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淵走後,竇皇後就讓小太監去各府傳話,讓各府的夫人帶著女兒次日進宮謁見。

如今也非節慶,竇皇後突然讓這麽多的世家女子入見,難免引人猜測。自然有聰明人,已經隱約猜出竇皇後的用意。

卻說蕭夫人聽了那傳話小太監的話,心中已經犯了疑,仔細揣摩一番,卻也隱約猜出竇皇後的用意,心中難免有些懊惱:沒早些和姐姐將程伯瑜和蕭允的婚事定下來。

不過,蕭夫人心中卻也有幾分僥幸:蕭家是前朝宗室,又已經有女孩兒在宮中做貴妃,隻怕很難再選自己家女兒與皇家聯姻。

到了晚間,蕭敬宗回來。蕭夫人將竇皇後的話說了一遍,又與蕭敬宗商量了一番,倒也沒商量出來什麽。

次日一早,蕭夫人與蕭允梳洗了,就帶著侍女進宮謁見。因蕭夫人無意與皇家聯姻,因此蕭允倒也沒有格外裝飾,不過是尋常打扮,比平日裏還儉素了一兩分,卻也不敢太出格,免得竇皇後以為蕭家對自己不敬。

等蕭夫人到了昭信宮,就見昭信宮的偏殿內已經是熱鬧異常,花團錦簇,珠圍翠繞。那些想攀龍附鳳的世家,自然格外妝扮女兒,早早的來了,希圖能與皇家聯姻。

程夫人也帶著女兒程秀鸞來了。

程夫人和蕭夫人姐妹見麵,自然有說不完的話。程夫人也知道竇皇後的用意,隻是如今人多口雜,卻也不敢言及此事,因此隻與蕭夫人說些家常話。

恰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巴掌聲。眾人知道是竇皇後來了,忙整肅了衣裳,按班站好。

不大一會兒工夫,竇皇後就帶著宮女、太監從外麵走了進來。

隻聽一陣衣履聲響,眾人一齊跪在地上,齊聲道:“請皇後娘娘安。”

竇皇後微微含笑,點頭道:“免禮罷。”

眾人謝了恩,又是一陣衣履聲響,這才站起身來。

竇皇後徑自在中央的主位上坐了,笑道:“坐吧。”

這些有誥命的夫人忙謝了恩,斜著身子在繡墩上坐了,那些女孩子都在自己母親身後站了。

宮女一一奉上茶來。

竇皇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將茶碗放到一旁的桌上,這才慢閃鳳目,看著眾人笑道:“如今天也長了,本宮因想著找幾個小姑娘說說話,宮裏倒也熱鬧熱鬧。”

眾人都是陪笑而已。

竇皇後也就隨口問了那些女孩子的名字、年齡,又向眾人笑道:“本宮瞧著都好。”

竇皇後說完,又對蕭允和王婉招了招手。

蕭夫人心中一緊,但隻能暗自擔心,麵上卻不敢流露出分毫。

蕭允和王婉走到竇皇後身前,規規矩矩的行了禮。

竇皇後一手一個,拉著二人細問。

這些在座的誥命夫人自然已經看出了幾分端倪,有想攀龍附鳳的,難免在心中懊惱;那些怕自己女兒進宮的,自然是長出了一口氣。

竇皇後問了幾句,就鬆了二人的手,笑道:“蕭夫人和王夫人的女兒都是極好的。”

蕭夫人和王夫人趕緊站起身,謙虛了幾句。

竇皇後扭頭吩咐自己身後的宮女,道:“陛下昨日送來的那些首飾,裏麵有兩對翡翠鐲子,拿來賞給蕭姑娘和王姑娘一人一對兒。”

蕭允和王婉忙跪下謝恩。

那宮女去了片刻,就拿回兩個錦盒來。

竇皇後親手將錦盒遞給蕭允和王婉,兩人忙親手接過。

竇皇後又與眾人閑談了片刻,就道:“今日這宮裏倒熱鬧了許多,閑時你們也時常進宮來陪本宮說說話才是。”

眾人知道竇皇後已有送客的意思,不敢再留,都站起身來告退。

卻說蕭夫人帶著蕭允出了宮,心中難免有幾分煩悶。蕭允見竇皇後平白無故的賞給自己一副鐲子,卻也有幾分疑惑。

程夫人特意早早的出了宮,等在宮門外。一見蕭夫人出來,程夫人就笑著迎上前,拉著蕭夫人的手道:“妹妹昨日不是說要到寒舍來品茶,不如和我坐一輛馬車走吧,倒也便宜。”

程夫人說著,又看了程秀鸞和蕭允一眼,吩咐道:“你們兩個坐一輛車吧,我們老天撥地的,不合你們的群,你們兩個一處說說話。”

蕭夫人知道程夫人有話要說,也就隨著程夫人上了車。程秀鸞卻與蕭允上了一輛車。

服侍的丫鬟放下車簾,馬車就緩緩的朝程府行去。

程夫人微微掀開車簾的一角,朝外麵看了一眼,就放下簾子,低聲對蕭夫人說道:“妹妹,你說皇後娘娘突然召咱們進宮是為了什麽?”

蕭夫人略一遲疑,才答道:“皇後娘娘不是說要召幾個女孩子進宮說說話嗎?”

程夫人知道蕭夫人不肯說實話,不由微微一笑,道:“隻怕沒那麽簡單,如今太子妃早逝,秦王也到了納妃的年紀。”程夫人說完這幾句話,就隻管看著衣袖上的繡花出神。

“我原也有些疑惑,如今聽了姐姐的話,這一下子明白不少。隻是皇後娘娘特意賜了鐲子給允兒,姐姐看這是何意?”

程夫人抬頭看了一眼蕭夫人,道:“我家老爺這次巡邊特意帶上了伯瑜,就是為了讓伯瑜藉此機會建功,到時就可以上表請封伯瑜為世子。等伯瑜封了世子,再風風光光去妹妹家提親。如今看去,也是我沒福,不配有允兒那樣的好媳婦。”

蕭夫人聽了程夫人的話,正好觸動了她不願讓蕭允入宮的心事,不由長歎了一口氣。

程夫人見蕭夫人歎氣,也就勸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妹妹也不用太過憂心。”

蕭夫人歎道:“姐姐如何能明白妹妹的心啊。”

程夫人又微微掀開車簾,朝外麵看了一眼,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妹妹,姐姐這裏說句不該說的話,伯瑜和允兒的婚事不過是你我姐妹間的私語,外人並不知道。如今瞧著皇後娘娘的意思,對允兒似有安排。這件事千萬別讓別人知道了去,一來,對外甥女兒不好,萬一被人傳出不好聽的話來,外甥女兒的名聲不好聽;二來,對伯瑜也不好,伯瑜萬一落下一個和皇子搶媳婦的話頭,今後在朝中隻怕難做官。”

“姐姐請放心,妹妹豈是那等不知輕重的人。這件事除了我家老爺,再沒別人知道,就是允兒我也沒和他提及。”

程夫人忙一把握住蕭夫人的手,道:“我不過是白叮囑妹妹幾句。”

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程夫人和蕭夫人知道程府到了,兩人也就住了口。

早有丫鬟上前打車簾,程夫人和蕭夫人扶著侍女的手下了車。那邊程秀鸞和蕭允也下了車。

程夫人將蕭夫人讓進屋內,兩人不過閑話家常而已。

蕭夫人因為有心事,在程家不過略坐片刻,就帶著蕭允回了家。

蕭夫人一回到蕭府,就對蕭允說道:“今日我也累了,你也早些回去歇著吧。”

蕭允也知道竇皇後賞賜鐲子給自己大有蹊蹺,忙答道:“如此,母親且歇歇罷,女兒告退。”

楊氏聽說蕭夫人回來,忙過來服侍,因見蕭夫人臉色不好,也就問道:“母親可是累了,不如歇一會兒罷。”

蕭夫人看著蕭允的背影,不由又歎了一口氣,吩咐玲瓏道:“你去書房看看,老爺可回來沒有?老爺若是回來了,你請老爺進來說話。”

玲瓏忙答應了,去書房找蕭敬宗。

蕭夫人擺了擺手,屋內服侍的丫鬟都退了出去,蕭夫人這才把今天進宮發生的事情告訴給了楊氏。

楊氏聽完,沉吟了一會兒,方才說道:“依兒媳的淺見,皇後娘娘對妹妹隻怕是另有安排。”

蕭夫人不由歎了一口氣,又吩咐道:“伯瑜和允兒要定親的話頭再也別提了。”

楊氏忙說道:“兒媳理會的。”

卻說蕭允回到房中,換了家常衣裳,就在窗下的一張貴妃椅上坐了,隻是望著窗外的花木出神。

蕭允雖在深閨,卻也知道如今太子妃杜氏早亡,秦王也已到了納妃的年齡,如今竇皇後突然召這許多未婚的女子入宮,加上前段日子昌平公主時常召見,隻怕有擇妃的意思在裏麵。

蕭允本是一個極聰明的女孩兒,她如何想不明白竇皇後賜鐲子給自己的用意?想到這裏,蕭允的臉頰不由有些發熱。

蕭家於禮教上本是極嚴的,因此蕭允自幼除了父兄,就隻見過幾位中表兄弟,在男女私情上可謂一點也沒有的。如今突然提及婚姻之事,難免有幾分女兒家的嬌羞。

“小姐,喝口熱茶吧。”疏影捧了一碗茶,輕輕放在蕭允身邊的案幾上,“如今天氣雖然漸熱,可是風還是有些涼,小姐坐在窗下時間久了,隻怕要受涼。”

蕭允被疏影打斷了思緒,回過神來,忙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掩飾自己的心事。

“皇後娘娘賞的鐲子小姐可看看?”疏影一邊說,一邊把那個錦盒遞給蕭允。

蕭允看到那個錦盒,臉一紅,低聲道:“你先收起來吧,今天懶得看,等明日再看罷。”

疏影忙答應了,又見蕭允神色間都是懶懶的,也就說道:“小姐今日也累了,不如歇一會兒罷。”

蕭允聞言,也覺得似有幾分倦意,就站起身來去繡床上歇下。

卻說蕭夫人派玲瓏去請蕭敬宗來商議,不想玲瓏不一會兒功夫就回來稟道:“夫人,老爺尚未回來呢。”

直到晌午時分,蕭敬宗才從宮裏回來。蕭敬宗回來後,徑直到上房來找蕭夫人。

蕭夫人見蕭敬宗臉色凝重,忙屏退了下人。

蕭敬宗說道:“夫人,今日陛下宣我去禦書房見駕,提及了允兒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