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回到房中,因見屋內沒有外人,也就問翠袖道:“怎麽樣?”

“回太子妃,奴婢聽小太監說孫嬤嬤的家人來了,就裝作是去別處取東西,偶然在路上遇上的。那孫嬤嬤的兒媳是帶著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子一道來的,倒也沒帶什麽,隻帶著一匣子點心,說是孫嬤嬤素來愛吃的。”

蕭允點了點頭,知道自己初來,一時卻也難在世子身邊安插人,不如以靜製動,靜觀其變才是。如今自己也隻能這般派人大略瞧瞧,別出了大格才是。

屋內正說著,恰好吳良娥的宮女來回話,眾人也就不再說了。

那宮女進來回話說,太醫已經替吳良娥瞧過了,吳良娥不過是偶感風寒,並無大礙。

蕭允聽了,道:“你們良娥既然沒什麽大事,我就不過去瞧她了,你回去告訴她隻管安心養病就是。”

那宮女忙答應了。

蕭允又吩咐疏影道:“隻怕良娥病中沒胃口,你去和廚房說讓他們熬了各樣細米粥,再備些精致的小菜,給吳良娥送去。”

恰在這時,建元帶著承明一道走了進來,眾人忙住了聲。

因建元一早就派人回來說不回來用早膳了。蕭允知他有事,想是在宮裏和宇文淵一起吃早膳,料著還有一陣耽擱,卻不想他這麽早就回來了,且是和承明一道。

蕭允迎著,笑道:“你們怎麽遇到了?”

承明給蕭允請了安,就垂首站在一旁。

建元隻是點了點頭,就在桌旁坐下了。

蕭允見建元的臉上隱有怒容,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忙倒了一碗茶奉給建元。

建元接過茶碗,輕輕撇了撇浮沫,喝了一口茶,才勉強笑著對蕭允說道:“你這裏卻也熱鬧。”

蕭允趁勢回明吳良娥生病之事。建元聽了,隻說道:“既然沒什麽大礙,讓她安心養病就是。”

吳良娥派來的宮女聽了,忙答應了,福身行了禮,就退了出去。

蕭允又拉承明在自己身邊坐下,道:“世子今日下學卻晚,母親這裏有從貴妃娘娘那裏拿的酥糖,承明吃一塊好不好?”

疏影早就拿碟子裝了酥糖過來,輕輕放在桌上。

承明垂著頭,也不說話。

蕭允親自端了碟子,遞到承明麵前,讓承明拿糖。

承明拿了一塊糖,抬頭看蕭允時,卻已經紅了眼圈。

蕭允見了,忙問道:“怎麽了?”

承明看了看建元,小臉抽了抽,忍著淚,卻不敢說話。

蕭允忙問建元道:“殿下,怎麽了?承明還小,有事情殿下教導他就是。”

建元看了承明一眼,恨聲道:“你問他。”

蕭允見建元發怒,忙站起身來,拉著承明進了裏間屋子。

一進裏間屋子,蕭允就在軟榻上坐了,又拉承明在自己身邊坐下,柔聲問道:“承明,怎麽了?”

承明聽到蕭允那溫柔的嗓音,小臉一抽,眼淚卻已經流了下來。

蕭允忙用帕子替他拭了眼淚,柔聲道:“慢慢說,別著急。”

承明心中一暖:以前父親責罵自己時,雖然自己身邊有孫嬤嬤等人,但卻沒人敢勸著。如今蕭允不僅勸著父親,還安慰自己。

想到這裏,承明竟靠著蕭允,抽抽嗒嗒的哭了起來。

蕭允雖然算是承明名義上的母親,隻是她也是剛剛嫁人的女孩子,一時有些無措,隻得柔聲安慰承明。

承明哭了一陣,覺得好些了,方才抽抽噎噎的告訴蕭允,自己的功課有一篇忘了背,師傅訓斥自己了。父親知道了,又責罵自己了。

蕭允聽了,知道不過是小孩子功課上的事情,也就放了心,道:“承明一直很用心功課,母親知道承明不是故意不做功課的,想來你父親也是知道的。但你父親責罵你,也是為了你好,所謂愛之深,責之切。”

承明答道:“兒子知道。”

蕭允又道:“承明,好男兒腹中要有才學才是,你今後要更努力向學才是,免得你父親生氣。”

“兒子謹記母親教誨。”

疏影早打了一盆熱水進來。蕭允牽著承明的手走到水盆旁,用帕子將承明的衣襟掩了,挽起衣袖,親自替承明洗了臉。

承明閉著眼,感覺得到蕭允那柔軟溫潤的手掌輕輕拂過自己的臉。在這一刻,承明竟有些不願睜開眼睛。

蕭允拿過細棉布的帕子,替承明擦了臉,這才道:“承明一會兒出去要記得和父親認個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承明主動拉著蕭允的手,道:“兒子記下了。”

蕭允微微一笑,又替承明整理了發冠和衣裳,這才拉著承明出了屋子,見建元依舊坐在桌邊,就輕輕一拉承明的衣袖。

承明鬆開了蕭允的手,邁步向前,躬身道:“父親,兒子知道錯了,今後定然用心向學,不辜負父親的殷殷期望。”

建元看著麵前這張和自己極為相似的臉,又聽了承明的話,所謂父子連心,心中不由也是一酸:承明自幼喪母,本來就沒有母親疼愛,素日裏自己對他又格外嚴厲,可這孩子卻是格外的懂事。

想到這裏,建元早就沒了怒氣,隻是沉聲道:“你既然已經知錯,就罷了,今後不可再犯。”

承明忙答應了。

蕭允見建元的臉色緩和了下來,就拉著承明坐在桌邊吃糖。承明拿起一塊酥糖,遞給蕭允道:“母親也吃。”

蕭允含笑接過糖,咬了一口。

建元見蕭允和承明相處甚好,也甚是歡喜,心中對蕭允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

過了一會兒,承明就走了。承明走時,對蕭允倒頗有幾分依戀之情。

建元也知道這兩日冷落了蕭允,見屋內隻有幾個近身服侍的侍女、太監,也就笑道:“這兩日忙忙的,我可是忘了問,你前日寫寫畫畫了些什麽?”

蕭允想起那日的事來,不由笑道:“不過是婦人家的小事,殿下別問了。”

建元起身走到蕭允身邊,湊近蕭允問道:“何事?”

建元為人雍雅清貴,如今雖帶了幾分調情的意思,可卻是風流蘊藉,不落下作。

蕭允隻覺得一股熱氣噴在自己的耳畔,紅了臉,道:“妾要進宮拜見各位母妃,不過是籌劃著該給各位母妃送些什麽。各位母妃服侍父皇,卻也輕慢不得。妾愚鈍,少不得謀劃謀劃,不要得罪人才好。說起來這卻是婦人家的小事,所以才沒告訴殿下。”

建元聽了蕭允的話,明白蕭允話中的意思:宮中的各位妃嬪侍候宇文淵,算是宇文淵的近人。如果開罪她們,隻怕她們要當著宇文淵說壞話。蕭允本是太子妃,地位尊貴,本不必在意她們。不過為了東宮,她少不得曲意奉承。

想到這裏,建元低聲說道:“你也不必太過小心,別委屈了自己才是。”

蕭允聽了建元的話,明白他已經體會到自己的苦心,心中卻有些發甜。

建元索性攜著蕭允的手,在窗下的軟榻上並肩坐了。兩人你儂我儂,嘟嘟噥噥說些閑話。

屋內服侍的宮女、太監見了,早就退了出去。

金亮和疏影站在門口,聽著屋內的動靜。金亮對疏影微微一笑,疏影也回以一笑。

蕭允有心,故作不經意提及自己的小書房。建元聽了,倒也有興,就拉著蕭允的手一起去看書房。

建元一進書房,就見日光透過碧色的窗紗映入屋內,茵茵生涼,先有幾分喜歡。

屋內雖然闊朗,但懸著水晶簾,顯得格外的錯落有致。

建元看了一圈,道:“這屋子收拾得極好,可見太子妃是個水晶心肝的玲瓏人兒。”

蕭允紅了臉,道:“殿下隻管胡說。”

建元見蕭允滿臉嬌嗔,挑眉一笑,越顯風流蘊藉。他又指著牆上道:“隻是這牆上空著,卻也不好。”

蕭允道:“今日剛收拾出來,卻還沒歸置好,隻怕還要幾天才能收拾完。”

建元在書案後的椅子上坐了,道:“這裏晚上讀書卻好,到時我就搬過來和卿一起讀書。”

蕭允聽建元這般說,心中暗喜,可還是故意說道:“殿下,這間書房是妾收拾出來自己讀書用的。殿下怎能鴆占鵲巢,奪了妾的書房?”

“這書房甚是闊朗,你我二人一起用也盡夠了。”建元說到這裏,壓低聲音道,“且晚上紅袖添香,別是一番情致。”

蕭允作惱道:“殿下占了妾的書房不說,還一直說渾話取笑妾。”蕭允說完,就背轉身去,不肯再理建元。

建元見蕭允小女兒情態畢露,也就拉著蕭允的衣袖,柔聲哄道:“我不是取笑允卿,夫婦相處,本應如此。”

蕭允聽建元喚自己的閨名,臉上一紅,慢慢的轉過身來,隻管弄著衣帶。

建元站起身,喚金亮進來。

金亮一直候在外麵,聽見建元叫自己,忙進了屋子。

建元道:“你這就去把我常看的書收拾出來,還有外間書房那套文房四寶一齊拿進來。”

金亮忙答應了,就要退出去。

建元又喚住金亮道:“你再去把韓汝真的那副水墨荷花拿來,讓人掛在這牆上。”

金亮一一答應了,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殿下,韓汝真的荷花最是有名。妾一直想看到真跡,隻是無緣,不想今日竟能看到。”

建元見蕭允滿臉驚喜,一雙水眸中滿是期盼,不由大笑,拉著蕭允出了西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