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見了建元,忙撐坐起身子來,伸手掠了掠鬢發。一縷頭發卻從鬢邊滑落,垂落在蕭允的頰邊。

建元伸出手,替蕭允將頭發掖在耳後。建元的眸光中溢滿了柔情,目不轉睛的看著蕭允,連舉動間也帶了幾分柔情。

蕭允被建元看得不好意思,忙垂下頭,低聲問道:“殿下什麽時候來的?”

建元握住蕭允的柔荑,剛要說話,突然聽見金亮在屏風外喚道:“殿下。”

建元知道金亮必是有要緊的事,忙鬆了蕭允的手,站起身來,快步繞過屏風,問道:“什麽事?”

金亮迎上來行了一個禮,隨即說道:“殿下,世子晚膳時突然發起了高燒,孫嬤嬤派人來回殿下。”

蕭允聽了金亮的話,忙略略整理了一下儀容,就轉出屏風,站在建元身後。

金亮忙躬身給蕭允行了禮。

建元聽說承明得病,忙吩咐金亮道:“你親自去太醫院請王敏中來。”

金亮答應了一聲,就如飛的去了。

建元也快步出了屋子,朝承明住的院子走去。蕭允忙跟在建元身後,卻有些跟不上建元的步伐。

建元聽蕭允嬌、喘微微,就站住腳,道:“你慢些過來也使得。”

蕭允聽了,也覺得有些氣喘,就放慢了腳步。

建元一進承明的屋子,就見孫嬤嬤正在絞一條帕子,忙問道:“世子現在怎麽樣了?”

屋內的眾人見建元來了,都福身施禮。

建元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免禮,他人卻早就到了榻前,見承明雙頰通紅,小鼻子微微的翕動著,因問道:“白天卻還是好好地,怎麽一下子就病得這般重?”

孫嬤嬤忙答道:“今日早起世子就有些不舒服。奴婢本來要回明殿下的,隻是世子不讓,說昨日沒背出功課,今日不去,怕讓師傅誤以為他裝病逃學。”

建元聽到這裏,隻覺得心中一緊。

孫嬤嬤接著說道:“世子從宮裏回來,奴婢瞧著世子還好,就放了心。世子讀了一下午的文章,不想到晚膳的時候就發起高熱來。”

蕭允此時從外麵走進來,見建元臉色難看,忙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榻邊,側身在榻上坐了。她看了看承明的臉色,又伸手摸了摸承明的臉,這才拿下承明頭上的帕子,又拿過一條絞好的帕子替承明敷在額上。

疏影見了,忙將蕭允拿下的那塊帕子絞了。

建元站在一旁,心中頗有些懊悔自己昨日不該對承明那般嚴厲。

梁昭訓聽說承明病了,也帶著侍女過來探望。吳良娥雖然病著,可也派了侍女過來。

蕭允換過幾次帕子,見承明依舊渾身滾燙,心中也有些著急,因問道:“殿下,怎麽太醫還不來?”

建元正要派人去催,就見金亮滿頭大汗的從外麵跑進來,道:“殿下,太子妃,王太醫來了。”

蕭允聞言,忙站起身來,帶著梁昭訓、侍女進了隔壁的耳房。

金亮這才打起竹簾,道:“王太醫請進。”

王敏中一進來,先給建元請了安,這才在榻邊的繡墩上坐了,凝神診脈。

建元留神看王敏中的神色,見王敏中的神色無異,倒放下幾分心來。

半晌,王敏中站起身子,躬身稟道:“殿下,世子的症候雖險,卻並無大礙。世子是心火鬱結,又吹了風,風邪侵表所致,吃一兩貼發散的藥就好了。”

“如此,勞動王太醫了。”建元說完,又吩咐金亮道:“快帶王太醫去外間屋子奉茶。”

金亮忙引著王敏中出了屋子,王敏中自在外間屋子開藥方。

蕭允、梁昭訓等人從耳房出來。蕭允道:“謝天謝地,虧得承明無事。”

屋內的眾人無不欣喜,孫嬤嬤也顧不得有建元和蕭允在,隻是不住口的念佛。

一時,王敏中開了方子。金亮拿著方子進來給建元看,建元看了一遍,點頭道:“你快去按這個方子抓藥就是。”

金亮忙答應了。

蕭允道:“殿下,今晚留王太醫住一夜才是。”

建元會意,吩咐金亮道:“你去按太子妃說的辦。”

金亮辦事卻也利落,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藥就已經抓好了。

金亮拿著藥進來,孫嬤嬤忙道:“這藥奴婢去熬罷。”

建元點了點頭,孫嬤嬤就拿著藥出去了。

蕭允依舊坐在榻邊,替承明換著帕子。

一時,藥熬好了,孫嬤嬤小心翼翼的雙手捧著藥碗進來。

蕭允接過藥碗,舀了一勺,輕輕的吹著。梁昭訓忙上前扶起承明,拿軟枕靠在承明身後,自己卻倚著承明。蕭允這才將藥慢慢喂入承明口中。

承明雖然燒得昏昏沉沉,可卻還有知覺,將藥咽下。

蕭允一勺勺的喂著,直到承明將一碗藥喝完。蕭允將藥碗遞給暗香,拿了帕子,輕輕替承明拭了拭嘴角。

梁昭訓扶著承明,孫嬤嬤忙將軟枕抽了出來,梁昭訓這才扶著承明緩緩躺下。

承明吃了藥,不大一會兒工夫,額間就滲出細密的汗珠。蕭允忙用帕子輕輕的拭了,又伸手摸了摸承明的額頭,一臉喜色的看著建元,道:“世子不似剛才那般熱了。”

建元聞言,俯身摸了摸承明的手,見承明的脈搏也不似剛才跳得那般快了,這才放下心來。

承明沉沉睡去,睡得甚是安穩。

蕭允見承明已無大礙,就輕聲對建元說道:“明日殿下還要早朝呢,不如先回去歇著,妾在這裏就是。”

建元見承明已經無礙,就道:“也好。隻是你也歇一會兒罷,別熬壞了身子。”

“妾省得。”

建元又叮囑了蕭允幾句,這才邁步離開。

建元一走,蕭允就讓屋內服侍的人也都散了,隻留下疏影、暗香和孫嬤嬤等人。

梁昭訓本要留下,蕭允道:“我留在這裏就是了,你且去歇著。如今吳良娥又病了,明日該沒有照應的人了。”

梁昭訓聽了,隻得帶著侍女走了。

蕭允倚著床頭,在榻邊坐了,又命她們幾個在腳踏上坐了。

眾人守著承明,蕭允因下午小睡片刻,卻也不困,因此命疏影和暗香輪流歇著。

孫嬤嬤心中對蕭允頗有幾分戒心,不肯離開,隻是守著。

到了三更時分,蕭允也有些困倦,就倚著床頭,朦朧了一會兒。不想,等蕭允再睜開眼睛時,見窗紙已經透白,忙俯身看承明。

承明睡了一夜,如今已經醒了。

蕭允對上承明的眼睛,不由笑道:“承明醒了?”

承明見蕭允一臉倦色的坐在自己的榻邊,知道蕭允守了自己一夜,心中一熱,脫口叫道:“母親。”

蕭允微微一怔,隨即問道:“承明覺得怎麽樣了?”

“母親,兒子已經好了,兒子讓母親擔心了。”

蕭允伸手摸了摸承明的額頭。承明隻覺得一隻冰涼而柔軟的纖手撫在自己的額上,甚是舒服,也就撒嬌的動了動身子。

蕭允見了,不由微微一笑。

恰在這時,建元走了進來。

蕭允忙站起身道:“殿下,承明如今好多了。”

承明見父親進來,忙要起身,卻被建元一把按住。建元見他臉色雖然有些蒼白,精神卻好,也就問道:“可好些了?”

承明見父親態度和悅,笑道:“父親,兒子好多了。”

孫嬤嬤見承明醒了,早就吩咐人讓廚房熬粥送來。

建元見承明已無大礙,就對蕭允說道:“你一夜沒睡,如今承明已經大好了,你回去歇一會兒罷。母後那裏我派人去說,你放心好了。”

蕭允答應了,起身送建元道:“時候不早了,你別誤了早朝。”

建元因見時候已經不早了,又叮囑蕭允回去休息,自己就去上朝去了。

蕭允又吩咐小太監去把王敏中請來,自己帶著侍女進了隔壁的耳房。

王敏中診了一陣子脈,就對那小太監說道:“煩勞公公轉告太子妃,就說世子已經大好了,請太子妃放心就是。”

小太監忙將王敏中送了出去,又進來回蕭允的話。蕭允吩咐小太監去告訴劉德海派人將王敏中送回太醫院,再封一個紅包重重的謝他。

小太監自去傳話。

蕭允見承明已經無事,要起身離開。不想廚房熬好了粥,派人送來。

孫嬤嬤盛了粥,要喂承明。承明要起身自己吃粥,掙紮著就要坐起來。

蕭允見了,從孫嬤嬤手中接過粥碗,舀了一勺,送到承明嘴邊。

承明忙張開嘴,將粥含在口中,嘴角邊已經帶了笑。

蕭允喂了承明吃了一碗粥,道:“承明好生歇著,母親回去略躺躺再來。”

承明見蕭允容色憔悴,忙道:“母親快去歇著罷。”

蕭允又叮囑了孫嬤嬤幾句,這才回房去睡。

蕭允回到房中,略略梳洗就上床歇下。翠袖忙問道:“太子妃乏了,不如讓奴婢給太子妃捶捶。”

“也好。”

翠袖忙跪在床前的腳踏上,輕輕的替蕭允捶著,蕭允不覺沉沉睡去。

卻說建元下了早朝,因不放心蕭允,匆匆趕了回來。

建元去看了承明,見承明已經大好,就去凝暉殿看蕭允。一進凝暉殿,建元就聽屋內靜悄悄的,也就輕手輕腳進了屋子。

建元在榻前靜靜的站著,看著蕭允的睡顏,眼中流露出自己都不曾覺察的柔情。

蕭允突然不安的動了動,說出了幾個模糊的字句來,建元隱約聽出“兄弟”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