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用過了晚膳,起身道:“我去書房坐一會兒。”

蕭允忙站起身來,道:“晚上風涼,殿下添件衣服再走。”

疏影聞言,早就拿了一件薄披風過來。

蕭允接過披風,親手替建元披在肩上,一邊係帶子,一邊說道:“妾婦人,軍國大事不應置喙。隻是殿下還應愛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切莫太傷神了。”

建元聽了蕭允的話,心中湧過一絲暖意,卻隻是笑著握了握蕭允的手,示意她放心,就邁步出了屋子。

建元走後,蕭允無事,就坐在桌邊做針線。

疏影吃了飯進來,悄悄在蕭允耳邊說道:“明日孫嬤嬤家人進來,奴婢已經吩咐翠袖留意著了。”

蕭允點了點頭。

疏影因見蕭允做針線,勸道:“太子妃不如歇一會兒罷,晚上光暗,何苦熬眼睛?”

蕭允微微一笑,道:“世子現今每日進宮讀書,我想著替他縫一個書包。”

疏影會意,也就不再勸了,也拿了針線在一旁陪著。

到了安寢時分,金亮走來說道:“太子妃,殿下讓奴才來告訴太子妃一聲,殿下還要再看一陣子書,今晚就在書房歇了,不回來歇著了。”

蕭允聽了,含笑道:“有勞金公公了。隻是夜深了,倒是給殿下備些宵夜才是。”

“奴才已經備下了。”

“金公公心細,自然想得周全。我不過白說一句,倒也是我的心意。”

“奴才理會得。”

金亮行了禮,就退了出去。

蕭允問疏影道:“我記得咱們凝暉殿也有小廚房?”

“是。奴婢記得昨日劉總管曾回明太子妃,說每日除了大廚房做了分例菜來,小廚房每日裏也有份例,盡可以撿著太子妃愛吃的做幾樣。太子妃當時說大廚房做的分例菜盡夠了,等有想吃的,再讓小廚房做去。太子妃可有要吩咐的,奴婢去讓小廚房做去。”

蕭允搖頭道:“我倒沒什麽要吩咐的,不過是想著書房既然挪到了裏麵,晚上倒是該給殿下備著些宵夜,因此就問一句。天不早了,早些歇下吧,明日還要去宮裏問安呢。”

次日一早,蕭允梳洗了,就進宮給竇皇後請安。

待蕭允到了昭信宮,見王婉已經到了,也明白自己和王婉一起嫁入皇家,彼此間自然少不了比較,不由微微一笑,彼此問了好。

竇皇後因說道:“你們兩個都是新婚燕爾,不想來得卻早。”

蕭允聞言,紅了臉,親自捧了一碗茶奉給竇皇後,道:“母後隻是取笑妾們。”

王婉也紅了臉,低了頭,心中不由泛起一絲苦笑:新婚夜秦王喝得大醉,自己照顧了他一夜。這兩日,秦王都是歇在書房。可這些話,自己又該如何對外人說?

過了一會兒,妃嬪們陸陸續續的都來了。

一時,屋內笑語晏晏,卻也熱鬧。

眾人說笑了一會兒,竇皇後因說要去佛堂抄經,眾人忙起身告退。

一出昭信宮,蕭貴妃悄悄的一拉蕭允的衣角,自己卻連腳步都不停,就帶著宮女回宮去了。

蕭允會意,故意落在了後麵。等眾人陸續散去,蕭允就帶著疏影等人朝蕭貴妃居住的鍾秀宮行去。

到了鍾秀宮,蕭允讓守門的小太監進去通稟。

不大一會兒工夫,那小太監就出來說:“貴妃娘娘請太子妃進去呢。”

蕭允邁步進了屋,一進門,就笑道:“今日時候卻早,貴妃娘娘如不嫌妾叨擾,妾在娘娘這裏坐一會兒。”

“我這裏卻有好茶,正想請太子妃來品評品評呢,不想太子妃就來了。”

兩人落了座。早有宮女奉上茶來,蕭允端起碗喝了一口,讚道:“好茶。”

蕭貴妃笑道:“這個卻是藩邦的貢品,皇後娘娘昨日派人送來的。”

兩人說了一陣子閑話,不外乎是首飾的式樣,衣服的料子之類。蕭貴妃有意支開屋內的宮女,讓這個去拿首飾,又讓那個去取點心。

一時,屋內隻剩下蕭貴妃的心腹宮女雲羅和疏影兩個人。

蕭貴妃這才說道:“我昨兒恍惚聽人說有個前朝的餘孽蘇信鬧得厲害,陛下如今想著派兵剿滅呢。”

一聽到“蘇信”二字,蕭允不由想到蘇延嗣,不覺微微一怔。

蕭貴妃已經壓低了聲音道:“如今聖意不決,不知是該派太子去,還是派秦王去。”

蕭貴妃說完這句話,就將話岔開了,道:“我小廚房昨日做的好點心,且做了好些。你嚐嚐,如果覺得好,就帶回去些。”

恰在這時,去拿點心的宮女回來了。

蕭允看時,卻是一碟子各色酥糖,有鬆仁桂花的,有桃仁玫瑰的,有杏仁棗泥的,也就拿起來一塊嚐了嚐,自然是極口稱讚。

蕭貴妃忙讓人將點心裝了,給蕭允帶回去吃。

蕭允起身道:“今日卻是多有叨擾。”

蕭貴妃笑道:“太子妃說哪裏話,你閑時來坐坐,陪我說說話,卻也是好的。”

蕭允客氣了幾句,就邁步朝外走去。蕭貴妃亦起身相送,蕭允忙道:“貴妃娘娘留步。”

蕭貴妃送到門口,就站住了腳,看著蕭允的背影漸行漸遠。

蕭貴妃今日特意和蕭允說這番話,卻也是有自己的考量:自己雖然尊為貴妃,可卻沒有子女可以傍身,將來在這宮中卻也沒有依靠。如今宇文淵年紀漸大,將來太子繼位,自己如今和太子一派親近些,將來在宮中的日子也可以好過些。加上自己又是太子妃的姑母,於情於理,都該和太子一派親近。

卻說蕭允出了宮,坐上宮轎,心中不由思量起蕭貴妃的那番話:蘇信作亂,宇文淵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因此定然要派兵剿滅蘇信,隻是宇文淵尚未決定該派誰去。如今看來,太子和秦王都想領兵剿滅蘇信。太子一直不掌兵,如今想借機將兵權抓在手中卻也是情有可原。秦王一直掌兵,自然不願將兵權交出來。昨日太子回來,正是因為此事,神色才會那般凝重。想來昨晚,太子也是與詹事府的師傅們商議此事。

蕭允不由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自古無情帝王家,嫁入帝王家,早晚要麵對這無盡的紛爭。

蕭允回到東宮,用過了早膳,卻隻有梁昭訓過來請安。吳良娥派人來說,感染了風寒,不能過來請安。

蕭允忙問道:“可派人去請太醫了?”

吳良娥派來的宮女忙答道:“奴婢已經派人和劉總管說了,劉總管已經派人去請了。”

“太醫看過後,你再過來回我。再者,你們良娥想吃什麽,隻管派人來跟我說。”

那宮女忙答應了。

“你回去侍候良娥罷,有什麽事,盡管來回我。”

那宮女行了禮,就退了出去。

梁昭訓又坐了一陣子,就道:“太子妃,妾去看看吳良娥,先行告退了。”

蕭允道:“很是,你去瞧瞧她,有什麽事派人來告訴我就是。”

梁昭訓忙答應了,行了禮,就躬身退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工夫,劉德海進來回話,道:“太子妃,太醫已經來了,奴才已經讓薛貴和兩個嬤嬤陪著一起去吳良娥那裏了。”

薛貴是東宮的副總管,蕭允見劉德海安排的甚是妥當,也就點了點頭。

劉德海又說道:“昨日太子妃吩咐的小書房已經陳設好了,太子妃如果願意,不如過去瞧瞧,看看可還有要改動的地方?”

蕭允也知道劉德海是刻意討好自己,也就笑道:“劉總管果然是辦事的,不想這麽快就收拾好了。”

蕭允說著,扶著疏影的手站起身來,邁步朝外走去。

劉德海忙跟在蕭允身後,聽了蕭允的話,心中卻也歡喜。

蕭允邁步進了西廂房,見門口掛著湘竹簾子,道:“劉總管心細,這個簾子想得好。”

“奴才見太子妃喜歡素雅,就想著這個簾子卻還相宜。”

蕭允點了點頭,早有小太監打起簾子來,蕭允邁步進了屋子。

一進屋,蕭允就見迎著門放著一張極大的黃花梨木書案,書案後擺著一把黃花梨木的圈椅。

劉德海走上前去,從書案的橫頭拉出一把略小的黃花梨木椅子,道:“太子妃,這裏還有一把椅子。”

蕭允見了,甚是滿意,也就微微點頭,又吩咐疏影道:“你把那套青色官窯的筆架、筆洗、鎮紙等物找出來,擺在這案上。再有把那個凍石鼎也拿出來,也擺在這案上罷。”

疏影忙答應了。

書案的右手邊卻是一排書架,書架都鏤刻著花紋,極是精致。

蕭允笑道:“這幾日竟是有的忙了,我倒是該把那幾箱子書整理出來了。”

劉德海忙陪笑道:“可不是。”

蕭允走到窗邊,看窗下已經設了棋盤,仔細看時,卻是沉香木的棋盤,玉石的棋子,倒也不算奢華,因此微微點了點頭。

劉德海忙說道:“庫房裏本有碧玉棋盤、珊瑚棋子的棋具,奴才想著太子妃是愛節儉的,就撿了這套來。”

蕭允忙道:“果然還是劉總管知道我。”

蕭允知道自己設內書房,雖然是小玩意兒,可保不準有人告訴宇文淵和竇皇後。自己如果太過奢華,隻怕宇文淵和竇皇後知道不喜,因此也不肯太過奢華。

蕭允正看著,卻見翠袖走來,也就不再看了,笑道:“劉總管費心了,收拾得是極妥當的。”

劉德海忙謙遜了幾句。

蕭允扶了疏影的手,出了西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