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慢慢成為墨色染。蒼穹中一輪鉤月彎彎、依稀可見幾顆殘星。望著中天彎月,大抵已臨近子時,而顏欣還未安歇。倒非她毫無睡意,而是嗅著彌漫的濃濃血腥氣味,她確實無法入眠。仰望甚久,覺脖頸酸楚,無奈低首望著遠處那具死屍。

借著微弱月光,可見地麵布滿暗紅色血跡,而隻一眼,顏欣便睡意全無。魔勝雙眸突兀、似依舊留戀魔界種種。明明知曉他已然不在,不知為何顏欣望著他總覺得他那雙眼眸還在轉動一般。且依稀可見他眉心處有些墨色之物,對此覺怪異的顏欣欲上前查探。

扭頭見那名小妖睡的安穩,便屈身慢慢走到魔勝身前。此時細看,那墨色之物似燃燒的火焰一般,顏欣伸手打算查看是否是自己的幻覺,無奈被身後之人阻止。來者將她拖倒一旁,不悅道:“莫對死者不敬。”之後,舉著酒杯自飲三杯,隨道:“來晚、自罰。”

然良久未等到魔勝說話,亡青心中苦悶無奈唯有借酒消愁。此時似有千言萬語、卻吐不出隻字片語,隻覺得心口堵的慌。魔勝,算是他魔界中唯一的朋友。縱然他們相處時常把酒言歡、縱然魔勝脾氣有些古怪,然他知曉其待他是極好的。如今,故人不在,他以後唯有自酌……

隻是即便美酒下懷,依然會索然乏味罷了。奈何、奈何!終飲盡壇中酒,亡青便步履蹣跚離去。從他微聳的肩頭、和依稀的梗咽聲,顏欣知曉他應該是哭了。

不曾想,他對魔勝還有這般情誼。莫名思慮片刻,忽然想起方才那個墨色火形,顏欣又來至魔勝身畔。此時俯身確實望見他眉心處,那墨色圖案已然清晰。四下查看,未察覺有能力波動。那這般又是為何?

望著魔勝,顏欣忽然察覺他眼眸闔上,不由錯愕。呆愣中,隻見魔勝緩緩起身,始終眼眸未睜開。見此,顏欣心中默念佛經,莫非是鬼附身?老人家,大晚上不要嚇人好不好?

然後他睜開雙眸,血染之瞳冷冷望了她一眼,顏欣便可確認此絕非靈魂回體。陌生的氣息、和令她想臣服的威儀,他怎可能是那位老者。“你究竟是誰?”縱然她知曉其未必會回答,還是問出口。不知為何,她有種直覺:那就是他便是那夜襲擊自己,且殺害魔勝的人。

此時起身的他倒未回答顏欣,隻是四下環顧一番,暗歎:回來真好。複活動下手腳,縱然不是原來的軀體,但能活著他甚是滿足。如此,望著顏欣他微微抿唇,隻要得之上古神遺力,重塑軀體亦非不可。不過,時機未到,暫且留她活些時日。

隻見他盈身一躍,便來至顏欣身前,不待她反應便將她擊倒。其動作之快,顏欣根本無法抵抗,便陷入黑暗中。之後他一把拽過睡熟的小妖,將其扼殺,拋於顏欣不遠處。然後揮手布下一個幻術,隨後離去。

清風微拂、離去的魔勝,卻來至月淩林。望著墨染之花,他心中感慨萬千。如此墨色,便知神界災禍將臨。此番甚好之際,他定要好好把握。忽然想起那位妖嬈女子,不由飛身而去,不消時便來至妖媚處。隔著窗、望一眼熟睡的女子,他不由輕輕抿唇。見屋中女子似感知他透骨眼神,隻好消失空際中。

之後妖媚閃身來至窗畔,四下一望,未發現有誰。甚是奇怪,明明感知誰在偷窺,難道最近多疑了嗎?望一眼天際,還有兩日,顏欣便要被血祭亡魂。屆時,她會好好替她安慰陛下的。

蒼穹漸漸明朗、不久便曙光破空。當第一縷晨曦照耀魔界時,隻聽聞一聲驚恐尖叫。破碎之音令昏睡的顏欣皺皺眉頭,卻未從夢中醒來。聽聞者紛紛來此,片刻便聚集眾多妖魔。見是換班的小魔,不由相問緣由。小魔哆哆嗦嗦也未出聲,唯用手指著前方。

眾妖魔紛紛扭頭,隻見魔勝前輩被那位女子解體分屍,地上那濃鬱的殷紅血色、和零星白骨,處處極為刺眼。此時憤怒的他們不再忍耐,派小魔通秉魔帝後,便齊齊布置血祭之事。原本是兩日後,奈何她如此急切,此時他們也顧不得其他。即便魔帝不情願。他們今日亦要處死顏欣。

如此哄亂場景,令顏欣無法安眠。睜開雙眸之後,望著周圍一幹妖魔,心頭浮起不安。莫非昨夜僅僅是幻覺,然望著彌漫血祭的大地,和被分屍的魔勝,她又是一陣惡寒。

為何昨夜明明見他被外物附體,怎今日便被如此?恰巧莫離此時趕來,見此景不由挑眉。究竟顏欣欲圖謀什麽?見狀知曉眾妖魔心意,他未阻止,隻是冷冷道:“既如此,午時三刻、血祭亡魂!”

血祭亡魂,顧名思義,便是以血來慰藉亡靈。隻是魔界中稍微有些不同,凡是血祭者,必須於午時三刻開始。隻因此時借助法術,可達到令血祭者血枯之時,便魂飛魄散。即便魔界至今,還未有誰被執行此刑。隻因,其蝕心嗜骨之痛、且如此將不留一點塵埃,真正可謂煙消雲散。

然而聽聞此顏欣倒很是淡然。一來,她不知曉何為血祭亡魂;二來,自出事起她便告知小烏,今日便是相救之期。縱然很是失望未得之昊天塔,然來日方長終有期。隻是,返之神界該如何向父皇解釋,這是個難題。

望著淡然的顏欣,莫離輕撫懷中帝王令,眼眸眯起。顏欣,今日便是死期,你無法更改!縱然魔勝絕非死於你手中,但是他需要借機以此處死她。昨夜帝王令已經飲其血,今日若時機把握得當,便可刺破封印,蠶食上古神遺力。

如此,他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血祭之事。至於小烏,他令有安排。友情、愛情,你又會如何抉擇?想來此番為它們分別後第一次相見,定然不會太過輕迅速……

魔界邊域中,是誰徘徊不時對望天際,依舊還未來。此時不過清晨之際,至午時還有些時間。然,它卻覺得甚是緩慢。今日便要相見,為何它心中惶恐難安?憶起過往,它不由悲憤,心中燃起恨意。

縱然今日兵戎相見,它亦不會留情。彼時,思漪崖中其都未留情,今日它不會再心軟。隻是,大抵情深未改、它唯有踱步來消弭緊張的內心。恨,還是難抵愛嗎?

風卷碧葉,然其中答案,唯有它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