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夢長君不知

一經離別,相會無期。(二)

想起禍害,秦玖自然而然地想起另一個人,那人的眉目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總是冰冷冷的,看她一眼,都讓她覺得心裏涼冰冰的。愛睍蓴璩

秦玖唇邊的笑容發逐漸地減淡了下去,不動聲色地略微低垂下眉目,掩蓋住了眼睛裏的落寞,每一次隻要看見小慕秦,總是避免不了想起慕雲霄。

離開他後的這些年,空閑下來的時候,秦玖總是在想,這些年裏,慕雲霄是不是和當初她離開一樣,恨極了她,把她放在心尖上,恨得決然。

每每想到這裏,她都會沉默下來,覺得心口上有一顆始終無法聊解的朱砂,烙印在心裏,不管過去了多少年,還是那麽鮮活。

雲深自然不知道秦玖在想什麽,隻顧著和慕秦說話,忽略了秦玖的目光中掠過的隱隱約約的沉寂,然後迅速地消失在她的眼角眉稍轢。

這些年,這個女人已經懂得自由地掌控自己的情緒了,那張臉就像帶著一副可以隨意變換情緒的麵具,隻要她樂意,似乎哪樣都可以,無關心情,無關喜悲。

小慕秦委屈的反應,成功地贏來了雲深的心疼,她伸手去撫了一下他的臉,有些責怪地瞪了一眼秦玖,一臉的心疼樣。

“他還小,不要對他這麽嚴格。”雲深眯著眼睛瞧著小慕秦,笑容裏都是純良無害的懵懂,明明他都懂,就是不願意表露篦。

雲深突然覺得有些的酸楚,對於性格這一點,小慕秦多少是隨了秦玖的,很多時候,該懂的都懂了,隻是卻從來不言說,還是喜歡把情緒藏在心裏,總是帶著無害而且懶散的麵具。

原來不僅僅是情緒可以傳染,連一個人的性格,都是可以傳染的,看,沒有慕雲霄在身邊,秦玖帶著小慕秦,這小慕秦也逐漸地,有了秦玖的影子。

秦玖伸手去撫摸小慕秦的頭發,小男孩兒的頭發很是柔軟,在她的手掌心,有一種很是溫暖的感覺,秦玖的心裏頗是感觸。

離開了慕雲霄,背著一身的病痛之後,秦玖唯一擁有的東西,就隻是小慕秦了,他是她的命,沒有了他,秦玖都不知道在拿到那張化驗單的時候,有什麽能夠支撐她活下去?

“沒有,我對他的要求,從開始到以後,都隻是兩個字,健康。”秦玖不斷地揉著慕秦的頭發,眼底有笑,眯成了一條縫,眼睛狹長,萬般風情。

雲深盯著秦玖看了許久,從認識她到現在,她一直覺得,秦玖就是屬於那一種塵世之外的人,有點飄渺,讓人沒有一種的安全感,卻總是讓人癡迷不已。

這個女人,自有她自己的心情和淨土,在經曆了那麽多之後,她曾和雲深說過,心裏還是有幸福的渴望的,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帶笑,眉目低垂,有一種淡然的美。

她這樣安靜淡然的姿態,曾經讓雲深癡迷不已。

在沒有看見慕雲霄的時候,雲深是不知道秦玖當時對幸福的渴望出自於什麽樣的心情的,後來遇見了慕雲霄,才知道,秦玖的心裏,始終有一顆最為鮮紅的朱砂,隨著她的血液流動,伴隨著她的生命。

就算在人生的某一個分岔路口,秦玖選擇了在不同的男人的身邊,就像她也說過,這些年,眼裏走過很多人,但是能在心裏住下的,卻是極少的。

後來的後來,秦玖也履行了當初的夙願,回到慕雲霄的身邊,放下那些傷害和疼痛,但是命運往往是那麽悲催,不幸福的人,總是不能輕易地幸福。

“雲深阿姨,剛剛那個叔叔是你的男朋友嗎?”小慕秦眯著桃花眼,眼底精光閃爍地盯著雲深看,讓人覺得有一種陰謀的味道,狐狸般的。

雲深撲哧一笑,捏了一下他的小臉,覺得心裏愉悅無比:“你知道男朋友是什麽意思嘛?”雲深想,一定是秦玖帶小慕秦進來的時候正好遇見了離開的紀柏然,這人小鬼大的家夥,她實在想不出來,這小孩子竟然也知道問她那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小慕秦仰著小小嫩嫩的臉,白皙的手撫在光滑的下巴上,學著大人們的模樣,仿佛在思考,這樣的神情,讓雲深覺得開心不已。

相反的,秦玖的神色就比較淡定了,有些懶散地倚在椅背上,交疊著長腿,那素色的長裙披散開來,有一種飄逸的美感,平底鞋露出雪白的腳背,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散漫的美感。

雲深愛死了這樣的秦玖,所以這些年在很多地方走走停停了這麽長的時間,每一次疲憊後,總要飛越漫長的地平線去找秦玖,就算不多說什麽,她都懂,這樣的感覺很奇妙,仿佛她們認識了很多年,或者是必很多年更為久遠。

“我知道啊,我們家的oliy每一次都和我媽咪說我是她的男朋友,我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一起去上學,一起回家。”小慕秦想起了自己的小夥伴,臉上笑開了一朵花,白白胖胖的小oliy,總是笑眯眯地說他是她的男朋友。

所以小慕秦一直以為,男朋友,就是很好的朋友的意思,看見紀柏然從雲深的病房裏出去,自然就想到了男朋友這個名詞。

雲深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寵溺地拍著他的手背說,眉宇間不知為何,竟然有一些的落寞,在小慕秦的世界裏,男朋友就是好朋友的意思,而在大人的世界裏,男朋友的意思,卻是天差地別的,所以,一時之間,雲深突然就有了一些的迷茫。

看見小慕秦滿是期待的眼神,雲深笑了笑說:“是啊,他是雲深阿姨的男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她笑,眼睛裏,卻有些破碎的受傷。

什麽時候開始,有人問她她和紀柏然是什麽關係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麽樣回答了,因為潛意識裏還是覺得,就是分開了,還是理所當然地認為,紀柏然的心,應該是向著她的。

人就是這麽貪心,那個男人一直愛著她,就算她不願意接受,可是他如果真的放棄了,她還是會覺得難過,就像失去了心中一塊很重要的地方。

“那叔叔也會親你的嗎?”小慕秦似乎有些興奮,本來坐在床前的凳子上,說到這裏的時候,連忙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身體趴在病床上,臉湊到雲深的麵前,眼睛睜大,晶光閃爍地看著雲深,眸光灼灼的,都是期待。

雲深看著這麽興奮的小慕秦,愣了一下,說不出話來了,這下到秦玖笑了,女人懶散地坐在椅子上,身體後傾,挑著眼睛看著雲深笑,幸災樂禍的意思很是明顯。這個女人身上的那些放肆不羈的神韻還是沒有收斂盡。

雲深覺得,自己的額頭上的青筋肯定在挑動,這對母子配合得天衣無縫,一個問,一個配合地笑,分明就是逼著她說出她和紀柏然的那些小曖昧的。

她撫了撫額頭,無奈地開口:“以前有,現在沒有了。”她回答得很誠實,說話的時候,該死的,她的臉竟然紅了。

毫不意外地,她聽見了女人低低的笑聲,很是放肆,就知道秦玖一定會覺得她矯情,這該死的女人,一點麵子都不給她的,不是說過嗎?對孩子,一定要誠實的嗎?她就是很誠實了,這沒有什麽錯吧?雲深覺得啞然了。

好一對般配的母子。

但是秦玖高興了,小慕秦卻不高興了,小家夥嘟著嘴巴看了看雲深,再看看秦玖,動了動紅紅的唇,想要說什麽,最後卻什麽都沒有說。

“小慕秦想要說什麽?”雲深看出了慕秦的小情緒,有些摸不著頭腦。

小家夥卻不理會雲深了,從凳子上滑下來,跑到秦玖的身邊,拉扯了一下她的裙擺,仰著小臉迷茫地看著秦玖,看到秦玖望過來了,才眨巴著眼睛開口:“媽咪,你不是說,男朋友一定要親自己的女朋友一輩子的嗎?我都是每天都會親oliy的。”

小家夥一臉的迷茫,甚至有些的委屈,眼睛一直看著秦玖,感覺自己受了欺騙一般,很是焦心。媽咪說的話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的,既然oliy是他的女朋友,就要每天都親她,為什麽雲深阿姨說現在她的男朋友不親她了呢?

雲深覺得頭頂有黑壓壓的烏鴉飛了過去,這對活寶母子,秦玖竟然會教小慕秦這些東西,存心是要帶壞孩子,不過雲深再轉念一想,秦玖這樣教慕秦也是有道理的。

她明白秦玖的用心,無非就是給他灌輸一種忠誠的信仰,希望小慕秦在未來的人生路上,如果愛一個人的話,就堅持一輩子,因為不是所有的愛情都能夠得到祝福和美好的結局。

所謂忠誠,在現在看來,已經太缺少了。

而秦玖什麽都交給慕秦,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害怕了,她害怕自己的時間不夠來支撐她看著小慕秦成長,她那麽愛他,很愛很愛,所以總是想要教會他在沒有她的路上,能夠積極成長。

想到這裏,雲深的心裏,就剩下一陣陣的難過翻天覆地,秦玖還這麽年輕,生命就要逐漸地消退,每每想到這樣的結果,雲深都會傷心不已。連雲深都這麽難過的事情了,她在想,如果慕雲霄知道了,該是一種什麽樣的心傷?怪不得情好如斯的時候,秦玖還是選擇了離開。

雲深不知道要是換了位置,她站在秦玖的位置上的時候,不知道能不能和她那般做到,就算深愛,也不忍他傷心難過,選擇留著恨,讓他還有希望。

這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做到?雲深不知道,但是,卻能體會到秦玖的心疼。

秦玖定定地看著小慕秦,然後略微低下身子去抱起了他,把他抱在膝蓋上,似乎沉吟了一下,才輕輕地開了口:“小慕秦還小,你隻要記住媽咪的話就好了,以後會懂的。”

她說完後,俯下身去親吻小慕秦的廉臉頰,這話有些傷感,卻偏生的,秦玖卻還是雲淡風輕,雲深都覺得心裏難受異常。

小慕秦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很聽秦玖的話,也就不再問了。

三個人在都沒有開口,病房的門就在這個時候被推開了,護士帶著暖生從未外麵進來,暖生已經下了輪椅,在護士的扶持下,可以慢慢地走路了。

暖生懷裏抱著一個小小的木偶人,很簡單的雕麵,是一個做工簡單的人體雕像,女人一頭長發很搶眼,眉目低垂,唇微抿,似乎是經過了長時間的撫摸,那木頭的表麵都很是光滑了。

“lisan阿姨。”暖生看見雲深醒過來了,蒼白的小臉上顯然有些怔忪,動了動嘴唇,就交出了雲深。

雲深有些的惻然,紀柏然和她說暖生醒來後遲遲不肯說話,現在看見她,他竟然一下子就交出了她的名字,原來一個人在另一個人心裏的分量,真的決定著另一個的命運。

“暖生乖,過來給lisan阿姨看看。”雲深生怕他在黑暗中留下什麽後遺症,現在看來,他隻是暫時不想開口,想要開口的時候,自然很容易。

“雲小姐,看來暖生是很喜歡你了,我哄了他一天他都不肯開口,就隻是抱著木偶人,擔心了一天,現在好了。”護士微笑著把暖生帶到了雲深的病床上,很是安慰地開口。

有些害怕這孩子在黑暗和恐懼中留下什麽後遺症,現在他開口了,自然是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了。

“嗯,謝謝,他會沒事的。”雲深拉著暖生的手,對護士說了一聲謝謝,那護士也就退了出去,留下他們四個人麵麵相覷。

雲深把目光調轉回來,才看見暖生正睜著眼睛看著她,懷裏還抱著那木偶人,想要說什麽,卻又不說,目光很平靜,似乎經曆了這一場災難,暖生突然就成長了許多。

“來,給lisan阿姨看看你的木偶人,她是暖生的朋友嗎?”雲深不知道該怎麽樣開口,隻覺得暖生變得更加的沉默了不似以前的活潑了,有點心酸。

暖生拿起懷裏的木偶人看了看,有些遲疑,但還是遞給了雲深。

雲深拿過那木偶人,似乎是上等的木塊,做了有些年頭了,還散發著淡淡的幽香,她的手指輕輕地拂過那木偶人的眉目,突然就覺得有些的驚訝。

這是lisan阿姨……”暖生終於開了口,眼睛還是直直地看著雲深。

雲深愣了愣,知道這木頭和做工不是一般市麵上可以買到的,而那木偶人的眉目,的確有幾分她的影子,雕刻她的那個人,該是多麽熟悉她的。

因為她一貫的表情就是,低垂眉目,唇微抿上挑,神色有些的惶然,原來她在那個人的心目中,會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哀怨而死氣沉沉。

她聽見她的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不知道在震驚什麽,或者是在期待什麽:“誰給你的?”

暖生好不容易地眯著眼睛笑了笑,露出可愛的門牙:“是然叔叔,他早上來看我的時候送給我的,說我如果不想說話,就對著木偶人說,他說木偶人士lisan阿姨,他以前也是這樣對木偶人說話的,還要我不告訴你。”

暖生該是多麽單純啊,紀柏然要他不告訴雲深,可是因為他和雲深的感情比較深厚,還是願意和雲深分享這個秘密。

雲深拿著木偶人的手就停頓在了麵前,虛空地捏著,逐漸地收緊,她的手一用力,胸口被貫穿的地方就疼得撕心裂肺。

木偶人的表麵很光滑,是不是在很多漫長的夜,那個男人還是和往常一樣深夜睡不著,總是害怕她會突然跑出去,又是一場的爛醉。

那個適合雲深的身體已經不是很好,特別是胃,所以那時候,睡覺的時候,紀柏然都是緊緊地抱著她的,生怕一鬆手,她就消失不見。

他對她的那份心,在當時看來像是一種束縛和禁錮,現在看來,卻是一種莫大的感動,再沒有這麽一個人如同紀柏然這般對她了。

她捏著那個木偶人,很是矯情地,眼角濕潤了開來。

兜兜轉轉這麽多年,最愛雲深的,還是紀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