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夫人聽說竇皇後派人來,心中未免有些驚疑不定,忙命玲瓏迎了出去,自己略略整理了儀容,就去外間屋子候著。
不過片刻功夫,玲瓏就領著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
那小太監口中道:“請蕭夫人安。”
蕭夫人含笑點了點頭,讓那小太監在下手的一把椅子上坐了,又命人去倒茶。
那小太監將手中的食盒遞給玲瓏。玲瓏忙接了過來,揭開描著金漆的盒蓋,捧給蕭夫人看。
蕭夫人看時,食盒內卻是兩樣點心,一盤鬆仁玫瑰卷酥,一盤桂花糖粉蒸糕。
那小太監說道:“昨日,皇後娘娘見貴妃娘娘拿的一條絹子繡得甚是精致,貴妃娘娘回說是府中小姐送的壽禮,又將小姐繡的一個荷包獻給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甚是喜歡,命奴才送兩樣點心給府中的小姐吃。”
蕭夫人聞言,方才放下心來,笑道:“本應讓小女出來叩謝皇後娘娘恩典的,隻是不巧,小女昨日偶感風寒,如今臥病在床。等過幾日小女大愈了,讓她進宮給娘娘磕頭。”
早有人倒了茶來,那小太監吃了茶,就起身告辭。
蕭夫人親自將一個紅包遞給那個小太監,道:“招待不周,還請公公見諒。”
那小太監謝了賞,高高興興的回宮去了。
蕭夫人急著回房看女兒,就聽下人稟道:“程夫人來了。”
蕭夫人忙扶著玲瓏親自迎了出去,就見那程夫人扶著一個小丫鬟已經走了進來。
蕭夫人迎上前兩步道:“姐姐來了。”
程夫人一把拉住蕭夫人的手,道:“我過來瞧瞧外甥女兒。”說著,兩人就攜手進了屋子。
兩人謙遜了幾句,就在桌旁對坐了。
玲瓏早捧過茶來,程夫人問道:“外甥女兒如今怎麽樣?”
蕭夫人歎了一口氣,道:“這幾日幾乎沒嚇死我,昨日才勉強把心放到肚子裏。今日允兒好些了,早起吃了小半碗粥,又睡了。”
“沒事就好,妹妹也不必憂心,如今外甥女兒這不平安的回來了。”
蕭夫人連聲念佛,道:“今年也不知怎麽的了,允兒連番有事,所喜皆是有驚無險。”
程夫人道:“妹妹不如帶著外甥女兒去廟中拜拜,廣惠寺的香火很是靈驗。”
蕭夫人聞言,不由微微點了點頭。
那程夫人又笑道:“要我說,妹妹不如早點給外甥女兒定下親,是別人家的人了,妹妹倒不用操這些心。”
蕭夫人遲疑道:“姐姐也知道,我素來最疼允兒,想著讓她在我身邊多待幾年。”
程夫人道:“允兒許給伯瑜,你我兩家又不遠,你想她了,就讓她回來看看。”
蕭夫人這才知道程夫人來意,心中卻也願意,因說道:“允兒給姐姐做媳婦,姐姐豈能不疼她?且伯瑜那孩子又是極穩妥的,我豈有不願意的道理?隻是現在還沒回明她父親,待我和她父親說了再定卻也不遲。”
程夫人也笑道:“如今我家老爺剛剛奉旨巡邊去了,一時也回不來,卻也不急。我說給妹妹,就是怕妹妹將外甥女兒另許了人家,到時到哪裏去尋這般的好媳婦兒?”
蕭夫人聽程夫人誇獎蕭允,心中甚喜,眼角眉梢都已帶了笑容,回頭對玲瓏說道:“你進去看看小姐可醒了沒有?”
玲瓏忙答應了,進屋去看。
恰好蕭允已經醒了,披了外裳,倚著軟枕坐著。疏影調了玫瑰蜜水,蕭允正在喝水,因見玲瓏進來,隨口問道:“什麽事?”
玲瓏忙答道:“程夫人來了。”
蕭允知道是姨母來了,忙掙紮著要起身。
玲瓏忙上前按住蕭允,又對小丫鬟使了一個眼色。那小丫鬟會意,忙出去稟告程夫人。
程夫人聽說蕭允醒了,也就和蕭夫人一起進來看蕭允。
蕭允見程夫人進來,忙道:“姨媽來了,本應出去給姨媽請安的。隻是身子不適,禮儀不周之處還請姨媽多多見諒。”
程夫人在蕭允的床邊坐了,一把握住蕭允的手,道:“我的兒,難為你這般知禮。你如今病著,且好生躺著吧,仔細著了涼。”
程夫人又扭頭對蕭夫人說道:“外甥女兒這般知書達禮,我說句唐突的話,將來婆婆怎麽能不喜歡呢?”
蕭夫人聽程夫人的話中有話,也不由微微一笑,道:“如姐姐所說就好了。”
程夫人又叮囑了蕭允幾句,這才站起身來,和蕭夫人一起去外間屋子坐著說家務話。
到了中午,程夫人吃了飯,也就回府去了。
卻說蕭允雖然病勢甚重,可因醫治及時,加上蕭夫人悉心照料,因此不過數日就已經痊愈。
蕭允被劫一事,因事關蕭允名節,因此除了幾個心腹家丁,餘者皆不知道此事。
那蕭夫人見蕭允已經痊愈,就想著竇皇後曾有賞賜,因此派人進宮上表,隻說要進宮給竇皇後請安。
次日一早,竇皇後就派小太監出來宣蕭夫人母女進宮謁見。
蕭夫人和蕭允早就梳妝好了,如今聽見竇皇後宣見,略略整理了一番,就在侍女的簇擁下上了馬車。
蕭聰自然騎馬護送母親、妹妹入宮。
到了宮門,守門的宮監知道是宮眷入宮,因此略加盤查也就放了行。
在小太監的引領下,蕭夫人帶著蕭允到了竇皇後所居的昭信宮。
守門的小太監見了蕭夫人,含笑道:“夫人好。”
蕭夫人含笑頷首,偷偷將一個荷包遞給那個小太監。
那小太監笑容越深,道:“夫人且隨咱家來。”
蕭允素來知道母親每次進宮,花費都不少。如今看來,果然如此,這些宮中的小太監皆要打點。
卻說竇皇後因昨日蕭夫人上表說要入宮請安,因此一早就派了小太監宣她母女謁見。
不想,秦王下了早朝也過來給竇皇後請安。
竇皇後見了愛子,自然要叮囑幾句,卻聽小太監進來稟道:“皇後娘娘,蕭夫人來了。”
竇皇後因對秦王笑道:“韜兒不如先回去,那蕭夫人帶著女兒謁見,蕭家姑娘卻是深閨嬌女,你在這裏,隻怕多有不便。”
秦王聞言,對著竇皇後拱了一下手,就轉到後麵去了。
在小太監的引領下,蕭夫人帶著蕭允進了昭信宮,恭恭敬敬的在蒲團上跪了,給竇皇後請安。
竇皇後身後的宮娥說道:“免禮。”
蕭夫人謝了恩,站起身在一旁垂手侍立。
蕭允起身後,複盈盈下拜:“臣女謝皇後娘娘恩典。娘娘前幾日遣使厚賜,隻因賤軀有恙,未能拜謝娘娘。今日得瞻娘娘慈顏,可謂三生有幸。”
竇皇後見蕭允言詞有度,舉止得體,心中喜歡,道:“蕭姑娘不必如此多禮。”
蕭允拜謝了,又道:“臣女有微物孝敬娘娘,還請娘娘勿嫌簡薄才好。”說著,蕭允從身後侍女的手中拿過一個小小的填漆描金捧盒,雙手呈給竇皇後。
竇皇後身後的侍女接過捧盒,打開盒蓋,捧給竇皇後看。裏麵卻是兩樣針線,一樣是繡著富貴花開圖案的荷包,一樣是繡著丹鳳朝陽圖案的香袋,做工精巧,繡工精致。
竇皇後看了,心中甚是喜歡,隨手拿起香袋,因問蕭允:“這是姑娘做的?”
蕭允道:“是臣女做的,做得粗糙,還請娘娘別笑話才是。”
竇皇後笑道:“這做得竟比宮中最巧的繡工還好。”又招手讓蕭允上前來。
蕭允垂下眼,斂著手,慢慢的走到竇皇後麵前。
竇皇後拉起蕭允的手,對蕭夫人說道:“蕭夫人有這樣的好女兒,模樣俊秀,心思靈巧,真是生來的福氣。”
蕭夫人忙說道:“娘娘過譽了。”
竇皇後鬆開蕭允的手,蕭允恭恭敬敬的退到蕭夫人身後。
竇皇後給蕭夫人和蕭允賜了座,服侍的宮娥見竇皇後甚是喜歡,忙捧上香茗來。
卻說秦王聞蕭氏母女謁見,匆匆回避了。秦王雖然軍務繁忙,卻也聽說過蕭允的豔名,加上上次在路上遇見,雖然未能一睹蕭允芳容,不過卻也看到了蕭允那嫋娜的身姿,心中倒有幾分好奇:這個名滿京師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樣?
秦王好奇心起,因此並不急著從後麵離開昭信宮,反而隱身在一旁的耳房內,偷偷朝外看去。
秦王留神看了一會兒,見那蕭允容顏果然甚是美麗,隻是一舉一動皆是一板一眼,未免有些刻板,不由撇了撇嘴,心道:這卻是一個木頭美人兒。
秦王看了一會兒,隻覺得甚是無趣,也就匆匆離去。
蕭夫人和蕭允又坐了一會兒,和竇皇後對答了數語,也就起身告退了。
竇皇後格外叮囑蕭允道:“蕭家姑娘沒事就進宮陪本宮說說話兒,如今昌平也出嫁了,本宮常想著找人說說話兒。”
蕭允忙答應了。
卻說次日秦王給竇皇後請安,竇皇後見左右無人,因此笑著問秦王道:“韜兒覺得這蕭家姑娘如何?”
秦王隻是含糊著。
竇皇後笑道:“韜兒休想瞞過本宮,本宮知道你昨天在耳房內偷看。”
秦王聞言,不由笑道:“果然什麽都瞞不過母後。這蕭家姑娘美則美矣,隻是一舉一動都中規中矩,仿佛是一個木頭人兒一般。”
竇皇後點頭道:“女子須這樣恪守規矩方好。”
秦王不知道,他過幾日就要為今日的回答而後悔——後悔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