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神號的二、三層甲板艙室內,兩側各有六個攻擊艙口。
但隻有此時麵向炎明奚旗艦號一側的三個攻擊口配備了土炮,而這些土炮便是徐安在出使之前,讓李琪在梅莊密室內測試的“神器”。
經過李二小姐一個多月來的嚴密測試,土炮已經初步形成了戰力。
按照徐安的交代,土炮一旦測試成功,李琪便要裝船前往大燕接應。
預先料到此次出使大燕,必會有危險發生,徐安不願將身家性命交托於楊宣的三千禁衛手上,李琪和這些土炮便是他為自己準備的後招!
楊宣忠於皇室,乃是蕭無忌的心腹親信,危急關頭肯定會以朝廷大事為先,甚至可以舍棄徐安。
相比之下,李琪則更加值得信任。
此番她的出現,倒是恰到好處。
而外邦商船進入大燕,理論上來說,是嚴禁配備大型武器裝備的。
但這個土炮和火銃一樣,都是首次出現在眾人視野內。
大燕的海關人員並不知道那是威力巨大的武器,李琪隻需稍作掩飾托辭,便可蒙混過關。
一個既沒有裝備弓弦,也沒有配備弩箭的“鐵墩子”,放在古人眼裏,萬難想到那是個殺人的利器。
在編隊的十艘僚船中,每艘都配備了一門土炮,以應對可能存在的突發事件。
李琪的“海神號”作為旗艦船,地位最高,則裝備了三門!
隨著指令的下達,“海神號”上的三門土炮瞄準炎明奚的旗艦,引線被點燃。
砰然幾聲巨響後,炮身因反衝力猛然後退了半米,炮管內一顆巨大的炮彈飛馳而去,擊向目標。
同時。
圍住炎明奚的另外幾艘護衛艦也在著手開炮,準心所向,皆是燕軍旗艦號的薄弱處。
這時候的燕軍所部卻不信邪,在老艦長的指揮下,正在緩慢的調整船身,將艦艇的攻擊口對準“海神號”。
然而,姿態還未擺正,隻聽幾聲炮響過後,旗艦號的船身就開始劇烈震動、搖晃起來。
砰砰...
連續六聲炮響,“海神號”三炮齊開,其餘三艘圍困炎明奚旗艦的護衛船也各開一炮。
李琪的編隊有十艘護衛艦,但並不是全部都出動用來圍困炎明奚的旗艦號。
另有數艘艦船離開隊伍,嚴防大燕水師聞訊而來,為“海神號”能有充足時間拿下戰鬥創造條件。
六枚炮彈全部擊中了燕軍旗艦號,除了其中一枚稍有偏差,擊中船尾的護甲鐵板之外,其餘五枚都命中了船身的薄弱處,致使艦身承受巨大的衝擊力,搖晃不已。
緊接著,便是無數噩耗傳來...
掌舵室內,炎明奚等人還沒從劇烈的搖晃中回過神來,就接連聽到士兵不斷來報:
“陛下...不好了,我方遭受不明武器襲擊,船身多處受損,主帆幾乎被擊斷,我們失去了風帆動力...”
“二層攻擊艙連中兩枚鐵球襲擊,三座強弩射台被擊毀。”
“船尾護甲板被擊碎,已經不足以承受二輪攻擊...”
“報...底層水手艙被擊中,多人喪命,艦體已經破損,正在進水。”
“報...稟陛下,另有一枚鐵球擊中三層指揮室,艦長被掉落的橫木砸暈了。”
“...”
幾乎是在瞬息之間,“海神號”的六聲炮擊,便直接重創了燕軍旗艦。
在此之間,燕軍旗艦甚至連攻擊姿態都還未及擺好,指揮戰鬥的核心人物就已受傷暈厥,生死未卜。
令炎明奚不禁大驚失色,一臉茫然。
不是說來敵隻是區區匪賊嗎?
為何僅僅是幾聲巨響,就令旗艦號幾乎失去了戰鬥能力?
他們是如何把那幾個鐵球“扔”到了這邊來的?
女帝陛下徹底懵了,麵對手下士兵的匯報,愣是難以回複。
而“海神號”的攻擊仍在繼續,第二輪炮擊僅僅在停頓了半刻鍾後就再次響起。
這一輪的準度,雖相對較差,但也仍有四枚炮彈擊中了燕軍旗艦。
旗艦號的主帆再次中彈,搖晃兩下後,轟然倒下。
主帆倒下,便預示著戰艦失去了最強大的動力,沒有風帆的作用,單靠水手艙劃槳提供動力,幾乎無法給這艘龐大的艦船提供有效的機動。
況且,水手艙還遭受襲擊,損失嚴重。
慶幸的是,李琪下達的指令是首先解除對手的武裝,因此並沒有瞄準掌舵室來打,這才讓炎明奚等人暫且安全。
此時,幾人抱住艙中的一根大柱子,竭力穩住身形,卻無人能給出有效的禦敵方法。
站在炎明奚這邊的角度,敵艦遠在百米之外的海域,這樣的距離...以旗艦號上配備的武器,唯有大型弓弩的射程可以覆蓋,其他艦上水兵的輕型強弩在海風等因素的影響下,很難射出百米距離。
加上艦艇正在遭受攻擊,姿態極為不穩,就更加難以組織有效的反擊。
但敵艦卻能在百米之外齊射,不僅攻擊威力超強,可輕易擊穿船身的加厚木甲,且射程超遠。
炎明奚徹底慌了,她本就不通兵法,更沒親身經曆過真正的戰爭,完全不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該怎麽做。
關鍵是...戰鬥才剛開始,老艦長就被砸暈了,這可讓女帝陛下如何應對?
相比之下,徐安則顯得淡定非常,此刻正幽幽望著她笑。
炎明奚注意到他的目光,黑臉怒道:“你還有心思笑?幸災樂禍是吧?哼!別忘了,你也在船上,朕若有事,你也活不了!還不趕緊想辦法應對,你不是主意多嗎?趕緊的,不然咱們都得死!”
在女帝陛下看來,敵艦的火力如此強大,旗艦號恐怕堅持不了多久,就得被擊沉。
老艦長已暈,她和桑槐又不懂海戰,更無實質的沙場經驗,身邊的其他將領也都在迅速組織救援,保持船身穩定中。
眼下唯一能指望的,就隻有徐安一人。
徐安卻攤了攤手,道:“辦法我不是一早就說了嗎?可你並不願意聽啊。”
炎明奚冷聲道:“投降就是你所謂的辦法?”
“那不然呢?你也看到了,對方的火力如此猛烈,且艦船眾多,已經包圍了這艘旗艦,你們有何勝算?若是一早聽我的,保持船身不動,何至於遭受炮擊?對方一開始圍而不攻,顯然是不想將炮擊作為第一選擇,乃是另有要求。否則,在白煙籠罩過來時,他們就已經動手。你隻需等待他們派人前來談判,便可免去戰火。”
“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朕要的是應對方法!”
“沒辦法!除了投降,別無他路!你們貿然調整戰鬥姿態,已經讓對方感到了威脅。現在...他們怕是想先解除你們的武裝,才肯談判!而你這艘旗艦裝備的武器,除了大型強弩之外,根本就無法打到對麵。不投降,是要等著被擊沉嗎?”
炎明奚臉色緊繃著,愣是說不出話來。
隻因徐安所言不無道理,旗艦號上的大型強弩需要船身相對穩定,才能保證射擊的準確度。
可如今船身已經受創,水手艙進水,武器艙遭襲,連穩定都做不到,更別談反擊。
嚴格來說,似乎也隻有投降這一條路可以選了。
但讓堂堂的大燕皇帝陛下舉白旗投降,她如何能拉下這個臉?
徐安見她沉默,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此時淺笑道:“陛下是覺得投降沒有顏麵?那...不如讓我來吧。反正現在大燕的臣民都認為你已經死了,也很少人知道你在這艘船上,我幫你舉白旗投降,如何?”
炎明奚怒瞪了他一眼,“你去投降?怎麽投降?舉白旗,他們就願接受嗎?”
“願意!這點,徐某可以保證。隻要你肯同意,我保證他們立即停火,如何?”
“你保證?你怎麽保證?”
“陛下不用管這些,反正我有辦法就對了。”
說完,也沒有實質等待炎明奚的態度,他便抓起掌舵室中掉落的兩麵小旗幟,扶著搖晃的船身走到船頭處。
而後,對著“海神號”的方向,等到船身相對穩定一些後,便舉起手中的兩麵旗幟不停左右上下擺動,像是在做出某種“旗語”的動作。
古代戰爭沒有無線通訊,指令下達都需要傳令兵來完成,或者製定某種隻有自己人才能看懂的暗號,類似於“旗語”。
尤其在海戰過程中,幾乎所有旗艦號發出的指令,都是由“旗語”來傳達。
隻因海上環境不同於陸地,傳令兵不可能劃著船到處傳話,飛鴿傳書也不現實,紛亂的戰場環境會令信鴿受驚。
相比之下,隱晦的旗語...便很好的解決了這樣的“通訊”問題。
徐安抬手間打出了幾道旗語,未免對麵海神號上的人沒注意,還特意重複了幾遍。
龐奇這時候也走了過來,道:“大人,你這是什麽旗語?難道...對麵是李二小姐的船隊?”
徐安笑了笑,給了他一個眼神,卻也沒有明說。
但龐奇知道,旗語分兩種,一種是通用的,敵我都能看得懂。另一種,是隻有己方才看得懂的“暗旗”。
龐寺丞曾經在邊軍待過,自然是對通用旗語極為熟悉,他深知徐安此時打出的,乃是“暗旗”。
而“暗旗”一般隻有自己人才能看得懂,換言之,對麵船上之人是徐安認得的,這才會打出“暗旗”。
那麽,除了是李二小姐,還有誰人?
“暗旗”打出後不久,“海神號”上。
正在船舷處觀望的李琪,接到手下一名傳令水手的稟報:“稟船長,敵艦上有人傳來我方暗旗語...”
李琪眉目一動,微微側頭道:“哦?說了什麽?”
傳令水手頓了頓,一邊翻動著手中的“密碼冊”,一邊緩緩回道:“旗語說...二小姐,本官的神武大炮威力如何?你可還滿意?敵艦已經受損,再無還擊之力,停火吧...”
“若無意外,你也沒有彈藥了,對不對?速來接我!”
相對於傳令兵來講,暗旗語的標準動作是需要牢記,務必做到一看便知。
但眼前這個水手仍需“密碼冊”才能準確解讀徐安的旗語,便說明徐安與李琪在出使之前剛剛定下旗語,手下人都還未能充分牢記所有旗語動作和注解。
李琪聽了,淺笑道:“他果然在那艘船上麵...那就去辦吧,命十號船派出小艇,接回你們的喜爺。對麵的旗艦若敢阻攔,那就讓蛙人隊出手,徹底讓他們沉沒!”
“是!”
傳令水手快速離去。
燕軍旗艦號上。
隨著“海神號”的停火,船身得以稍稍穩定,大批燕軍士兵正在快速修補破損的船體,並清點戰損。
這或許是這艘旗艦有史以來最憋屈的一場戰鬥,已方一支弩箭未射出,就已被對方打得失去了還手能力...
炎明奚與桑槐站在掌舵室的窗口處,望著徐安不斷重複的舉旗動作,各自心中若有所思。
等到徐安得到李琪的回複,回到掌舵室,想再次尋求炎明奚的意見時。
剛進門,脖子上就多了幾柄刀。
隻見原本守在門口不動的幾名燕軍士兵,在徐安二人走進去後,驀然拔刀相向,瞬間就控製了二人。
徐安有些始料未及,驚訝地望向炎明奚,道:“這是什麽意思?”
炎明奚冷哼道:“你說呢?朕雖不通兵法,但也知道你剛才打的是暗旗語!暗旗語隻有自己人能看得懂,而對麵的戰船在收到你的暗號後,便停止了攻擊,你說什麽意思?說!他們是什麽人?”
聽此。
徐安倒是瞬間冷靜了下來,笑道:“陛下想知道直接問就行,何必動刀劍?再說了,既然已經選擇了投降,等下我們登上對麵的艦艇,你也必定知道他們是誰。”
炎明奚怒道:“投降?朕什麽時候說過投降?”
“你不投降,難道想死?”
“哼!就是要死,朕也會先殺了你!而那些人若還顧及你的安危,就休想讓朕投降!”
“你想拿我當人質?”
“不行嗎?”
“行是行,但你如意算盤打錯了。你猜對了,本官確實認識對麵的人,但他們不會真正顧及我的安全。關鍵時候,他們會連我一起殺死!我徐安是死不足惜啊,你堂堂帝君可就不一樣了。相比之下,你是翡玉,我是片瓦。能陪著大燕陛下一起共赴黃泉,對我來說...也不枉此生了。隻是,你願意這樣嗎?你不想光複你炎氏皇權了嗎?你想讓司徒虎和林氏扶持旁係上位,繼續把持你大燕江山嗎?如果願意,那我隨你赴死,又有何不可?”
徐安淡淡笑道,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樣子。
打暗旗語的好處,就是別人看不懂,而你可以使勁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