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聞言,忙隨著乳母去後麵看女兒。
長樂公主蓋著一床小被躺在床上,兩眼緊閉,小鼻子的鼻翼微微翕動著。兩名老嬤嬤站在床邊,焦急的看著長樂公主。
乳母忙道:“娘娘,奴婢見小公主發熱,心中害怕,就請了兩個老嬤嬤過來幫奴婢瞧瞧。”
蕭允微微點了點頭,就抱起女兒,伸手摸了一下女兒的額頭,觸手滾燙,不由一驚,因問那兩個老嬤嬤道:“嬤嬤瞧著小公主是什麽病?”
那兩個老嬤嬤福身行了禮,方才答道:“奴婢們也瞧不出什麽來,倒是請太醫過來瞧瞧。”
蕭允不由想起剛剛夭亡的小皇子,心中越發的害怕,忙吩咐疏影道:“你快去找聽琴,讓聽琴回明皇後娘娘。”
太醫是外臣,自然不便擅入深宮。宮中妃嬪若是生了病,自然可以派人直接回明皇後,由皇後宣太醫進宮。其餘的太監、宮女若是生了病,需派人層層告訴內廷總管,由內廷總管回明皇後。這一番耽擱,就不知道要多久了。如今蕭允地位尷尬,自然不好等同妃嬪之例,直接回明皇後。可事情又緊急,若是去回內廷總管,不知道要多久。少不得想一個折中的法子來,讓疏影去找聽琴。
疏影忙答應了一聲,也不敢耽誤,如飛的去了。
疏影到了昭信宮,自己自然不能求見王婉,因此央了守門的小太監請了聽琴出來。
守門的小太監見是疏影,知道最近王婉和蕭允往來甚密,忙替疏影傳了話。
不過片刻,聽琴就從裏麵走了出來。
疏影忙一把拉住聽琴,將小公主發熱的事情告訴了聽琴,又求聽琴回明王婉請太醫過來。
恰在這時,隻聽一陣巴掌聲響,就見皇上帶著魏剛和幾個小太監走了過來。
疏影和聽琴忙垂下頭,側身讓到一旁。
皇上見了疏影,不由想起蕭允來,格外注目了疏影一會兒,才邁步進了屋子。
疏影又懇求了聽琴幾句,這才匆匆離去。
聽琴進了屋子,就見皇上正在和王婉說話,自己自然不便打擾,就默默退到一旁。
皇上見聽琴進來,想起適才是蕭允的侍女過來找聽琴,想必是蕭允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些擔心,也就狀似不經意的問道:“蕭娘娘的侍女找你做什麽?”
聽琴猛然聽皇上發問,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由一怔,隨即才答道:“回陛下,小公主病了,蕭娘娘求皇後娘娘請太醫過去瞧瞧小公主。”
皇上聞言,心中越發的擔心。
王婉早就窺透聖意,故意嗔聽琴道:“這樣的事情你怎麽不早說?”王婉說完,就命人去太醫院請太醫。
聽琴聽王婉責怪,忙跪在地上。
王婉故意說道:“今後蕭娘娘的事情你務要盡心才是。”
聽琴忙答了一聲“是”。
王婉這才冷著臉說道:“這次姑且饒你,下次若還是這般怠慢,定不輕饒。你起來吧。”
聽琴謝了恩,這才站起身。
王婉又吩咐一旁的小太監道:“你去結綺宮瞧瞧,看看小公主是怎麽了,打聽清楚了回來稟我。”
那小太監如飛的去了。
皇上本想坐一會兒就走的,如今因為擔心蕭允,急著知道消息,也就不著急走了,坐著等那個小太監回來。
王婉起身親手替皇上換了一杯茶,奉給皇上道:“這些孩子偏偏都多災多難的。”王婉說著,已是紅了眼圈。
皇上見了,知道王婉是想起小皇子來,心中也跟著傷心,且又有幾分憐惜王婉,因此也就拉著王婉的手,婉言相勸。
皇上自王婉大好後,時常留宿昭信宮。一來是為了撫慰王婉,二來也是為了讓王婉早日再有麟兒。不想,王婉一直沒有動靜。
卻說王婉宣召甚急,那太醫自然不敢怠慢,匆匆隨著那兩個小太監進了宮。
太醫一進宮門,照慣例,就由一位掌事太監和兩個老嬤嬤陪著,一道去了結綺宮。
蕭允抱著女兒,不安的在屋內走來走去。女兒太小,自然不敢用冷水為女兒降溫,可女兒又高熱不退,蕭允心中已經如油煎一般。
蕭允因為著急,吩咐小太監道:“你去瞧瞧太醫可到了沒有?”
那小太監剛要出門,就見掌事太監領著太醫走了進來,忙一縮頭,回去稟道:“娘娘,太醫來了。”
蕭允忙帶著侍女回避了,隻留乳母和幾個小太監侍候。
那太醫進來後,因長樂公主封號在身,先給長樂公主行了禮,這才坐在床邊診脈。
小孩子脈息弱,自然瞧不出什麽。太醫又瞧了瞧長樂公主的臉色,又問了乳母幾句話,這才躬身道:“依臣看來,長樂公主隻怕是出花之喜。”
那掌事太監聽了,就帶著太醫出來開方子。
蕭允聽說女兒是要出天花,腦子不由“嗡”的一聲。疏影見蕭允臉色不好,忙扶住蕭允。
蕭允定了定心神,這才出來看女兒。
乳母勸道:“娘娘若是沒出過花兒,隻怕不宜呆在此處,免得過了娘娘。”
蕭允因小孩子因出花夭亡的極多,執意要留下來照顧女兒。
王婉派來的小太監早就打聽明白了,忙回去回明了王婉。
皇上坐在一旁,聽說長樂公主是出天花,心中不由有幾分擔心。後來他又聽說蕭允沒出過花,還要留下照顧女兒,心中越發的擔心,隻是不好流露出來,站起身道:“朕還要回去看奏折。”
王婉忙站起身來,送皇上出來。
皇上帶著魏剛等人朝禦書房走去,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結綺宮。
魏剛素來伶俐,見了皇上心不在焉的樣子,知道皇上是擔心蕭允,就道:“陛下不如進去瞧瞧長樂公主,陛下出過花兒,想來無礙。”
皇上聞言,微微頷首,隨即邁步朝裏麵走去。這是蕭允搬入宮中後,皇上第一次到蕭允的住處。
蕭允未搬入宮中的時候,皇上曾經無數次過來瞧這裏的布置是否合適,自然是熟門熟路,不用人帶路就到了小公主的住處。
蕭允坐在床邊,看著女兒,一想起“出花九死一生”,兩行清淚已經緩緩流下。
皇上站在門外,猶豫良久,在百萬軍中未曾有過一絲畏懼的他,在這一刻,竟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一進屋子,就會被蕭允趕出來。
終於,皇上下定了決心,邁步進了屋子。
陽光映入屋內,縷縷陽光宛如漂浮在屋內一般,流動出道道光影。光影落在蕭允的背上,此刻的她看起來竟是這般脆弱。
皇上心中湧起淡淡的憐惜,這是她唯一的女兒,她此時的心境可想而知。
疏影見了皇上,忙要福身行禮。
皇上忙擺了擺手,示意疏影不要驚動蕭允。
皇上站在蕭允身後良久,終是沒有勇氣走上前去,默默在心中長歎了一口氣,轉身出了屋子。
魏剛一直跟著皇上,見皇上一句話也不說,就默默出來,心中未免納罕,也就小心翼翼的問道:“陛下,怎麽不讓蕭娘娘知道您來了?”
皇上在心中苦笑了一下,也許越在乎越害怕麵對,害怕被拒絕。半晌,皇上隻是淡淡的說道:“你去太醫院傳話,就說小公主的病讓他們務要用心。”
魏剛看著皇上離開的背影,心中滿是不解,隻能輕輕搖了搖頭。
不久,宮中諸人都知道長樂公主出花的消息。
竇太後知道了消息,立刻讓杜媽媽過來瞧瞧。竇太後因長子隻留下了一子一女,因此格外盡心,又派人去寺廟請人誦經給小公主消災。
王婉自然不必說,自然諸事安排得妥妥當當,博得上下一片讚譽。
宮中各處都讓人送了藥品等物,又傳話安慰蕭允。
蕭允每日裏隻是守在女兒床邊,連晚上也隻是和衣回房躺一會兒,就回來照顧小公主。
長樂公主一連高燒數日,花兒卻一直出不來,情形越發的不好。
太醫見情形不好,早就暗暗回明了魏剛。魏剛自然悄悄回明了皇上,皇上又添了一段心事。
魏剛趁機說道:“陛下,蕭娘娘一連數日不眠不休,就是鐵打的身子隻怕也禁不住。再說蕭娘娘沒出過花兒,若是被小公主過了,隻怕就不得了了。”
皇上聽了,停下手中的朱筆,沉吟良久。皇上突然站起身,邁步就朝外麵走去。
魏剛忙跟在皇上身後,有小太監要跟著,魏剛擺手示意小太監不必跟了。
皇上帶著魏剛逕自到了結綺宮,這次沒有絲毫猶豫,邁步就朝裏麵走去。
屋內縈繞濃重的藥味,似有嫋嫋熬藥的熱氣在空氣中浮動。
蕭允跪在床邊,雙肩劇烈的**著,想是在痛哭。
皇上見蕭允如此,心中滿是憐惜。他慢慢走到蕭允身後,猶豫良久,方才將一隻手放在蕭允肩上。
蕭允此時隻覺得渾渾噩噩,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絲毫沒有覺察皇上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
皇上見蕭允沒有甩開自己,膽子也就大了起來,慢慢的在蕭允身後跪下,伸手攬過蕭允。
在這一刻,皇上隻覺得自己的心挑如擂鼓。屋內落針可聞,隻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