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幾率不大,鑰匙離身到事發當日隻有兩天,確切得說可能隻有一天多,在長沙府找到一個能將書院鑰匙打造出來的巧匠已屬不易,更何況還要跑那麽遠,時間上根本來不及的。”

見朱佑樘並沒有回答,張敏之繼續說道:“找到那個打鑰匙的人,那麽接下來的搜查就容易得多,順著蛛絲馬跡找下去,真正的凶手肯定就不遠了。”

朱佑樘看著張敏之,微微笑了一下,說道:“到底還是少了些閱曆。”

“閱曆?”張敏之困惑得看著他,就見到他點了點頭,卻沒有回應,隻是轉頭朝剛剛從牢房裏走出來的李璿說道:“今天之內能做到嗎?”

“可以。”李璿毫不猶豫得點頭,轉身便消失了。

朱佑樘轉過頭朝張敏之說道:“這件事到此為此,接下來,就與你無關了。”

張敏之驚道:“可是,孫師兄還沒放出來……”

“這一次的任務,你也順利通過。”朱佑樘答非所問得應道。

“不,我之前就說過了,我查這個案子,並不是要通過任務,我隻是想要幫孫師兄洗脫罪名,畢竟……畢竟這件事的起因也有我的一部分,如果不是我說拿著春宮圖利誘他,他也不會一頭紮進來,惹上這麽大的麻煩!”

“你終於承認了?”朱佑樘似笑非笑得看著她。

“我……”張敏之略有些心虛,雖然仰著頭坦然說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有錯在先的。”

“很好,是個有擔當的。”朱佑樘滿意點頭,背過身說道:“這件事我自然會處理好,後麵的你就不適合多加幹涉了。”

之後,朱佑樘就不再說什麽,張敏之心中雖然困惑不已,可是他不願意開口,就隻能乖乖離開,因為朱佑樘不讓她再插手,她也隻能幹著急著,沒有幾日,就傳來了消息,殺死任一飛的凶手已經抓到了!

是書院的一名小工,他趁著先生外出之時,用胰子印出了模具,找了個鎖匠打印,之後利用伺候南苑學子的便利,偷偷在任一飛的飯菜裏下藥,等他昏迷之後,又將放在床頭的春宮圖換掉,同時放了一大碗冰在上頭就離開,找人一起喝酒,以作為不在場的證據。等孫誌謙被人指控的時候,他就趁人不備,將原來的春宮圖放到了孫誌謙的書櫃裏在栽贓嫁禍。

當李璿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在家懸梁自盡,留了一份遺書,自稱自己原本家世尚可,因為任一飛的父親覬覦他家的一件寶物,所以將他家弄得家破人亡,他為了報仇,在聽說任一飛進入嶽麓書院之後,就也跟著偷偷進入書院,找機會對任一飛下手,父債子還,天經地義,現在心願已了,生無所戀,所以了結生命。

一個小工哪裏來的能力能在短時間之內製造出一模一樣的春宮圖,同時還加了磷粉和生石灰,還知道這樣的作案手法?如果真有這樣的人脈與能力,還需要進入書院當幫工來報仇麽?

這是張敏之聽到這個結果時候心裏一直存在的疑問,這件事,擺明就是和四皇子脫離不了關係啊。

彼時,她正在朱佑樘的院子裏,為孫誌謙被放出來洗風,夏日夜晚,涼風習習,配上烤肉和冰過的各式水果,簡直絕了。她聽到孫誌謙和他描述完這個案子後續的結果後,張敏之不解問道,“但大家不是應該很清楚,這件事背後的人就是四皇子嗎?為何不順勢帶出他?”

孫誌謙笑眯眯地朝她說了和朱佑樘說過的差不多的一句話:“小舅子,你到底是閱曆太少,還需要磨煉磨煉!”

“現在拉他下來還不是時候?”張敏之問道,隨即自己點了點頭,若有所悟,但很快她差點暴走,“孫誌謙,我可不是你的小舅子。”

“哎呀我隻是一時口快嘛,”孫誌謙親熱地去摟張敏之的肩膀,“這次我能迅速被放出來,多虧了小舅子你及時破案,我知道小舅子你對我的付出。”

張敏之一把甩開孫誌謙的手,一字一句狠狠道,“孫誌謙,我不是你的小舅子,你們早就解除婚約了。”這一幕落在一旁的朱佑樘眼中,他無比的欣慰,遞了盤櫻桃給張敏之,“敏之,你吃看,這個是我的福利,現在這個季節,很少能吃到了呢。”

“哇,周紀師兄,你為什麽隻給她不給我?”孫誌謙抱怨道。

“誰讓你對人家有用?”朱佑樘理直氣壯說,他又拿起一盤烤得正正好的羊腿遞給張敏之,“敏之,你吃吃這個,這個羊是瓦剌那邊今年剛進貢的,正好一個月,烤著吃最可口,這裏的所有人隻有你懂美食,我和他們聊這個,簡直對牛彈琴。”

張敏之很快將對孫誌謙的不快拋之腦後,吃得眼睛裏都在冒星星,她誇朱佑樘道,“周紀師兄您真是太好了。”

孫誌謙隻能轉頭對李璿說道:“你說老四現在是不是嘔血的厲害呢?想辦法繞了一大圈陷害我,結果還是沒有幹成?”

李璿沉默不語,孫誌謙隨即想到了李瑧的事情,訕訕地轉回頭,看張敏之吃力地拿著小刀切羊腿。

張敏之邊吃邊整理自己的判斷,隻有皇子才能驅動能工巧匠,在曹玄章想要做春宮圖的時候,搶先一步驅使能工巧匠製作一份,並在裏頭動了手腳,悄悄調換而神不知鬼不覺。

也隻有四皇子,才會在他們查到了那一步之後,直接就斷了所有的蛛絲馬跡。

想來,那個小攻並不是真的想自殺,必然是迫於某種壓力,達到什麽樣的境地?除了皇族別無其他了!

聽說太子和四皇子之間的關係微妙,如此看來,果然不虛。

“隻可惜李二那孩子走歪了,不然的話,也是可用之才。”孫誌謙對此卻有幾分惋惜。

張敏之不以為然,李家早就落敗,為想東山再起,必然不會隻用李璿這一手,李瑧一直跟著朱子儀,李家會不知?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就好像賭局,兩邊都押一點點,誰贏了,都沒損失。這次如果孫誌謙真的被李瑧所害,無異於是砍掉了朱佑樘的一隻手臂,老四必然穩操勝券,但現在,情況就略為微妙了。李璿親手處理李瑧,無異於是在所有人麵前表態,李家已經別無選擇,隻能乖乖跟隨朱佑樘。

張敏之突然心中一動,這些她能想得出來,朱佑樘難道就想不出來?想到這些,她不由地朝朱佑樘那看去。就聽到朱佑樘淡淡說道:“想要斷了我的左膀右臂,還需要點實力。”他舉起盤中的羊肉,“看,這今年的新貢品,不是落進了我們的嘴裏了嗎?”

“那倒是,老四現在應該氣得飯都要吃不下了吧,”孫誌謙說,他很不識相,拿起剛才朱佑樘遞給張敏之的那盤羊腿,“小舅子,你切個羊腿怎麽這麽費勁?來,讓我幫你。”

他下刀比下筆飛快多了,分分鍾將一盤羊腿片成仔仔細細,腿骨上根本沒有一點遺漏。

張敏之隻好說:“謝謝你啊孫誌謙,但真的別叫我小舅子了。”

“叫敏之不夠親近啊,”孫誌謙說,“說真的,衝著你這麽好的小舅子,我都覺得我可以忍忍你姐姐的醜了,要不然我還是娶她算了?沒有我這個冤大頭,估計以後你們家洗脫冤情了,也沒人願意娶她啊。”

張敏之……

“我謝謝你了,但真的不用了。”

朱佑樘黑著臉,放下手中的盤子,從衣袖之中拉出一條綠瑩瑩的小蛇朝張敏之說道:“這是小包子,打個招呼。”

“嗯?為什麽要叫小包子?”雖然看起來十分萌,可到底是一條蛇啊?

朱佑樘也不回答,夾起桌子上的包子,一丟。

隻見一道綠影子飛了過去,一瞬間功夫就將那包子吞進了肚子裏,細長的小身子頃刻間變成了一個圓滾滾的包子,然後……

“啪!”包子落地,小包子以無限幽怨的眼神看著他們。

看著小家夥圓滾滾的模樣,張敏之幹笑著點了點頭,確實,是包子!

“以後你就多多照顧它,一日三餐它十分挑剔。”朱佑樘見到張敏之小心翼翼地將小包子從地上撿起來捧在手心,順勢說道:“需要銀子找我!至於春宮圖之類的,就不要去做了。”

張敏之的手上莫名多了一隻萌寵,感覺十分驚愕,再聽到朱佑樘說起春宮圖三個字,臉上瞬間覺得有些發燙。更為不可思議的是,孫誌謙和李璿分明是見了什麽十分了不得的事情,齊刷刷道:“小包子,你變性了嗎!”

朱佑樘自然聽出了他們的弦外之音,淡淡掃過他們一眼,便不去理會,隻朝張敏之說道:“前些日子聽先生們說起,會在你們這一撥新人裏選一個機靈的做齋長,雖然不知道老先生們為什麽改了往日的規定,不過對你來說,卻是個大好機會。”

聞言,張敏之有些鬆懈的神色立即凝固起來,齋長這個位置雖然算不得什麽,卻是她往上走的一個機會,盡管太子殿下的大腿可以抱,但是如果自己沒有一點實力,就算站到了萬歲爺麵前,也依然沒有什麽話語權。很顯然,朱佑樘也替她想到了這一點,想到這裏,張敏之投向朱佑樘的眼神裏透著感激,看來太子爺是想要給她開後門。

然而朱佑樘的話實在是令她透心涼:“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什麽也不會幫你做,我不過是給你提了個名,至於能不能當上,就要靠你自己的本事。”

熱切的眼神瞬間黯淡,張敏之訕訕地點了點頭,心想著就算沒有直接當上,到底還是給她提供了條件,也不算太失望。

“齋長的位置隻有一個,但是想要當院長的人卻不止一個。”朱佑樘說完,便不再去理會她。

話雖如此,但是怎麽樣才能讓先生們覺得她是合格的呢?張敏之是完全沒有頭緒,那一側孫誌謙已經靠過來,提醒道:“下個月是一年一度的山中訓練,到時候書院肯定會安排事情給你們做,借此來考核,到時候可要好好表現!我看好你啊,小舅子。”

張敏之一聽,頓時豁然開朗,無奈又肯定地重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