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屍間。
秦雪重和金安安一起站在屍體前。
因為殺手的屍體被破壞得亂七八糟, 需要金安安這個解剖專家在場，檢查屍體的狀態，評估讀取死前記憶有沒有風險。
因為有些死者死亡前, 經受了非常誇張的傷害, 當時的痛苦和情緒, 都會隨著死前記憶傳給讀取者，甚至會再次造成一定的精神傷害。
哪怕死狀如此可怖，金安安依然一臉淡定, 戴好手套和口罩，開始檢查。
“全身都有開放性傷口, 和嚐試切割的痕跡。應該是攻擊者第一下沒有破開死者的皮膚, 做了反複的嚐試。很亂，情緒應該很激動。”
金安安仔細地翻開一層皮膚查看，然後繼續說：“主要的防衝擊塗層沒有激活, 應該是死後才進行的傷害。”
秦雪重在旁邊看著, 有點想吐。
她有點後悔接這個案子了。
一開始, 她隻是抱著“工作總要做, 要不然天天摸魚, 自己真的成廢柴了”的想法, 想著要保持工作量。
沒想到，看到了這麽恐怖惡心的畫麵。
她在心裏默默想, 都是鍛煉, 都是鍛煉。
金安安快速檢查了一遍，說：“應該沒事, 死因和凶案組推斷的一樣, 殺手想要攻擊木偶, 結果意外被刺中的眼睛。不過還是很奇怪, 這種專業殺手，不應該發生這種事情。”
說完，她快速地給屍體做好保護，然後翻轉過來，露出了脖子。
“你來還是我來？”金安安問秦雪重，“應該沒什麽情緒刺激，注意把痛感調小就好了。”
小秦沒有猶豫，“我來吧。”
一個原因是她確實需要鍛煉，另一個原因，則是連接死前記憶，能解鎖原主的記憶。
這對她很重要。
小秦輕車熟路地連上芯片，調整了一下痛感參數，進入了死前記憶。
黑暗剛剛消失，她就看到了一間簡單整潔的房間。
裝飾品都擺放得錯落有致，看上去非常舒服，整個房間裏，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更增添了幾分溫馨。
隻不過，麵前的女人，手裏拿著一把小刀，渾身瑟瑟發抖。
很明顯，她已經預感到了即將到來的死亡——無論再怎麽拚，麵對一個渾身改造的專業殺手，她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
殺手很沉默，徑直朝女人走了過去。
秦雪重用第一人稱感受到，這個殺手連一個多餘的腳步都沒有，每走一步，就計算好了女人可能要怎麽躲，自己要怎麽反應。
就這樣，他輕鬆地一把抓住了女人刺過來的小刀。
接下來的一幕，讓秦雪重心生寒意。
殺手仿佛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他手上輕巧地一用力，直接掰斷了女人的手腕！
女人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然後眼淚與汗珠直接就下來了，完全是疼出來的。
劇烈的疼痛下，她的身體都軟了下去。
殺手根本不為所動，就這樣捏著還連著皮膚肌肉手，用不可能的角度，直接把小刀調轉了方向，刺向女人的咽喉。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女人在殺手麵前一點反擊的能力都沒有，怎麽能反殺的？
秦雪重疑惑的想法剛剛閃過，異變就發生了。
她首先感覺到的是，殺手的記憶畫麵突然中斷了一下，並且伴隨著劇烈的頭痛。
小秦立刻就知道了，這是自己當時清理閑人夢境內部係統病毒的數據頻率！
她反應過來，這家會所用的是閑人夢境的虛夢係統。
在自己清理病毒的時候，虛夢係統終端會想周圍發出數據信號，檢測並且同步清理病毒數據。
這個女人的芯片裏估計很幹淨，沒有受到影響。
反而那個殺手，因為芯片裏有殘留的病毒，被他以一種強行隔離的方式，壓製住了病毒。
所以，在被清理的時候，芯片內部變成了一團亂麻，直接影響了殺手的意識和行動。
畫麵再次出現，女人估計發現了機會，強忍住疼痛，耷拉著斷掉的手，另一隻手拿過了刀，朝殺手刺了過來。
她臉上凶狠的表情，幾乎把小秦都嚇到了。
可是，殺手畢竟還是殺手，哪怕在這樣極端的狀況下，他的反應和力量都在。
雖然動作變形，他沒讓女人刺中自己，反而傷到了女人。
可問題是，他腦袋裏的空白越來越多，疼痛越來越劇烈，動作之間的空隙也越來越大。
在他短暫恢複意識的時候，他盡全力去結果女人的性命，但他最終沒有做到。
女人渾身是傷，身體都在顫抖，可她的眼神從沒變過——要殺人的眼神。
兩人扭打在一起，把房間弄得亂七八糟，到處都是血跡。
幾個緊張的來回之後，她最終意識到，以自己的力量，無法傷害到麵前的殺手。
在這樣下去，她就要先死了！
女人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殺手的眼睛。
當殺手的眼睛再一次睜開，秦雪重看到，一個不斷放大的刀尖，已經占據了視野，猛地刺了進來。
小秦心裏一抖，同時，畫麵瞬間黑了下去。
死前記憶到此為止。
從意識空間裏出來，秦雪重久久沒有說話。
金安安關心地問：“你還好嗎？”
小秦搖了搖頭，“就是……有點嚇人。”
金安安好奇地看了兩眼秦雪重導出來的死前記憶，也是瞪大了眼睛。
這真的是一個普通人麵對一個殺手的第一人稱畫麵，觀看的人，都會不自覺地代入到女人的角色中，感受到其中的無力和恐懼。
這時候，停屍間的門再次打開了。
張元走了進來。
“誒喲？張警官？”金安安笑著打招呼。
經曆過機房外的一戰，分析科眾人和張元的關係已經很熟了。
秦雪重也朝他點了點頭。
張元表麵風輕雲淡，心裏卻緊張得要死。
因為他不僅要表現得是一個相熟的同事，又不能太過逾越，免得冒犯了麵前的老大。
他小心地指了指金安安麵前的屍體，說：“這個案子，領導要讓我們詳細查查，所以我來看看。”
金安安以為張元的小心是害怕，安慰道：“別害怕，這個屍體我們已經檢查過了。”
張元勉強笑了笑。
秦雪重問：“為什麽要詳細查這個？”
張元老老實實把案子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金安安和秦雪重都震驚了。
金安安震驚的是，這個年代，居然還有用自己身體懷過孕的女人。
而秦雪重震驚的則是，這個世界，女人居然不用自己生孩子？！
她第一次，對這個世界產生了一點點明確的好感。
這也讓她非常好奇，這個女人，到底經曆了什麽？
首先是史無前例地生過孩子，接著，又被一個高端殺手追殺，這兩件事情之間，很有可能有什麽聯係。
如果不是自己之前清理係統病毒，這個女人多半會無聲無息地消失，成為溪穀市無數個失蹤案中的一個。
她在工作係統中查了下，發現這個案子的優先級很低。
技術處也沒有任何提高優先級的申請。
張元隱約猜到了秦雪重正在做什麽，他連忙解釋道：“因為那家會所的老板是我們領導的朋友，所以想讓我們幫幫忙，推動一下進展。我……自己也比較好奇，所以就下來看看。”
金安安問：“這可是個懷孕的人誒，還有個不知名的殺手，主腦給的優先級居然不高嗎？”
張元默默搖頭。
他沒有解釋太多，因為他很清楚，這樣的案子，多半又和什麽財團或者秘密組織有關係。換做之前，估計早就有人悄悄把事情壓下來了。
可現在，溪穀市劇變，第五家自己都還沒緩過勁來，其他家族和一些團體，更是一片混亂。
所以，這件原本應該埋藏在水下的事，就這麽浮出了水麵。
也許是受到秦雪重的影響，張元感覺，自己心裏的正義感正在複蘇。
在看了秦雪重讀出來的殺手死前記憶之後，張元更是確定，這件事，就是組長捅出來的！
很有可能，是組長在清理閑人夢境係統內部病毒的時候，發現了殺手正在行凶，所以幫助那個木偶解決了殺手。
什麽金山區的係統壞了，什麽係統指派辦事員，估計全都是老大的設計。
就是為了要親自接手這個案子，拔出這件事情背後的陰謀小人！
張元越想越激動。
他覺得自己來對了。
他立刻說：“沒有人遞申請，主腦的優先級肯定不高，我挺好奇的，等下就去遞個申請，希望能把這件事的優先級提一提。”
這句話是在回答金安安的問題，實際上則是在跟秦雪重表忠心，表示他會盡心盡力徹查這個事情。
秦雪重也懂了。
她笑著回答：“那就辛苦張警官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隨時跟我們說。”
說著這句話，小秦順便和主腦溝通了一下，提升了張元在這個案子裏的暫時權限。
聽見秦雪重這麽說，張元的臉都要笑開花了。他連忙回答：“都是應該的，應該的。”
但是他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因為他收到了主腦的私人提醒。
[張元警官，在此案的辦理過程中，您擁有暫時的8級權限，有權力隱秘調動總部特別行動隊，可使用主腦8級權限數據庫，可支配不超過2000萬信用點特別行動資金，可使用東洲聯邦各處的安全屋、武器庫、安保部車輛及飛行器，其他內容，將以附件形式呈現。]
他震驚無比，轉動著僵硬的脖子，悄悄看了一眼秦雪重。
這絕對是老大的手筆！
他沒想到的是，老大不僅是幽靈，進入了第五財團的董事會，甚至……還能影響主腦？甚至控製了主腦？！
他看向秦雪重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掌控了這個世界的終極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