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阿川和阿森
兩人回到診所時天快要亮了。蔡衛榮迅速把永健肩頭上的子彈取出來,為防日軍再度檢查,永健和月兒決定把永康轉移到泰和鍾表店裏,萬一來查,也可以以是店裏的夥計搪塞過去,子彈取出後,過兩三天,永康的傷勢就能好個六七成,反正永健經過訓練,也會肌肉注射和換藥,商量妥當,永健把弟弟馱在背上下樓回到自己的泰和鍾表店。熊果林也趁天還沒亮,離開了吉林城。
居然會有人在華慈醫院偷竊違禁藥品,安培晉太郎的臉氣得變了顏色,他的嘴裏“八戈八戈”地喊不停,吉野隻有彎腰挨訓的份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郝永德家的襲擊案還沒破解,醫院又遇偷竊案,裏麵似乎有著某種關聯。
吉野剛剛從郝永德家出來回到自己的家,被窩都還沒有捂熱,負責醫院安全的龜田竹下就打來電話告知他醫院的藥房遭竊,藥劑師昏迷,兩個守衛的士兵遇難。吉野擱下電話,馬上趕到現場。藥房的四周已經圍好了警戒線。兩個守衛的屍體被平放在地上,屍體上沒有流血的痕跡,一個士兵的下巴上有一條長長的紫血,好像是被什麽鈍器劃到,兩人其他地方都沒有明星的受傷的痕跡,很顯然他們是被突襲擊中要害而亡,藥劑師還處於昏迷狀態趴在桌子上。
進入藥房,藥房裏的藥品還是擺放的整整齊齊的,毫無淩亂的跡象。查看之下,發現少了兩盒違禁的盤尼西林和麻醉劑。不知是藥品的氣味還是自己敏感了,吉野似乎又聞到了那種茉莉花般的淡淡的清香。
他讓人把值班的院長叫來,院長叫井上和彥,東京醫科大學齒科博士,前年才到華慈醫院任職,是個隻問學問不問世事的書呆子。此刻,他正在辦公室裏不知所措呢。醫院的燈突然熄滅的時候他正在看書,他以為是跳閘了,反正有專人負責配電室,他也就沒有出來,等了幾分鍾燈又亮了,他就繼續看書。誰成想藥房居然在燈熄滅時被偷了,偷的還是違禁藥品,守衛的士兵也死了。這下,這個書呆子院長不知道該怎麽辦是好了!
吉野讓他趕緊把藥劑師弄醒。井上是齒科專業的,拔顆牙或是鑲顆牙什麽的,那不在話下。可是把昏睡的人弄醒可不是他的長項。吉野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不耐煩地把他撥拉到一邊。他讓一個士兵端來一盆冷水,把藥劑師的頭摁倒冷水中,果然,藥劑師冷不丁地受到刺激,醒了過來。
他搖搖頭把頭上的冷水甩掉些,突然看見吉野正冷冷地盯著他,還有地上士兵的屍體及周圍荷槍實彈的守衛,他好像一下子明白過來發生什麽事情了。他嚇得得一哆嗦兩腿一軟,人就跪了下來,他的雙手慌亂地揮動著,嘴裏含混不清地喊著:“我不知道怎麽回事?不是我幹的。”
“我沒說是你幹的,恐怕你也沒那能力幹這事。”吉野冷冷地說,“你把你看到的情況跟我說說吧!”
“是,長官。今晚我值班。我正坐在窗口等護士來取藥,忽然燈滅了,門口的皇軍好像跌倒了,隨後我的肩頭被人重重的敲了一下,就什麽都不知道了。”藥劑師說完可憐巴巴地看著吉野,他是一個三十出頭的中年人,個子不高,額頭上的發際線有點望後傾,人看起來也不怎麽精明。
“你看看藥房裏丟了什麽沒有?”那人聽到吉野的命令,趕緊一排一排的看過去,發現什麽都沒少,他茫然地搖搖頭,忽然又好像想起什麽來似的,蹲下身子往自己的座位底下望去,然後把紙板箱拖出來,在裏麵翻了一下,站起身來,由於頭低著,血往下流,他的臉色漲得通紅,“報告長官,少了兩盒盤尼西林和麻醉劑,各十針。”他老實地向吉野匯報道。吉野看看也問不出什麽花樣,打發他到一邊去呆著。他自己徑直走到窗口。窗戶的門是打開著的,樓下就是草坪,從二樓窗口往下去,能清晰地看到草坪上有幾塊草皮被壓扁了,看樣子從窗口跳下去的不止兩個人。
其實,藥劑師是看見月兒從走廊上走過來的。月兒把士兵放到,然後開門進到藥房裏,雖然等滅了,但整個過程他全感知到的。當月兒出手要打暈他時,他說了句話,讓月兒愣了一下,然後照做了。他知道月兒是來偷盤尼西林和麻醉劑的,但月兒忘記讓他先說出藥在哪裏了,一個原因是月兒動作太快,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月兒就出手了,另一個原因是月兒以為藥肯定放在藥架上的,以至於後來月兒和永健多花了一點時間,但好在他們在日軍趕到前逃離了現場並成功地取走了所需的藥品。
吉野思來想去的認為作案的人至少兩人以上。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繼續搜查各大醫院和私人診所。想到私人診所,他想到了月兒。一直有案子發生,自己忙得焦頭爛額,也沒工夫再約月兒出去,他的心裏怪惦記她的。
被安倍晉太郎罵了一通,吉野又羞又惱,可是沒辦法。安倍晉太郎說案子再破不出來或再有案子發生,幹脆讓他剖腹謝罪算了!他知道安倍的壓力也很大,隨著美國的參戰,日軍在東南亞的戰場步步吃緊。在中國戰場,日軍也失去了往日勢不可擋的風光,抗日活動此起彼伏。日軍處於疲於奔命、疲於應付狀態。
一連幾天,日軍和偽滿警察在大街小巷裏巡邏檢查,可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發現。
為了引誘吉林抗日力量出來,安倍晉太郎決定采取外鬆內緊的策略。大街小巷不再有日軍和警察的巡邏。各個關卡的檢查也沒有往日嚴格了。但是吉林的抗日組織卻正好利用敵人的這個空隙,把各方力量來了個整合。阿川通過診所的電台聯係上了阿森。這對分開了十幾年的好兄弟在蔡氏診所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月兒聽他們訴說著各自別後的經曆,她才知道地下城堡好多年了已經沒有得到軍統的任何援助了,事實上處於被拋棄的境地,一直以來是阿森帶著那幫忠心報國的弟兄們苦苦地支撐著。月兒還聽到他們多次提起自己的父親郝永德以及父親所做的對不起名族和國家的事情,月兒心裏感到很羞愧。
阿森接受阿川的提議,他帶領的地下城堡作為吉林城西支隊和阿川領導的城東支隊遙相呼應,阿森任城西支隊的支隊長,並統一受吉林抗聯組織的領導。蔡氏診所和泰和鍾表店作為聯絡點互相配合協助。下一步的目標是截取郝永德長農稻田公司即將運往日本的文物。所以要派人打入長農稻田公司和吉林盛和船運公司弄清船期和數量。鑒於永健救過郝永德女兒郝思佳,郝思佳又三天兩頭地來找永健玩,這個任務派永健去完成比較合適。
阿森和阿川心裏很沉重,即將要對郝永德動手了,三個曾經在異國他鄉相依為命的好兄弟就要兵戎相見了。二十多年前在日本的一幕幕往事又浮現在兩人的腦海裏。
當初在日本時,兄弟倆人和黑龍會成員發生衝突,阿川受重傷,郝永德和阿森兩人衣不解帶地在醫院照顧服侍阿川,兩天兩夜,郝永德全然沒有了大少爺的脾氣。後來他和阿森輪流著在醫院陪夜照顧阿川,給他端尿端屎,這可是郝永德自打出生以來沒有做過的事哦,隻有別人給他端,為此阿川心裏萬分感激郝永德。回國後,郝永德派哥倆擔任要職,兩人恪盡職守全力為郝家效力直到日本人入侵。
這份手足情深如何割舍?這也是郝永德能活這麽久的原因。不是兩人動不了他,實在是因為下不了手啊!兩人心裏不由得痛恨起郝永德來,那怕他隻是做做幫凶,別做出賣祖宗的事情,他們也許就放過他了。
月兒聽著老哥倆痛苦的歎息聲,內心也是刀割般的難受。她走到兄弟倆前麵“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著說:“叔叔,兩位叔叔,求你們讓他留個全屍吧!”
“月兒,你是...?”阿森和阿川同時蹲下身子來扶月兒,阿森猶疑著說不下去了。如果月兒是郝永德的女兒,她聽著別人要殺掉自己的親生父親,那該是一樁多麽殘忍的事情啊!
“是的,我是郝永德養在外麵的私生女!”月兒擦去臉上滑落的淚水,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身世和參加軍統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阿森和阿川聽了唏噓不已!想不到月兒承載著這麽深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