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垂著頭,心中早就亂作一團:自己不是不知道,建元亡後,自己孤兒寡母在這宮中,如果沒有皇上的庇護,生活將是何等的艱難?更遑論,皇上病重之時,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安危,派人給自己送來了密詔。若說自己不感動,那隻怕是假的。自己隻是因為害怕,害怕自己會背叛建元,所以不願去想。
皇上見蕭允遲遲沒有回答自己,心中越發的緊張,不由低聲喚了一聲“允妹”。
皇上早就知道蕭允的閨名,隻因怕蕭允責怪自己孟浪,所以雖然是在心中無數次的喊過蕭允的閨名,可卻不敢叫出口。
蕭允聽到皇上的那聲“允妹”,抬起頭來。
皇上看到了蕭允眼中的迷茫,下一刻,皇上已經將蕭允擁入懷中。皇上深知蕭允隻怕今生都不會主動接受自己,那麽隻有自己主動,所以當他在蕭允的眼中沒有看到拒絕的時候,他就將蕭允擁入了懷中。
蕭允被皇上擁入懷中,隻覺得皇上的體溫包圍著自己。蕭允身子一僵,下意識的就要推開皇上。
皇上覺察到了蕭允的抗拒,在蕭允耳邊低聲喚道:“允妹。”
皇上的聲音中滿是深情,甚至帶了一絲哀求的味道。蕭允聽了,隻覺得心似乎被撞了一下,有些發酸,有些發痛。
皇上將頭靠在蕭允的肩上,不再動作。
蕭允靜靜的站著,心底似有什麽東西湧出。
風卷著雪花撲在窗上,簌簌有聲。室內一片寂靜,相擁的兩人聽著彼此的心跳,淡淡的情愫縈繞在彼此間。
窗外的風雪聲似乎更大,蕭允低聲道:“雪大了,早些回去吧。”
皇上微微一笑,道:“也好。”皇上說完,就牽起蕭允的手朝外麵走去。
蕭允一怔,可還是隨著皇上朝外麵走去。
門一打開,風裹著雪花撲麵吹來。皇上張開鬥篷,將蕭允攬入懷中。
蕭允仰起頭,看了一眼皇上,看到皇上那堅毅的下巴,莫名覺得心安。
皇上緊緊的握了握蕭允的手,蹲下身子,道:“朕背你回去。”
這一次,蕭允沒有一絲猶疑,伏到皇上的背上。
路上落滿了雪,皇上的步伐卻甚是穩健。蕭允依舊撐著傘,兩人的背影依舊如畫……
雪紛紛揚揚的下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才停。
竇太後倚坐在床頭,看著瑩白的窗紙,問道:“雪停了?”
“回太後娘娘,雪剛剛停。”杜媽媽站在床邊,小心翼翼的答道。
“皇上昨晚留宿在結綺宮?”
“是,太後娘娘。”
竇太後不再說話,可隨即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杜媽媽輕輕替竇太後捶著,待竇太後平息了下來,杜媽媽才低聲勸道:“太後娘娘不如讓太醫來瞧瞧。”
竇太後搖了搖頭,道:“我這是老毛病了,他們來也瞧不出什麽來。”
杜媽媽見竇太後的態度甚是堅決,不好再勸,就道:“太後娘娘,時候還早,不如再睡一會兒。娘娘昨晚咳了幾次,隻怕沒睡好。”
竇太後苦笑道:“如今年紀大了,覺也少了,也不睡著了。躺著怪悶的,不如起來坐一會兒。”
杜媽媽聞言,忙替竇太後收拾起來。
竇太後突然問道:“我怎麽恍惚看到了承明的身影在外麵一閃?”
杜媽媽見說,忙出去看了看,回來稟道:“太後娘娘明鑒,承明果真在外麵候著呢。”
竇太後微笑道:“你帶他進來吧。”
杜媽媽福了福身子,忙出去帶承明進來。
承明進了門,就給竇太後請了安,道:“太後娘娘今日可覺得好些?”
竇太後心中一暖,含笑道:“我好多了。承明是因為擔心我,才這般早過來嗎?”
原來,承明因見這幾日竇太後身子不適,心中不安。承明與竇太後祖孫之情甚篤,因此一早就過來看竇太後。承明因聽宮女說竇太後尚未起身,也就在外間屋子候著。承明因留神裏間屋子的動靜,恰好聽到那句皇上留宿在結綺宮。承明不由一怔,下一刻,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他隻覺得胸口一陣憋悶,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發抖。
承明對蕭允甚是孺慕,且這份孺慕之情甚是複雜。承明如今年紀漸長,漸知人事,加上建元亡後,承明將照顧蕭允和長樂公主當做自己的責任,因此心思也就別是一樣。如今他聽說皇上留宿結綺宮,除了氣憤之外,更帶了幾分自己都不自知的嫉妒。
承明畢竟是自幼在宮中長大的孩子,更經曆了權力更迭這樣的大事,因此較尋常孩子承明身上更多了幾分自製。
杜媽媽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因此當著竇太後才能不流露自己的分毫心緒。
竇太後見承明對自己甚是關心,心中極是高興,道:“承明留下陪我一道吃早膳吧。”
承明心中滿是焦急,想要去看蕭允。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時見到蕭允該說些什麽,或是能做些什麽,可心中卻恨不得立刻見到蕭允。他聽竇太後這般說,少不得留了下來。
卻說王婉昨晚就知道皇上留宿結綺宮的消息,當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嘴角邊流露出幾絲苦笑來。
今日一早起來,王婉坐在妝台前梳妝,看著鏡中的自己。她不由伸出手,輕撫自己鏡中的容顏:鏡中的女子容光絕世,可眼角眉梢都帶著幾分疲憊。
王婉突然隻覺得一股疲累的感覺湧上心頭,也就輕輕閉上眼睛。
聽琴見了,忙道:“娘娘想是昨晚沒睡好,奴婢聽娘娘翻了半夜身。”
王婉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任誰聽到自己的丈夫睡在自己一直嫉妒女人的床上,誰的心中都不會舒服。隻是自己如今隻能借著蕭允來分呂淑妃之寵,雖然皇上對呂淑妃淡了許多,可她還有兒子,自己不能不防。
一時,王婉梳妝好了。聽琴捧了一碗酥酪來,王婉接過喝了兩口,就遞還給聽琴,慢慢的站起身來。
待王婉來到外間屋子,見呂淑妃等人都已經到齊了。眾人見王婉出來,忙福身施禮。
王婉輕笑道:“免禮。大雪天,難為你們過來。”
眾人齊稱“不敢”。
王婉看了李德妃一眼,見李德妃小腹隆起,孕像十足,也就說道:“如今李德妃更是要格外注意才是。”
李德妃忙答了一聲“是”。
王婉和眾人說了幾句閑話,就道:“時候不早了,我們過去給太後娘娘請安吧。”王婉說著,率先站起身來。
眾人忙簇擁著王婉出了屋子,王婉因為下雪,特意吩咐給妃嬪們準備暖轎。
眾人坐著轎子,朝上陽宮行去。王婉坐在轎中,微微掀開轎簾看了一眼,見禦園中的紅梅開得卻好,不由道:“這梅花開得卻好。”
聽琴聽了,忙道:“娘娘若是喜歡,一會兒用過早膳就過來看梅花。”
王婉點了點頭,道:“她們願意看花的也叫上。”
轉眼,上陽宮到了。
王婉扶著聽琴下了轎,慢慢朝裏麵走去。跟在後麵的呂淑妃等人也扶著侍女朝裏麵走去。隻見一色的大紅鬥篷,映著白雪,格外的鮮豔。
竇太後正在和承明說話,見王婉等人進來,就笑道:“這雪後又滑又冷,我本想著讓人告訴你們不必過來了,不想你們來得卻早。”
眾人給竇太後請了安,就落了座。
承明給眾人問了好,依舊在竇太後身邊站著。王婉倒是誇獎了承明幾句,那些妃嬪少不得紛紛附和。
竇太後心中歡喜,和眾人說著閑話,又吩咐宮女倒滾熱的杏仁酪給眾人。眾人說著說著,就說到竇太後的病上來。
王婉因勸道:“太後娘娘還是請個太醫好生瞧瞧才是。”
竇太後擺手道:“我懶得聽他們背醫書,並沒瞧出來,到先聽他們背上一大段醫書。”
眾人聞言,不由都笑了。
王婉等人又坐了一會兒,因見時候不早了,就起身告辭。
待出了竇太後的屋子,王婉就把一會兒賞梅的事情和眾人說了。眾人中除了李德妃身子重,懶怠動,都紛紛附和。
眾人用過早膳,又重新妝扮了,這才帶著侍女去禦花園。
呂淑妃因想看雪景,也就沒坐暖轎,帶著侍女步行過去。呂淑妃走了幾步,迎麵正碰上劉才人。
劉才人見了呂淑妃,忙側身站在路旁施禮。
呂淑妃攜了劉才人的手,笑道:“才人不必多禮。”
劉才人雖然心中嫉妒呂淑妃得寵,但因呂淑妃出身貴盛,自然不敢公然和呂淑妃作對,隻是陪笑而已。
呂淑妃自然也是知道昨晚皇上留宿在結綺宮的事情,心中自然嫉恨蕭允,隻是不好自己出頭,因此就把話頭往蕭允身上帶,道:“今早在太後娘娘那裏看到世子,我倒是一下子沒認出來,幾個月不見,長得這般高了。”
劉才人嗤笑了一聲,眼珠一轉,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壓低聲音道:“陛下昨晚宿在結綺宮,娘娘可知道?”
原來,劉才人雖然見識淺薄,可她畢竟在宮中日久,自然也知道宮中的諸多彎彎繞繞,也就想借機挑起呂淑妃對蕭允的恨意來。
呂淑妃隻是道:“陛下不是早就讓宮中諸人喚她為‘娘娘’了嗎?”
劉才人聞言,臉色有些難看。原來,宮中四妃九嬪才可以稱娘娘。如今宮中除了她,都位列四妃九嬪之位。如今看皇上對蕭允的態度,蕭允自然是少不了四妃九嬪之位的。
想到這裏,劉才人隻覺得深深的嫉恨:自己侍候皇上日久,雖然出身是低了些,可也好過蕭允她這樣的再醮婦人。一想到自己要對蕭允行禮,劉才人隻覺得深深的不甘。
恰在這時,遠遠的,就見蕭允帶著侍女朝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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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先向大家致歉,這幾天氣溫確實是非常的詭異,忽冷忽熱。小江華麗麗的感冒了,白天還要上班,晚上確實堅持不住了,所以斷了幾天。
這篇文已經接近尾聲,預計五月份完結。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