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雪兒找出了行李包中的那塊玉,說來好笑,她自己還沒怎麽認真看過它呢?握在手中極其舒服,若猜得不錯,定是他們霍家的傳家寶了吧,卻不想,陰差陽錯的跑到了她這裏,雪兒好不感慨,這個世界,真的是太奇怪了。
這麽長時間不見了,也不知道,那個承諾,如今是否能夠作數呢?而且,自己要他兌現的承諾,對他來說,未必會讓他動搖。
雲兒,他們現在相處的還好嗎?雪兒,發現,現在對雲兒曾經對自己所做的那些,都有些模糊了,更談不上恨,如果,他們生活的好,雪兒也會很高興。
自己又要去打擾人家了,希望經過了這麽長的時間,雲兒能想明白,其實,她真的沒有必要把目光注焦在自己的身上,自己,從來就隻是把霍大哥當做是一個朋友。
雪兒歎了口氣,自嘲的笑笑,想那麽多又有何益,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去的了,為了四哥,為了那些義無反顧的軍士們,雪兒希望可以盡一份力氣。
隻是,自己該如何才能見到霍大哥呢?他在離此數裏的海麵上,說遠不遠,說遠也遠,畢竟,現在雙方是刀兵相見,再也不是曾經可以一起坐下來談心的朋友了。
要冒險一試嗎?如果自己貿然出海,難保對方不會把自己當做入侵之人給就地正*法了,那樣,豈不是太不值當了。
雪兒煩悶的翻來覆去,總也想不出個對策,又不能跟四哥說,真的是急死了。到底該怎樣才能見到他呢?
忽然想起來,霍振元曾經跟他說過,當向日葵大開的時候,他每年都會到那去,因為,那個地方,能讓他感受到母親來自遠方的氣息。
雪兒激動的從床上翻起來,現在這個季節,不是正好嗎?自己何不就到哪去守株待兔,先試試,實在不行再說吧,自己出海很難,對他來說,幾個人混入城來,絕對容易,雪兒覺得,霍振元很可能會來。如今,向日葵也快大開了吧,雪兒笑了笑,她告訴自己,太好了,明天開始,就去那守著。
第二天一大早,雪兒就帶著兩個人出門去了,滿園的向日葵,怒放著,無比的壯觀,淡淡的花香隨著風送進雪兒身體內部,那種感覺,真好。
一連去了好幾天,都沒有見到他,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很急了。
雪兒穿到花海中去,用手拂過那些高大的枝幹,心情難得的平靜,是因為知道了這些花得來曆,所以,才格外的喜歡它們嗎?
雪兒自己也不清楚了,隻覺得此刻的自己,很舒服,很舒服。
忽的發現,不遠處有一個人,也和自己一樣,靜靜的享受著花海所帶來的寧靜。
霍大哥,雪兒腦海中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他,她急速的走過去,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背影很像,她輕聲問道:“是你嗎?霍大哥!”
當他轉過來的那一刻,雪兒確定了,雖然,時間讓他看起來更冷靜了些,但是,那張臉,那種感覺還是何他記憶中的一樣。
雪兒很感動,為他的執著,為他對母親的那份情,“霍大哥,一別許久,好久不見。”
霍振元平靜的說道:“是啊,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你和他都還好嗎?”
雪兒靜靜的看著他,搖了搖頭,淡淡的說:“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呢?你們的大軍就在我們麵前陳列著,我們如何能好得?”
霍振元轉過身去,聲音飄出:“雪兒,你要知道,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我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雪兒背對著他,低聲的說道:“好一個奉命行事,你的一個奉命行事,就得讓兩方實力,數以萬計的將士,兵戎相見,走在死亡的浪尖上,霍大哥,你於心何忍。”
霍振元冷笑了下,“是嗎?讓他們的刀兵相向的,並不僅僅是我們!”
雪兒有些激動,聲音有些上揚,“是,戰爭不是單方麵的,但是,是你們先挑起的,我不知道你們的理由,但是,我敢肯定,是因為你們的野心,才會有現在的結果。霍大哥,我希望你能看在淩陽城老百姓就要卷入這場戰火的份上,化幹戈為玉帛好嗎?”
“是嗎?讓我花幹戈為玉帛,是蕭天競的主意嗎?你都能代表他了,真的很不容易呀!”
雪兒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怪異,“霍大哥,這期間種種,你又何必多次一問呢?沒有他的吩咐,我就不能來見你了嗎?我們是朋友!”
霍振元糾正道:“不,現在我們是敵人!”
“霍大哥,曾經,就在這兒,我們說過,一生一世都是朋友,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雪兒我還記得!”
她還記得嗎?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自己對她的感情依然沒有淡化,甚至於,如果他求自己,自己真的可以為她做任何事情,更何況,自己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承諾過了不是嗎?而且,自己還欠著她一條命,在她麵前,他霍振元還能做什麽呢?
“感謝你好記得這裏,我娘親一定很高興,終於有第二個人記住了這個地方,喜歡上了這個地方,這麽些年過去了,除了我,現在,也隻有你還記得!”
“霍大哥,我知道,你是個重感情的人,我想,你也不希望能看到,這個地方,這兒的百姓,被你所帶領的軍隊所踐踏,我想,伯母應該也不希望這樣吧,她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
霍振元哈哈大笑,“你怎麽可能知道,你怎麽可能知道,不要自作聰明了。”
雪兒激動的說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因為,我和伯母一樣,都希望你快快樂樂的,不要為這些俗世糾葛了一生,因為,你對我們來說,都是重要的。”
重要的,真的嗎?真是這樣的嗎?
霍振元沉默了,他一直在矛盾,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以自己曾經所想的背道而馳了,需要他保護的人,要的不是他現在所用的方式,他麻醉著自己,到頭來,卻傷到了愛的人,很可笑不是嗎?
雪兒拿起那塊玉,“你跟我說過,這塊玉,是你娘親留給你的,今天,我就把它還給你了。我希望你看在伯母的份上,看在她所期望的那樣,好好的作一個決定,我還有四哥,我們還是曾經的我們,戰場之外,我們都是朋友!天下之人,誰沒有父母,我希望霍大哥能看到天下間所有的父母的渴求,她們也想要一個完整和諧的家,能夠無憂無慮的生活,無憂無慮的愛。”
雪兒說完,轉身走了出了,留著霍振元一個人在那片花海中,該說的,她已經說了,她是在賭,賭他的不忍心,賭他心裏頭依然深存的愛,賭他從小以來所吸收的大愛。
雪兒真心希望,他們能成為真正的朋友,大亂的天下,苦的隻是更多的家庭,更多的親人。
看著雪兒遠去的背影,霍振元緊緊的握住手中的那快玉,“母親,孩兒到底應該怎麽做,到底應該怎麽做,你希望孩兒怎麽做,如果你還愛孩兒,請你告訴孩兒。”
一陣風吹過,激起了花海中的一陣漣漪!
狂風吹落花瓣,掉在了他的頭上,身上。
風停了,也許,他知道該怎麽做了,風過留痕,也許,母親一直希望的,是自己在心底能有一點值得珍藏和回憶的痕跡。
霍振元手握這那塊白玉,手心細微的汗水,漸漸的使他的心更堅定了些。是的,雪兒的有些話,其實說道了他的心坎裏去了。
自己曆經艱辛來到這裏,就是因為難舍心裏頭對母親的那份念想,有這樣的自己,很多事情皆是注定了。
雪兒奔波了很多天,連蕭天競都起疑,今日,雪兒剛一回到行宮。就有人告知她,要速去見皇帝。
雪兒心裏犯了問,啥事這麽著急,竟然一回來就叫自己了。看得出來,已經是老早就吩咐下來了的。
雪兒匆匆忙忙來找蕭天競。蕭天競正拿起筆描繪著什麽,雪兒走近去瞧,見他正在繪譜一幅錦繡山河圖。筆頭如行雲如水,透著執筆之人心中堅定不移的意向。
看來,四哥肯定是胸中藏著些許鬱結了,故而才以畫來抒胸誌,排解心底的煩悶。
雪兒輕輕的說道:“四哥,這錦繡河山圖,已經作成了,四哥為何還不肯放下畫筆呢?”
蕭天競抬起頭,“錦繡河山萬古結存,奈何四哥還為找到錦上添花之筆呀。”
雪兒微微笑道:“四哥,朝廷文有段丞相,武有顧傑淩之輩,何愁不日不會為皇上先上一個黎民安康的其樂天下。”
蕭天競搖了搖頭,“你啊,就會說好話,愛妃如此一說,朕還能否認嗎?民如水,百官乃是船槳,朕哪個都不能忽略,哪個都不能小憩呀。”
雪兒拿起桌上的那幅錦繡河山圖,“拿人啊,將這幅畫拿起裱了!”
“一時興起,胡亂一作,還裱什麽?”
雪兒搖搖頭,說道:“這幅畫,意義非常,一定要裱的。”
蕭天競無奈的說道:“隨你了。對了,你這幾天都到那裏去了。你有什麽事情瞞著四哥嗎?”
雪兒眨了眨眼,心虛的說道:“四哥,我就是太閑了,好久都沒到各處去逛逛了,所以才多走了幾處。”
“胡鬧,早吩咐你了,要好好呆在四哥的身邊,要遊玩也不用挑這個時候呀,如今的淩陽,不是個遊玩的好季節。”
雪兒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的安全,見他生氣了,忙求饒道:“知道了四哥,以後不會了,雪兒以後聽話就是了。”
臉頰有小小的汗珠冒出,蕭天競看了,隨手拿起身邊的手巾,幫雪兒擦拭。
雪兒推了一下,蕭天競一個冷眼,她就乖乖的把腦袋湊過去。蕭天競笑了,現在這樣,真像是一對尋常人家的恩愛夫妻呢,他很滿意,身在深宮內,最難求的也就是這尋常百姓家平淡的日子了。
蕭天競看著雪兒,心底激起了陣陣漣漪,桃紅的麵頰,顯露出少女的陣陣柔情,他一時癡了。此生有她相伴,他該知足了。
隻待早日平了禍亂,到時候,他以皇後相謝,到那時,他們二人,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雪兒見他有些奇怪,自己也亂了分寸,這是怎麽了。到底是男女共處一處,他那樣看著自己,太難為情了。
雪兒不去看他。他輕輕的笑了笑,看來,自己真的是太縱容她了,所以,現在,想要好好看看她,都這麽不順利了。
她是他的妃,她卻又是她自己的,笑看這天下夫妻,誰又曾像他們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