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衛將南靖莊和子域山莊的人,一前一後押往了京城,所到之處,簡直是人人歎之。要知道,自開國以來,舉國上下,甚少發生過如此大的事情。
估計,不日他們就可以到達阜城了。雪兒被關押在大牢裏,雖然是換了個地方,但是依然受到了很好的待遇,皇帝交代過的,有誰敢抗命,雪兒現在都有些慶幸自己是皇妃了,否則那些陰暗,鼠類叢生的地方,她還真怕自己會呆不住。雖然如此,雪兒依然不快活,倒不是因為這的環境,也不是因為自己的處境,她所擔心的,是自己的親人。這事情走到了這個份上,即使四哥身為皇帝,也做不了主了。
如果一切沒有了回旋的餘地,那麽到時候,那些無辜的親人們都要因她而喪命,她有情何以堪。因為她一個人的衝動,因為她一個人的任性,而要讓那麽多的親人受到牽連,她就是死了,也不能安心了。
這些天,四哥沒有來看過她,雪兒一點都不怪他,他是皇帝,很多事情要有分寸,要起帶頭作用。而且,雪兒知道,他的四哥,一定是在努力的想辦法,想要救自己出去。
蕭天競簡直快急白了頭發,段翼終於查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雖然李世陽有刻意去調查過雪兒,但是,之前並沒有足夠的證據,而之後所得到的證據,都是因為一個人的話,讓他們有機可趁,然後,才釀成了今天的悲劇。
而那個人,就是李雲兒。蕭天競平靜的聽著段翼說著,終於忍不住了,他狠狠的將桌上的東西都掃落在地。為什麽,那個女人為什麽要那麽做,難道說,雪兒對她還不夠好嗎?她竟然要恩將仇報。
蕭天競過了好久,才漸漸平複了心情,說道:“薛公他們,都到哪裏了。”
段翼回道:“易莊主他們,估計過三天能到達阜城了,而薛公他們,還得四五天的光景。”
蕭天競想了想,說道:“你也知道,他們根本就沒罪,所以,朕不想讓他們來到京城。”
段翼知道皇帝的意思,但是,那不是最好的辦法,而且,還沒有到那個地步,他勸到:“皇上,如此一來,他們豈不是永遠沒有了出頭之日。”
蕭天競自然也是知道這些的,但是,眼下並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段翼知道皇帝此刻不冷靜,隻有不冷靜的人,思維才會短路,他說道:“皇上,臣聽說,薛公和易莊主二人,並沒有抵抗,而易莊主更是大開大門,迎接羽林衛,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的上了囚車,連去押人的羽林衛們,都被他的氣概給折服了。可以看出,他們也不想做個縮頭烏龜,大丈夫要的是光明磊落。”
蕭天競歎了口氣,是啊,以薛公的為人,他怎麽可能會接受自己這樣的安排,大丈夫縱然是血染黃沙,也要頂天立地,堂堂正正。
冷易在異地守陵,雪兒被下天牢的消息也傳到了那邊,於是,他偷偷的回到了阜城,又在阜城之中,遇到了和他一樣,想要伺機劫刑場的霍振堂。
阜城之中,同樣有他們的舊部,之前,是因為想要退出這些紛爭,所以讓弟兄們都解散了,但是,此刻,他不得不重新召喚他們了。
他們兩個人喬裝打扮,時刻關注著動態。這一次,皇太後的態度極其的堅決,再加上有李世陽和李貴妃在一旁煽風點火,皇太後以死相逼,皇帝幾乎是被逼著頒下來聖旨。一切都定下來了,罪名一定,行刑的日子也已經定了。
蕭天競很恨自己,為什麽自己偏偏是個皇帝,如果不是,他就可以不用顧及這種種的禮數和天下百姓的意見了,他也不用受到這許多的束縛。
他來到天牢,雪兒依然安靜而微笑的看著他,雪兒說道:“四哥,雪兒已經知道了,太後比雪兒重要多了,四哥已經盡力了。”
蕭天競不知道該說什麽,靜靜的看著她,說道:“雪兒,你記住,四哥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四哥一定會想辦法的。哪怕是違抗天下,哪怕是與百官抗衡,四哥也會為你平反的,隻要爭取了時間,一切都有可能。”
雪兒忙組織道:“四哥,不可,千萬不可因為雪兒而和百官相抗衡,他們是朝廷的根基,隻要四哥記著雪兒,雪兒就滿意了。”
蕭天競沒有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她極其關心的那個李雲兒整出來的,既然她不希望那樣,那就不要告訴她了。
蕭天競沒能找出一個很好的辦法,暗衛已經發現,冷易已經偷偷的回到了京城,意圖十分明顯。蕭天競此刻倒是羨慕起他們來了,可以肆無忌憚的做著自己想做的一切,於是,他就隻能命令段翼用一切手段,配合他們劫刑場,能拖盡量拖,還給了他一個秘密武器,讓他在最最關鍵的時候才能用。雖然,人數眾多,但是,蕭天競已經下旨,赦免了無關的人等,隻有主犯要繩之以法。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然後,終於讓皇太後答應了他的這個要求。他這麽做,一是不想濫殺無辜,二是不想給劫刑場的人太多的負擔。
行刑的那天,蕭天競特意陪皇太後去給佛祖進香,保佑惡人能繩之以法,永遠不再壞了大恒的根基,永遠保佑皇帝龍體。這還是段翼那小子想出來的,目的自然是為了要引太後離開了,隻要太後不在皇宮之中,那麽,到時候,李世陽就沒有救星了,等待皇太後回來,一切都結束了。
蕭天競和皇天後出發的時候,雪兒也被送往了刑場。雪兒自然是被排在了第一位,夾到兩旁盡是些看熱鬧的人。雪兒忽然覺得,這場景和她當時進宮之時的場景是多麽的相像,物是人非,盡是些麻木的人。
周杏忽然發現,在同樣押往刑場的人中,似乎有好幾個熟悉的麵孔,尤其是那個李錦希,她記得太清楚了。這種種的情況,無不告訴她一個事實,那就是雪兒是替她的女兒嫁進了皇宮,而且,這一切的在災難,竟然又是和南靖莊扯上了關係。
周杏忽然心裏一陣興奮,難道說,陰差陽錯,導致了一場天大的災難,現在,又要因為這個陰差陽錯,而免去這場災難嗎?
周杏忽然興奮極了,她望望天,說道:“夫人,這是你在上麵保佑著嗎?雪兒,她終於可以沒事了。”
可是,周杏隔著薛世仁好遠,即使是易子賦或者是李錦希他們都隔得好遠。周杏隻能在心裏頭暗暗的著急,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他們遊玩了街,被拉上了斷頭台。鑒斬竟讓是李世陽,不過還有一個段翼。這一次,主要是太後在做主,所以,連主監斬官都是由太後指定的,段翼就隻能在一旁看著了。
等待的那段時間,所有的人都很安靜,但是,就是沒有人發現,在後頭的周杏,早就按耐不住了。可是,兩旁站滿了那些士兵,她根本就沒有機會好薛世仁他們說上話。周杏有些絕望了,難道說,知道也枉然嗎?
其實,不僅是周杏發現了,李錦希也看到了周杏,她也在懷疑,可是,這期間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所有,隻能猜測,她隻希望歐陽晴在這個時候不要跟自己慪氣,要保佑他們都沒事。
終於,監斬官,也就是李世陽說道:“時辰已到,驗明正身,即刻行刑!”
周杏在一旁著急得不得了,怎麽辦,怎麽辦,難道說,真的隻能大聲喊出來了嗎?可是,這件事情的真正情況,她並不是特別清楚,能不能當眾念出來,她已經沒了分寸。
正在躊躇之間,忽的從四麵八方衝出了許多的蒙麵人,還有幾個人衝到斷頭台上,將他們的繩索都給斬斷,周杏得到了解脫,連忙衝到薛世仁麵前,輕聲說道:“莊主,老身有要事要跟您說。”
這麽關鍵的時候,她到底還有什麽天大的事情呢?薛世仁知道,周杏向來是最懂分寸的人,於是小聲的說道:“杏姨請說!”
周杏小聲的說道:“莊主,我在來刑場的路上才發現,雪兒可能是替她的妹妹嫁進了皇宮了。”
薛世仁眼前一亮,說道:“杏姨,這是什麽意思?”
周杏留著淚,雖然她極其不願意將事實的真相說出來,但是,今天,為了救大家,她隻能這麽做了,“莊主,雪兒的親生父親,就是南靖莊的易子賦。”
“啊!”薛世仁完全被驚訝到了,這是什麽情況,“杏姨,為什麽你之前都沒有說過!”
周杏帶著淚,無奈的說道:“莊主對雪兒很好,所以,我想著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裏去的。可是,形勢所逼。”
薛世仁點了點頭,他大概猜到了杏姨的顧慮是什麽了,當年,他是在雪地裏救的他們兩個人,如此看來,南靖莊中,也不是太太平平的。
冷易和霍振元衝到雪兒麵前,互相點了點頭,冷易拉起雪兒的手就往刑場衝出去。雪兒認出了是冷易他們,她止住了腳步,說道:“冷大哥,你這又是何苦,雪兒不想連累大家,你們快揍吧,待會,援兵一到,所有的人都逃不掉了。”
冷易自然不聽,又拉著雪兒要走,說道:“不會的,總會有辦法的。”
雪兒不想走,“大哥,要知道,救得了一個,怎麽救得了在場的這麽多人,讓雪兒一個人逃生,雪兒是萬萬做不到的。冷大哥,你還是請回吧。不要讓弟兄們做無畏的犧牲了。”
雪兒和冷易在爭執著,段翼在台上冷靜的看著這一切,援兵那,他早就安排好了,能拖就拖,應該有足夠的時間讓他們逃走了。
李世陽在台上急得團團轉,這下可苦了他了,逃了人犯,他可是主監斬官,他要負主要責任的。段翼忽然覺得很過癮,沒想到,他真的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李世陽見對方來勢凶猛,已經將所有的人犯都解救了,不多時,估計就可以衝出刑場了。李世陽急得不得了,隻得轉身去求段翼:“段丞相,這可如何是好呀?”
段翼笑笑著說道:“李大人英明神武,是太後欽命的監斬官,下官隻是個看戲的,這個,真的和下官沒什麽關係的,再說,今天,下官連衛隊都沒帶,隻帶了個保鏢,所以,也是愛莫能助呀。”
李世陽吃了閉門羹,更氣了,吩咐道:“來人,速去稟報太後。”
段翼在一旁暗笑,太後,太後早就不見了人影了,你要到哪裏去找呢?
刑場上,所有的人都打紅了眼,薛逸麒還有霍振元他們並沒有下狠手,畢竟是不想傷害無辜,正因為這樣,不多的一些士兵,他們還是纏了好久都未能衝出重圍。
薛世仁往台上看來看,見李世陽急得像個熱鍋上的螞蟻,而段翼則是一點都不在意,活脫脫的就是在看熱鬧,薛世仁立馬明白了,之所以這麽久了援兵都還沒到,估計是段翼幫的忙吧。既然是這樣,就說明,皇帝還是不想殺他們的,隻是礙於形勢,被人所迫,既然這樣,就有機會了。
薛世仁用內力將身上的繩索都掙脫,然後施展輕功,朝台上飛去。李世陽見得了自由的薛世仁已經朝自己飛過來了,嚇得大喊道:“來人,把他給本官攔住了。”
“保護大人!保護大人!”
薛世仁看來看那幾個小毛孩,笑了笑,更笑李世陽的無能,薛世仁飛到段翼麵前,說道:“段丞相還是老夫的兄弟嗎?”
段翼笑了笑:“薛公,您看得還不夠清楚嗎?”
薛世仁笑道:“你既有皇命在身,老夫就不強求你了,不過,有件事情,還得請你告訴皇上。”
段翼瞄了一眼正在偷聽的李世陽,冷笑了下,不就是要抓自己的把柄嗎?也太小瞧了自己了。李世陽的那個熊樣早就被薛世仁看見了,他搖了搖頭,真沒見過這樣的小人。
“薛公,既知道下官有皇命在身,還請薛公不要為難下官呀。”
薛世仁笑道:“請丞相大人代為轉告皇帝,此事,乃是天大的冤枉,我子域山莊世代忠良,定然不會想要欺瞞聖上,實不相瞞,雪兒其實乃是易子賦的親生女兒,隻是因為老夫個人的一點私心,故而不承認此事罷了,所以才會整出這麽多事情來。還望丞相將此言相告,放了無關人等,至於老夫的私心,還請皇上之罪。”
段翼消化了又消化,終於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大聲叫道:“所有人都給本官住手!”。
他看了看,然後拿起皇帝的明黃聖旨,念道:“朕查此案還有諸多的疑點,暫不行刑,發回重審,所有人暫且押回大牢,聽候發落。”
李世陽都還沒有搞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段翼,他哪裏來的聖旨,竟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嗎?
還是說,他假傳聖旨呢?李世陽狐疑的走了過去,索要聖旨,段翼很客氣的將聖旨交給了他。
然後,李世陽無話可說,生氣的走了。
段翼很得意,這個老匹夫,心腸也太毒了些,竟然忌諱忠良,想要趁機對好人下手,他這個丞相可是不答應的呀。
段翼對著薛世仁一笑,走了。意思就是說,老兄你請放心,絕對沒有問題的。
冷易見聖旨已經下了,知道雪兒他們暫時沒有危險,而雪兒根本就不想和他離開,於是,命令所有的人撤退。
李錦希趁著這空擋,好好的觀察了周杏,心裏十有八九是確定了,看來,周杏一定是跟薛世仁說了什麽,所以,段翼才會下旨重審。
如果一切都水落石出,那麽,當年發生的一切,豈不是也要重見人日了。到時候,她又情何以堪呢?隻是,現在,麵臨整個家族的危難,她個人的得失真的算不了什麽了,隻要證實了雪兒的身份,那麽欺君之罪就無從說起,所有的人都可以無罪釋放了。到時候,整個南靖莊就保住了,尤其是,這樣一來,她的兒子,女兒,還有外甥都可以保全了。
李錦希笑了笑,果然是喜憂參半,令人無語的折磨。
薛世仁並沒有將事情的真相告訴雪兒,李錦希也沒有聲張,他們都是各自心裏清楚,但是卻一個人也沒有聲張,薛世仁相信段翼,也相信皇帝,他想,事情都還有挽回的餘地,隻是,他擔心的是,雪兒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得了,這麽多年來,她的記憶之中都隻有子域山莊,忽然要她接受另外一個身份,她如何接受得了。
周杏看了看薛世仁,征求著是不是該把事情的真相言明,薛世仁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要,要等到實在不得已的時候,才能說出來。
現在,他要考慮的是,明日的公堂上,到底該怎麽說來著。事情來得太突然,他都有些慌了。
他閉上眼睛,沉思著,隻希望明日重申之後,能夠結束這場噩夢,畢竟一個個生命都在他的眼前晃動,他不可以忽視,也不能忽視,也不想忽視。一定可以的,他這樣對自己說,給自己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