個漁村的真相卻還是沒有一點發現……”
謝辰看著醫生的行為,感覺有些反胃。
“你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瘋子殺人犯,你知道嗎?”
“想開點,也許我就是呢。”
醫生用力地從一堆不知道是什麽的殘缺屍塊裏麵取出了一個白色的塑料袋。
那東西一被取出就散發出一股腥臭至極的味道。
醫生努力地一點點的將那糾纏的死結打開,從肮髒的塑料袋裏麵取出了一個小小的,隻有指關節大小的錄音機。
他和謝辰彼此之間對視了一眼。
“說實話,我不能確定這玩意還能不能好用。”
醫生說道,隨手打開了那上麵的開關。
但是沙拉沙拉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
隨即夾雜在那聲音中傳來的,是一個女孩的哭聲。那哭聲很低微,卻越來越清晰,還混合著沉重的喘息聲和吞咽的聲音。
在場的兩人在聽見那哭聲的一瞬間就全都渾身打了一個冷戰。
因為他們從這哭聲之中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絕望,就像是有某種粘稠的漆黑的不可抵擋的東西順著這小小的錄音機傳到了他們的身邊,讓他們也和那少女一樣感受到了那種極致的恐懼和絕望。
“不不不不……嗚嗚……不不……”
那聲音卻還在繼續著。
“姐姐……”
很快又有一個男孩的聲音響起來,兩個人的聲音聽起來都不太大,帶著那種孩童的變聲期所特有的尖銳。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他們要將我們帶到那家醫院去……”
“不不不!我們不能去醫院,不能,不能去!”
女孩尖叫了起來。
“離開這裏!走開!快點走開!”
“可是我們已經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去了啊,姐姐。”
男孩的聲音低微下去。
“我們現在已經……沒有辦法離開了……”
“不不不不!你可以的!”
女孩說道,她的聲音更加尖利了起來,就像是有一隻哨子在她的口中被吹響。
“你需要藏起來,藏起來!”
“藏到一個所有的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對!快點藏起來!”
“藏到一個沒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
“藏到一個隻有你才能到達的地方……”
“藏起來……你需要藏起來……”
“藏……”
錄音機裏麵的內容到了這個時候就戛然而止了,最後那男孩已經沒有再說話了,在這段錄音最後的十分鍾的時間內,幾乎全都是那女孩夢囈一樣的喃喃話語。
讓那個男孩藏起來,藏到一個沒有人能夠找到的地方……
醫生按下了播放鍵,並且確定了一下在這個小錄音機裏麵,這是唯一的一段錄音。
“你覺得這錄音機裏,講的是什麽東西?”
謝辰雙眼迷茫,他已經越來越看不清楚現在的場麵了。
主線任務所要求的秘密,他們一點線索都沒有。
也有玩家試著想要去感動這些村民,想要依靠替著他們幹活,或者是幫助他們以此來獲取他們的好感,從他們的身上去獲得那些被他們所隱藏起來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這個漁村的所有村民都對著他們這些外來者保持沉默,就像是一個個沒有任何感情的提線木偶,隻有偶爾掃過的眼神之中才能夠看出他們隱藏在木訥下麵的隱晦的那種不懷好意。
“你覺得錄音機裏麵的那個男孩最後到底是去了什麽地方?”
醫生思索著開口。
“呃……一個沒有任何人能找到的地方?”
謝辰從這些病態的、零散的隻言片語裏麵很難去找到支撐起他的邏輯的方法。
“對。”
“一個沒有任何人能夠找到的地方,那……你猜尤醉最後去了哪裏?”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了一瞬,陷入了一陣詭異的長長的沉默之中。
“那這個被隱藏起來的,沒有人能夠到達的地方,又要如何……進去呢?”
“這也正是我們想要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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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尤醉被那種有著韻律的敲擊聲吵醒。
他睜開眼睛,看見護士就坐在他的身邊,趴在桌子上麵睡著了。
尤醉的動作頓了一下,看向了門口的方向。
是有人在,敲他的房門嗎?
但是那敲門的聲音很快就又響了起來,並且聽起來是這樣的清晰,就像是在尤醉的耳邊敲響的一樣。
會是誰?
這個聲音聽起來是這樣的熟悉,是之前那總是在深夜裏敲擊牆壁的他的鄰居嗎?
尤醉從病**麵扶著欄杆站起來,纖瘦的小腿因為很久沒有下地而感到一股酥麻一樣的無力和酸疼感,他甚至要努力地控製著自己才能不發出痛苦的悶哼的聲音。
藍白色的病號服滑落,遮擋住了他的小腿,他慢慢地走到了自己房間的門口,嚐試著從貓眼裏麵向著外麵看去。
陽光透過窗簾落在他的臉上,將他蒼白纖細的脖頸暴露在陽光下,細碎的鱗片在他的脖頸上麵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但是最後,尤醉所能看見的也隻有空****的走廊。
那人……是已經走了嗎?
他驟然間看見在走廊上麵有著一點點的水漬,那水漬扭曲著,正慢慢地向著周圍蠕動,就像是某種會活動的生物一樣。
**的腳尖輕輕點上地麵,他走到走廊上。
伸出手指,輕輕地點了點水漬在鼻尖輕嗅,一種濃重的海腥味從鼻尖傳來。
“嘩啦啦……”
密集的,不停甩動著的摩擦聲音從走廊的深處傳來,尤醉隻猶豫了一瞬,很快就順著那聲音向著走廊的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