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涉及官員的職務犯罪,可分行賄、受賄、索賄,以及資產侵占、舞弊弄權...等等好幾種。

行賄與受賄,自不必說。

單說索賄,原則上如果遭遇索賄,行賄人不具備主觀意願,而是經由受賄人強行逼迫所致。

那麽按照大乾律例,是可以免罪的。

蘇家身為揚州首富,乃官宦之家出身,頗具底蘊。

即便早已棄仕從商,卻也不是隨便一個官員就可以欺負的。

縱然是身居戶部侍郎的魏千裏,也不行!

蘇喆浸**揚州數十年,商海浮沉,早已練就了一身狡黠鬼精的本事。

曾經的蘇大會長在揚州,那可是黑白兩道都要給麵子的存在。

如今雖已淡出幕後,但本事並沒有丟,區區的京城惡霸...他豈會放在眼內?

之所以任由他們打砸、欺辱,不過是為了一勞永逸,除去禍根!

這些惡霸來到梧桐巷府中打砸,便形成了一個“假象”:蘇家勢弱,遭遇霸淩。報過官府無用,就隻能自己尋求方法解決。

而這個解決方法就是,被迫向魏千裏及其幕後之人行賄。

魏千裏若是因此收了蘇家的錢財,那麽就坐實了受賄的嫌疑。

到時,徐安這個兩院監察使再通過“舉報”,以貪贓受賄之名查辦魏千裏,則禍根必除。

在此之間,蘇喆雖有行賄之罪,但正如之前所說,他是遭遇了霸淩威脅之後,才出此下策,主觀上並不想行賄!

梧桐巷府邸遭遇惡霸打砸,就是佐證!

蘇喆是無奈而為之,無可厚非。

再將打砸的那些惡霸與魏千裏聯係到一起,認定蘇喆為遭遇索賄,則魏千裏百口莫辯,人證物證皆有。

人證便是蘇喆,物證就是他送給魏千裏的錢財。

至此,蘇家全身而退,魏家下獄。

不得不說的是,蘇喆這樣的安排...乃上佳之舉。

既可讓徐安這個監察使借查辦魏千裏而立功,又能擺脫蘇家身上的麻煩。

可謂一箭雙雕。

不禁令徐安暗歎:你嶽丈還是你嶽丈啊,薑...豈非是老的辣?

此事,已然隻欠東風!

後續,隻需蘇喆前往魏府行賄,徐安便可雷霆出動。

但此時,徐安卻揚言自己出手解決,而不按蘇喆的安排行事。

不免讓蘇喆大為意外。

頓了頓,蘇喆皺眉道:“你說什麽?你想自己處理?老夫已為你安排妥當,你何須多此一舉?再者,你想怎麽做?”

徐安微笑道:“容小婿賣個關子,到時候嶽丈大人自會知曉。魏千裏混跡朝堂多年,私下早已有一套規避風險的受賄手法。您想親自去行賄於他,其實...也並非萬全之策。他必有應對之法以及替死鬼!”

蘇喆也笑了起來:“哦?那老夫倒想看看你會用什麽辦法處理此事!好,你且先按你的方式去辦。若不行,老夫再出手不遲。”

說完,便要擺袖離開。

剛走到門口,卻又轉身交代道:“對了。此事不要讓影兒知道,她雖表麵一身棱角,母老虎的姿態,實則心性極為單純。老夫不想讓她知道身邊隱藏一隻老狐狸...和一隻小狐狸。你明白嗎?”

“是!”

徐安微微點頭,作揖道。

次日清晨。

早餐還沒吃完,龐奇與楊宣就已經來到小院門口等候。

“見仁。”

“老龐,你倆這麽早?”

徐安笑嘻嘻地出門,語氣親切地招呼道。

可見,他在接下來的行動中,必定倚重到二人。

龐奇聞言,笑道:“昨天晚上收到大人的傳話,讓下官集合手下所有緝捕,恐有大行動要辦。下官不敢怠慢,沒吃早飯就來了。”

楊宣也道:“末將也是!”

徐安報以一眼讚賞,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道:“好,咱們上車說。”

車廂中。

三人坐定之後,徐安瞄了楊宣一眼,道:“見仁啊,你堂堂禁軍校尉,本該侍奉陛下左右。如今卻讓你陪在本官身邊查案,算是委屈你了...”

他略帶隱晦的語氣。

楊宣卻一臉正氣道:“都是為陛下和朝廷辦事,不談委屈。徐大人言重了。”

“好。見仁不覺委屈,願意幫助本官破案。本官自不能無所表示,待首輔舞弊案大白之日,我必定親自為你請功。不說能讓你官升三級...一級總該是可以的。”

徐安忽而正色道,竟似對楊宣有拉攏之意。

楊宣眉目一亮,不免有些心癢癢起來。

站在為官的角度,誰又不想立功升級?

雖說案件未破,後續未知,但徐安揚言要為他請功,還是讓楊宣不覺心動。

楊宣稍稍欣喜,嘴上卻是謙虛道:“不敢。若案破...那也是徐大人居功至高,末將豈敢覬覦?但,承蒙徐大人抬愛,末將自會竭力相助!”

徐安滿意一笑,點了點頭。

而後,扭頭看向一側的龐奇,又道:“老龐,你入大理寺多久了?”

龐奇回道:“年末,便有八載了。”

“八年時間...你算是老資曆,該升官了。此番唐慕清升任禦史中丞,大理寺正的位置空出來,本官有意推薦你上位。京察在即,此案過後,我和唐慕清為你寫一封舉薦信,保你坐上寺正之位。如何?”

“這...真的嗎?”

龐奇一臉驚愕,極難想到徐安正事未說,卻先給了他一個“大餅”,屬實是意料之外。

令龐寺丞始料未及,稍稍呆滯。

但呆滯之後,便是驚喜:“大人此言當真?龐奇何德何能,竟得大人如此抬愛...若龐奇當真能頂替唐中丞空出的位置,日後你們兩位便是龐某的恩人!若有差遣,龐某定當萬死不辭!”

徐安擺了擺手,佯裝淡然道:“哎,別這麽見外,我與你此前雖並無交情,但正所謂交淺言深,相見恨晚。這幾日來,本官已將你視如兄弟,你不必言謝!之前你已小有功績,吳應雄此案落幕後,你要是能再建功勞,寺正之位...非你莫屬!”

所謂京察,也就是古時候的官員考核,一年一度。

考核通過的官員可以繼續留任,或者晉升,考核失敗的...那就隻能貶官、罷黜。

而禦史台監察百官,素來都是由台府主導京察,內閣六部輔之。

現如今,嚴格來說,新台府隻有徐安和唐慕清兩個正式官員在任,駱英、駱姿兩兄妹隻是暫代。

換言之,京察一旦開始,在新禦史大夫沒有到任之前,豈非是他們說了算?

有徐安和唐慕清的舉薦,龐奇隻要通過京察考核,升任寺正...也就是八九不離十之事。

龐奇也算是為官多年,豈會不知其中隱晦?

當即滿臉驚喜,道:“謝大人栽培,龐某定以大人馬首是瞻!大人說吧,你想讓我和楊校尉做什麽?”

龐、楊二人若非愚笨,當也知道徐安不會無緣無故向他們示好。

當一個人毫無預兆地向你示好時,九成九便是對你有所求!

二人深刻明白這點。

徐安也正是如此,他以官位晉升拉攏,便是有心將二人培養成自己的心腹。

那既是自己人,又怎能不推一把?

眼下,他並未掩飾自己的意圖,直言道:“好!我有一個行動,需要你們鼎力配合!爾等務必以雷霆之勢,替我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