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離家

這是安琪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看弟弟演出,卻由於忙著交流情況而無暇欣賞。她很怕弟弟看見她和柳星這麽靠近誤會她。當她跟弟弟要票子時弟弟想給她正廳的位置,她說要角落的好了,當時安華還曖昧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這下可好了,弟弟肯定要誤會她了。安琪心裏有一點點懊惱。可是為了弄清情況也顧不得那麽多了。“請你把知道的都告訴我!”一落座,安琪就急不可耐地催促柳星。

“好,你父親當初的行動很像是有人在引領,估計已經被人掌控了。也就是說你父親他們身邊有奸細!”安琪聽得出了一身冷汗。

“你回去後把這個情況告訴你的父親,讓他注意身邊的人。”柳星繼續關照著。

“一旦有新的情況發生或組織上有新的指示,我會到你醫院來找你的。”柳星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恨不得組織上天天對安琪有指示呢。

情況交流完了後,安琪想離開戲院,她想趕緊回家去一趟。柳星想把戲看完,他想跟安琪多呆一會兒。可是安琪執意要走,他隻好配合她離開。他讓安琪挽著他的手臂,他側身靠近她的身體。到了外麵,安琪想把手從他的臂彎裏抽出了,柳星使勁一用力,把安琪的手夾住了,轉頭對安琪說道:“別這樣,別人會懷疑的!”

情侶關係不一定非要時刻挽著手不可,可安琪毫無對敵和戀愛經驗,所以,她覺得柳星說的不無道理。就這樣,倆人像熱戀中的情侶一樣,安琪挽著柳星的手臂,回到了華慈醫院,柳星這才跟安琪道別離去。今天是柳星感到最輕鬆的一天,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他一直在回味著和安琪相處的情景。他覺得父親的決定是多麽的英明!早前被父親責罵的不快早就丟到爪哇國去了。

安琪回到醫院後迅速地跟院長請了假,表示母親剛去世,家裏事情很多,父親年邁弟弟妹妹年幼,作為長女,她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老家,告訴父親和妹妹們這個消息,讓他們出去躲躲,或者把他們接進城來。院長李克是個進步人士,對安琪的遭遇很同情,對日本人很痛恨,但又束手無策,他能做的事就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減少日本人對自己中國同事的騷擾!安琪提出的請假要求他一口答應。

“熊醫生,那你自己路上小心,如果事情多當天趕不回來,別急著趕回!多陪陪你父親也是應該的!”“謝謝院長關心!我會盡量按時趕回來的!”

當天,她叫上安寧趕在日落前一起回了家。

通往家的小路上到處都是燃燒過的痕跡,沒燒著的野花野草,經霜打後,也蔫頭耷腦地耷拉著,顯得毫無生氣!

姐弟倆下了馬車直奔家而來,推開虛掩的籬笆,他們發現熊果林背著雙手靠牆而立,似乎在思考著什麽!經過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他的鬢角平添了幾縷白發,讓他看上去比以前顯得蒼老憔悴,安琪安寧兄妹看在眼裏,內心無比的心疼!

“你們怎麽又回來了?”熊果林見了姐弟倆,奇怪地問道。

“爹,妹妹們呢?”安琪見父親一個人孤立在院子裏,不見妹妹們陪伴,就問道。

“月兒和安靜在和永健他們練槍法。”熊果林淡然回答,這幾天他的內心一直起伏不定,他也在想這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他也很奇怪吉野的言行為什麽這麽奇怪?他對妻子的突然離去很心痛,不習慣,也接受不了。但是他是父親,是孩子們的主心骨,他不能亂了方寸。

安琪安寧連忙走上前來,一人一邊把父親拉進裏屋。

“爹,十年前你們是不是炸過郝永德在吉林城東的外宅?”安琪急切地盯著父親那雙深邃的眼睛。“爹年輕時一定很英俊。”安琪在心裏想道。

“是的,可惜被狗日的郝永德逃了狗命。當初就是因為他這個漢奸,你們馬三叔叔的腿被打斷,土地也被狗日的郝永德騙走!馬家哨村還死了五六個人呢!”熊果林想起來就感到氣憤。

“爹,你們怎麽知道郝永德的外宅地址的?為什麽不去炸他在吉林城中心的大宅?”安寧好奇地接上來問。<br>“我們有過打算的,但是後來有人告訴我們說他在城東角落的外宅容易炸。城中心的老宅仆人多,容易被發現,不一定能炸死郝永德。有人給我們情報,告訴我們郝永德出現的時間,可是結果千算萬算,還是被他逃脫。隻炸死了他的朝鮮女人和朝鮮女人所生的女兒。炸死他的女人和女兒不是我們的本意,我的心裏一直很不安,當時也是因為郝永德做得太絕了,我們才一氣之下,信了別人的情報,出此下策,事後我也挺後悔。”

“爹,現在有情報表明,吉野到我們村是來進行報複的,特別是您。至於他為什麽放過妹妹,還不得而知!爹,你還記得當初向你們提供情報的人嗎?”

“具體倒是不記得了,好像是你馬三叔叔的一個朋友聽人說的!”

“那我去把馬三叔叔叫來我們家!詳細問問他的朋友是誰?是怎麽跟他說的?”安寧說完拔腿就往外跑,在門口,他遇到了永健和月兒。他正要問他們為什麽不進來,他忽然發現月兒臉色不對頭,他以為月兒病了,趕緊高聲叫喊:“姐姐,你出來一下,月兒病了!”

安琪和熊果林關切地走了出來,安琪摸摸月兒的腦門,冰涼的,不像發燒的樣子,但是神色黯然呆遲,魂不守舍,熊果林抓過月兒的一隻手想給她把脈,誰知平時溫順的月兒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飛快地甩開了父親的手,熊果林錯愕了一下,抬眼向永健投去疑慮的一瞥,發現永健也是一臉茫然。

永健確實不知道月兒的情緒變化怎麽會那麽大?剛剛他們和永康、安靜一塊兒在練槍法,月兒不放心熊果林一個人在家,提早回家,永健提出陪她一起回來,走進家門發現姐姐和哥哥正和爹說話,就在外麵聽了一會兒,聽著聽著,他發現月兒的臉色變了,變得蒼白,額頭上鼻子上還冒出細細的汗珠……

“月兒,你怎麽了?快跟姐姐說說!”月兒對安琪的話充耳不聞,目光直愣愣地盯著熊果林,熊果林感到莫名其妙,這孩子不會是想她母親想著魔了吧?他正想走近勸慰勸慰女兒,誰知月兒還沒等他靠近,扭身跑出了屋子,永健看了熊果林一眼,熊果林示意他跟出去。

月兒發瘋一樣地跑出院子一口氣跑到了那小英的墳頭,趴下就撕心裂肺地嚎哭起來!永健氣喘籲籲地跟著她一起跑,他從沒見過月兒哭得這麽傷心過,他頓時感到手足無措。

天色漸漸地變暗了,邊上的鬆樹林發出陣陣的呼嘯,似乎在應和著月兒一起一伏哭泣的身姿。永健想去把月兒抱起來,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他實在搞不懂,月兒為什麽會突然哭起來。

過了一會兒,月兒的哭聲終於漸漸地平息下來,永健走過去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永健,咱們離開吉林吧!”月兒梨花帶淚地對永健說。

“好!可你能告訴我為什麽你突然想離開吉林嗎?”永健小心翼翼地問月兒。

“現在別問,以後我會慢慢地告訴你的!”聽月兒的口氣她是會永遠和他一起的!永健放心了!

“那我們到哪裏去?要不要先跟家裏說一聲?”永健怕爹娘不放心,心裏希望跟爹娘說一聲再走。

“你去說吧,我不去說了。”月兒目光定定地看著那小英的墳墓。“我已經跟我娘說過了。”她又補充道。<br>月兒之所以同意永健回家去說,也是想讓他去從家裏拿點錢來。反正不管永健跟不跟她走,她是非走不可的。她的身上還有一些錢,身上還有戴的首飾,路上可以變換。自從那小英出事後,熊果林讓她們倆姐妹身邊都帶著錢,以防日本人突然又來了,倉惶出逃時派上用場。

倆人約好碰頭地點和時間,月兒表示時間一過,永健沒出現的話,她一個人南下了!永健哪敢怠慢!他匆匆跑回家,偷偷地溜進自己和弟弟的房間,取了自己的零花錢,又匆匆跟永康交代了幾句。永康見哥哥非走不可,就把自己積攢的幾塊大洋也拿出來給哥哥帶上!

兩個年輕人匆匆地出了村,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路上幾乎沒有什麽行人。月兒隻是埋頭趕路,卻不發一言。永健隻好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盡力跟上月兒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