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

徐安收了收心思,強行將此時心中的“悸動”給壓下,跟隨小太監的腳步而去。

雖說按照基本的偵查邏輯,駱家的嫌疑很大,表象證據幾乎已經可以坐實。

但歸根結底,辦案講究的是實證,而不是書麵推理。

而且,他感覺到自己得知駱家隱晦的時間點極為微妙,未免有些過於巧合...

再者,駱家若隻是為了掩飾當年構陷李放之事,為何要栽贓吳應雄?

而就在徐安進入禦書房麵聖之際。

不遠處一個拐角處,武太監悄悄冒出了腦袋,望著徐安的背影目光閃爍。

但他並未逗留,遲疑了幾秒,便轉身離去。

片刻後。

來到宮中一條幽暗的小巷前,此時的武太監孤身一人,警惕地望了望左右後,邁步走了進去。

巷子中,已有一人在等待。

對方看似年紀不大,也是一身宮廷太監的打扮,但卻要比武太監年輕得多。

身為二品總管內侍,皇帝的心腹,除了宮中各大主子和來朝的大官之外,以武太監的資曆,已經甚少會主動給人彎腰。

但眼下,他卻對那人跪下行禮,顯得尤為不可思議。

跪下後,武太監未及說話。

那人已開口道:“事情辦得怎麽樣?”

武太監似乎極為緊張,連頭也不敢抬:“已經...辦好。雜家已借機將駱英當年負傷一事,告知於徐安。他若不笨,定能聯想到長公主殿下...”

那人眉目一亮:“很好!這個小禦史一旦懷疑到駱家身上,主君的身份便可完美隱藏。借他之手,敲打駱家是主君謀劃的關鍵一步,切不可出錯。可知?”

武太監埋著頭:“是...”

“有了孫鶴密盒的佐證,吳應雄此番必然倒台!但皇帝不會輕易殺他,因此,我們仍需添一把柴!”

那人說著,將懷中的一張紙展示在武太監麵前,接道:“記住這幾個朝臣,他們都是主君的人。你暗中聯係他們,讓他們聯名為吳應雄求情。但不是要放過他,而是要徹查他!”

“皇帝不是想重組禦史台嗎?那就讓新建的禦史台,去徹查吳應雄吧!當朝首輔舞弊犯案,殘殺禦史台數百人命,牽涉重大,可不能一斬了之。吳應雄這枚棋子還有用,乃是我們除掉另一隻攔路虎的關鍵!”

武太監顫聲道:“是...”

“皇帝召見唐慕清和駱英,怕是有意讓他們二人暫時主管禦史台。唐慕清可以進,但駱英不行。而徐安若懷疑駱家有參與禦史案的嫌疑,必會反對駱英加入。這就是讓你透露信息的原因,明白嗎?”

“是...”

“吳應雄一倒,右相之位空缺。若駱家不牽涉其中,以皇帝任人唯親的秉性,必會啟用駱天傲那個老家夥。但他不是自己人,因此駱家就不得不涉案!但有長公主在,即便徐安認定駱家為主謀,他們也不會被斬首。主君的意思是...斷了駱家的仕途即可!”

“是...”

“有官員替吳應雄求情,皇帝必會命三司徹查吳家底細。徐安查到了曹懷興,肯定已知孫鶴真正密盒的存在。當他拿到孫鶴的密盒之時,也就正是他幫我們除掉吳應雄之時。吳家沒落,駱家涉嫌,慘遭貶黜。那麽,右相之位必落入主君之手,天下兵馬在握,何愁大事不成?”

“是...”

“若無意外,徐安肯定會主動要求徹查吳應雄,並以此染指到駱家身上。我們隻需牽著他的鼻子走,讓他替我們除去一些障礙。等到通途大路鋪成時,最後再除掉他!就好像...當年他徐家被慢慢屠殺殆盡一樣!”

“是...”

“嗬嗬,本以為我們漏殺了一隻魚,殊不知,這隻漏網之魚竟在主君的運籌下,成為我們手中的刀劍利器。內閣三部那邊的線索,本是留給唐慕清的陷阱。但,徐安竟自己跳了出來,也算是變數之一。”

“是...”

武太監跪得極為“老實”,從始至終隻敢應是,冷汗卻已浸濕了後背。

那人說著,俯身將武太監扶起來,接道:“武總管不必緊張!隻要你乖乖聽話,繼續留在皇帝身邊監視,則你武氏九族之人都可安然無恙,還能享盡榮華富貴。但若敢陽奉陰違...你知道後果的。孫鶴的下場,便是例子!”

說完,他露出一抹陰笑,拍了拍武太監的肩膀,轉身離去。

武太監惶恐之色,滿頭冷汗,呆滯了許久,方才離開。

...

另一邊。

禦書房中,徐安彎著腰走了進去,行了一個標準的覲見禮:“卑職徐安,叩見天子。聖躬金安?”

龍案之前,年近七旬的老皇帝蕭無忌略顯憔悴,微皺著眉頭,褶皺的臉上一抹冰冷,眼眶稍黑,顯然是休息不好。

可見,太子壯年病故,對皇帝打擊不小,看起來已不複風采。

若退去了龍袍,皇帝豈非也隻是普通人?

蕭無忌手裏拿著一本奏折,微微抬眼道:“朕安。平身說話。”

他打量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於徐安如此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