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窺探
“軍火庫”被炸,引得日軍和偽滿警察傾巢而出,全城進行大搜捕。這樣的搜捕對於月兒和永健來說等於沒有。倆人安然無恙地回到客棧,各自睡下。等到鬼子上門來搜,倆人已經睡醒一覺了。由於客棧是郝永德所開,在吉林警備司令部備過案,因此鬼子對裏麵的住客相對比較禮貌,不會無作非為。當然月兒和永健並不知道客棧是郝永德所開,他們隻是覺得奇怪,日本鬼子的行動怎麽會文明起來了呢?
永健跟月兒講的關於郝思佳的事情一直縈繞在月兒的心頭。月兒心裏越想越不安,越想越渴望,自己的生父還活著,並且近在咫尺。就像本來已經不會走了,但是被重新上了發條的鬧鍾,她想去見郝永德的願望就如同這鬧鍾“嗒嗒”的走動聲,再也停不下來了。她不能跟永健說她要去見郝永德。她拿不準永健知道自己是郝永德女兒時會怎麽想?所以她決定一個人偷偷地行動。
她怕永健找她,她就在桌上留了一張紙條,上麵寫道:疑似故人來,相見兩不厭!告訴永健她去見一個她不討厭的熟人,讓他別擔心。同時,萬一紙條落入別人之手,也不會泄漏任何與身份有關的信息。
她還是穿上了輕巧的夜行衣,悄悄地溜出了客棧。皓月當空,銀色的月光灑落一地,給吉林城平添了幾分精美。遠處日軍的探照燈晃動著,就像兩種互相衝突的顏色,讓人感覺是那麽的不協調,破壞了月光給人的恬靜之感,也破壞了月兒心頭的愉悅之情!要是沒有日本人侵略我們,那日子該會有多美啊!月兒在心裏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月兒健步如飛,輕捷的身姿如同翱翔的燕子,倏忽之間已不見了蹤影。
月兒順利地來到了郝永德的大宅,她第一次見到郝永德的家。門口兩頭威武的石獅子在月光下猙獰地直視著月兒,門庭中央金黃色的燙金楷書“郝府”在陰影裏熠熠生輝。大門是進不去的。月兒來到後門,輕輕一躍人已上了牆頭,然後又悄無聲息地飄落到院子裏,就像一片黑色的羽毛。
郝永德家的客廳裏燈火輝煌,在右邊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端莊大方的中年婦女,沙發的左邊坐著一對六七十歲的老夫妻。一個十八歲左右的女孩嘟著嘴,站在客廳的中央,她的一隻手用繃帶掛在肩背上,一個五十來歲的胖胖的中年男人站在女孩前麵,正在指手劃腳,他圍著女孩團團轉,顯得很著急的樣子。由於距離遠,她聽不太清楚他在說什麽。但是月兒知道那是郝永德,那個站著的就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郝思佳了。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郝永德,生怕自己眨一下眼睛,他就會不見了一樣。他與月兒心中的爹有點不一樣了。“爹老了!”月兒在心裏感慨著,她很想現身去喊他一聲“爹!”
郝永德在郝思佳麵前指手劃腳了一會兒,出來走到門廳裏來透氣,那裏離月兒站著的地方很近,在燈光的照耀下,郝永德的麵容清晰地出現在月兒麵前,雖然發了福,但五官還是月兒記憶中的樣子,額頭寬闊,鼻梁英挺,英俊的外表沒有多大變化。看見多年不見的父親,月兒心旌蕩漾、淚水漣漣,她情不自禁地挪動著身軀想要走上前去叫聲“爹”,這時一雙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月兒正要出手反抗,耳畔傳來永健熟悉的聲音:“別出聲!”永健不知什麽時候悄悄地來到了月兒的身邊。他拉著月兒原路返回離開郝家大院,回到了客棧。
月兒剛一出門,永健就去房間裏找她,發現了她留給他的紙條。永健略一思索明白了個大概。他聽自己的爹馬三說過,月兒是熊果林從路上撿回來的。他又想到了前一天他告訴月兒那個跟她長得很像的女孩郝思佳的神情,他猜可能月兒跟他們有關係,而且很近。於是他就徑直朝郝家大院而來,果然發現了月兒的影子。月兒因為見到久違的父親,情難自禁,全然不知周圍的動靜,所以永健才得以及時出手不讓她出聲。
回到客棧的房間,月兒的情緒還是起伏著,永健走到她的身邊,把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抱住她,“什麽都不要說,我知道!你想哭就哭出來吧!”聽到永健體貼溫柔地安慰自己,月兒憋了好久的情緒終於像打開閘門的洪水宣泄出來,她在永健的懷裏泣不成聲,有釋懷、有無奈、有痛恨!父親還活著,她多想挽著父親的手走一走,知道自己還活著,父親會把自己接進他的大院裏去嗎?可是父親為什麽要勾結日本人?如果父親在他選的道路上繼續遠行,說不定有一天會是自己去執行結果他的任務。月兒越想心裏越悲苦,她任憑淚水肆意橫流。永健輕輕地拍打著月兒聳動的雙肩,胸前感到濕漉漉的溫濕了一片,他知道這是月兒的眼淚。他深深地體會得到月兒內心深處的哀痛,可是自己卻什麽也做不了,他心裏難過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自己心愛的姑娘在自己的懷裏像個無助的小孩一樣地哭泣,他唯有更緊地抱住她,告訴她,自己永遠和她在一起!
感情的起伏不能影響任務的完成。白天倆人在客棧裏研究永健買回來的各種報紙,對報紙上的消息進行分門別類、歸納整理。有過一次意外,讓兩個年輕人更加的小心謹慎起來。
經過幾天的晝伏夜出,倆人對吉林城內的情況有了大致的了解,雖然與阿森要求他們的“情報要準確到位”還有一段距離,但是畢竟他們才剛剛開始獨立行動,除了軍火庫這個目標,其他的沒有什麽特別具體的目標,所以也無從說起準不準確、到不到位了。
很快一個星期過去了,大街上偶爾傳來幾聲零星的槍聲、小販們有氣無力的叫賣聲,一切顯得那樣的寂寥、毫無生氣。吉林城內的老百姓連過日子的勁兒都快沒有了,他們對於在街上橫衝直撞的鬼子由剛開始時的恐懼、憤恨、避讓到現在的愛殺不殺的冷漠,隻有心裏絕望透頂的人才會對雞飛狗跳的場麵麻木不仁,中國人民到了最後的存亡關頭了。
各方抗日勢力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月兒和永健心裏也著急,著急軍火庫的位置到底在哪裏?
實在按耐不住了,不管行動有沒有危險,倆人在蟄伏了十來天後決定再次出擊。這次他們想從吉林城內最大的娛樂場所“春風拂麵”歌舞廳著手。因為吉林的達官顯貴大都會在這裏舞動他們肥胖的身軀,還有日本軍官和浪人也會到這裏獵豔。
月兒把頭發高高地盤了起來,讓她的身材顯得更加的纖細苗條,玉白色的旗袍外麵批了一條猩紅色的披肩,襯托著她故意塗得血紅的雙唇,她的明亮的雙眸畫成了煙熏妝,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的迷離妖嬈。永健一身西裝革履,今天他戴上了一副金絲邊眼鏡。他故意和月兒保持一段距離來到了“春風拂麵”歌舞廳。
舞廳的中央一個白俄羅斯人正在賣力地吹奏著一曲薩克斯曲,四周的燈光忽明忽暗,讓裏麵的空氣更加氤氳。永健很想和月兒跳一曲。在地下城堡裏倆人有過多次練習,因此他和月兒都會跳各種交誼舞。每次摟著月兒纖細的腰肢翩翩起舞時,他的心頭總會湧起一股柔情,想把月兒融化....
永健看見月兒要了一杯葡萄酒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他正要走過去邀請月兒跳一曲,這時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衝他而來:“英雄,英雄你也來啦?”他抬頭一看,不禁心裏叫苦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