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多奇山,這是不知是江湖何處的一座奇形巨山,,像是一個彎腰拾取物品的巨人,手足清晰,還有麵部輪廓,不似人工劈砍而來,似乎是天然所成。

峰頂盤坐著一個朦朧的身影,好似千百年未曾一動了,連氣息都與坐下的大山連為一體,仿佛就是山上一塊普通的石頭。

但就在這時,忽然兩道驚虹穿透朦朧的迷霧,透射入天際,其身周的朦朧霧氣劇烈翻滾,這人竟然緩緩站立起身了,抖落一地的泥塵,他一步步走到懸崖邊上眺望遠方,甕聲甕氣的喃喃自語道:“你終於還是到了那裏,七竅玲瓏心的擁有者。”

隨即但見他一拂衣袖,山下彩霞彌漫,一條條瑞彩像是流蘇一樣向山上飛來,徑直沒入神秘人的體內。

“命運之鱗已經開始流動,最終打破宿命的人會是誰?風蕭蕭,秋代雙,淨琉璃,唐樂賢,拓跋蘭元,段羽華,魔菩提,朱炎,萬世屠蘇……還是我,抑或是你?”神秘人搖頭輕語,一個個名字看似隨口說出,但每一個名字都令附近空間震動,說道後來,天雷滾滾,似乎是上蒼在警告著什麽,景象詭異。

“當陰陽之門交錯,操命之邪手蠢蠢欲動。神祇已逝,時空淪喪,北辰隱遁,暗星浮耀。

當真理嶄露先端,希望的盡頭通向毀滅。金烏展翅,雙日同天,天道不存,萬籟無聲”

蒼涼的悲歌震蕩群山。

而此時的南元之中,一度驚慌失措的白靜竹直到這幾日才慢慢恢複過來,不複先前惶恐,忽然間變得很安靜,在一座小城內生活,買下了一個院子與雨研居住在內。

白靜竹幾乎足不出戶,白天會在院子內打理一些花草,看書,彈琴,日落之後也像是一個未曾辟穀的凡夫俗子一樣自己動手做些清淡美味的飯菜,靜若處子,似乎十分的平靜,對外界的事情不聞不問。

但雨研看在眼裏卻是始終無法釋懷,如今白靜竹已經被守護一族所棄,拓跋蘭元的事情更是傳得沸沸揚揚,連這個深山中的小城都到處有人議論。

拓跋蘭元可謂踏出了一跳滔滔血路,不說當年滅殺絕仙閣的瘋狂舉動,單是一個多月前在南元殺的人就不比魔菩提少,到達中元之後雖然不再殺人。

但前幾天城中傳開的消息更加令人震驚。也就是那時,雨研已經完全肯定,是風蕭蕭得了朱雀陰靈血。

她其實早有懷疑,因為朱雀陰靈血不比尋常,是朱雀極陽靈脈之中滋生的一點少陰,唯有朱雀靈血的女性血脈才有機會誕生,而且機會微小,十個朱雀靈女中不見得能有一人誕生。

若非本人發自內心的釋出朱雀陰靈血,即便是滅級的采陰補陽之術都休想奪取陰靈血,即便本人失去理智,隻要心底還有一絲抗拒也可保陰靈血不失。

這天下間能強硬奪取陰靈血的手段少之又少,偏偏白靜竹在事後寧願獨自承受拓跋蘭元的怒火也不願意說出那人的名字,可見本是有情的。

其中到底發生了何事雨研不得而知,此時完全確定那人就是風蕭蕭,氣不打一處來,簡直恨得咬牙切齒。他一直以為風蕭蕭是個能頂天立地心有大正義的人傑,不成想,風蕭蕭竟然如此不負責任,當初任由白靜竹一人失魂落魄的行走在叢林之內。

拓跋蘭元的事情他也不可能沒有聽聞,其中因果不難聯想,他卻任由拓跋蘭元一路瘋狂而不加阻止,這種逃避的行為令雨研不恥,暗暗發誓,若是下一回見著了風蕭蕭,必先給他來個一劍透心涼。

三日前,城內傳開了拓跋蘭元在三教聖山上的所作所為,出言要日殺一千人,但風蕭蕭依然沒有出現,卻逼來了儒門驚鴻之首的北冰蒼月,連累一代神才隕落於聖山之巔,儒門悲慟。

許多聖山下依舊不及走遠的人在聽聞北冰蒼月力阻拓跋蘭元一夜而身亡之後,跪地痛哭,數萬人朝著聖山的方向呼喚北冰蒼月的英靈,此事震驚天下,世人對拓跋蘭元的態度再次下滑一大截,已經將其視為魔中之魔,萬魔之王一樣的存在。

北冰蒼月豁盡性命逼得拓跋蘭元答應一個月之內不下山殺人,為山下數十萬計的無辜性命爭取到了撤離的時間,大義情操令天下人敬仰。相比之下,作為此事的始作俑者的風蕭蕭卻一直躲避在他處,雨研自然也對風蕭蕭大是仇視,恨不得現在就走到城內告訴那些江湖人事情的始末真相。

風蕭蕭才是那個最應該受天下人唾罵的人,麒麟神子就是被他逼瘋的。

但這幾日來看到白靜竹安靜得出奇的身影,不發一語,不問一事,仿佛已經徹底將自己封鎖在俗世之外,這種情景令她心酸苦澀,雖然對風蕭蕭恨之入骨也不忍再做什麽有可能會傷害到白靜竹的事情了。

“小姐她總是想脫離守護一族的枷鎖,想自由自在的生活,哪怕隻是做一個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哪怕百步之外無人識君,如此簡單卑微的願望她卻無法如願,因為神子的愛,小姐就已經失去了自主的人生,多年逃亡盡是徒勞,犧牲了至親至愛的婆婆,行事身不由己,受盡委屈。到頭來還要被卷入如斯可怕的江湖血浪,若世人得知真相,真不知道何處還能是小姐的容身之地。”

“她是喜歡風蕭蕭的,自當年殘劍峰下為風蕭蕭一言所救便已經好感大增,後來聽聞了一些風蕭蕭兄妹的事跡,深深被他們那股向往自由的衝勁所折服,情愫漸生,其後的數次見麵也隱隱約約的感受到風蕭蕭不敢愛的無奈,暗自傷神,這些我全都看在眼裏了。”

雨研歎息傷神,這個和她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的小姐近日來冷漠的安靜令她感到深深的不安,自己這個至親之人在她眼中都仿佛不存在了一樣,無論她怎麽勸話,白靜竹都隻是木訥的點頭或者搖頭,隻是自顧自的生活著。

她想過要將拓跋蘭元在三教聖山的所作所為告訴她,但轉念之後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告訴白靜竹這件事情圖個什麽目的?無非就是希望拓跋蘭元還能聽得進白靜竹的一字半言,事實上,雨研是堅信拓跋蘭元還是能接受白靜竹的勸言的。隻是此時的白靜竹又該以什麽身份勸言,挽救了那些無辜之人,要有白靜竹如何自處。

相比之下,雨研倒是希望白靜竹能永遠安安靜靜的生活在這裏,寧願她什麽都不要知道。她愧疚於自私,但並不後悔。

又是日落西山時,雨研到城內去買一些生活用品還沒有回來,因為白靜竹的生活越來越像一個從來不曾修煉的凡人,她需要準備更多的生活物資。

而白靜竹此時卻在院內采摘這菊花,這些菊花是院子的前一任主人種下的,半個多月前白靜竹買下這裏,大半的原因就是因為喜歡這一小片的菊花,開得燦爛,開得朝氣。此時采摘一些菊花,明天清晨到後山的樹林裏取一些花露水,可以混著菊花泡茶。

那種味道似乎總能令她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幕,第一次喝風蕭蕭泡的茶。

“莫愁三九少飛花,一夜龍鱗舞萬家。山野茸茸鋪厚被,樹凇脈脈裹輕紗。頑童逐巷忙攻壘,好友圍爐細品茶。玉魄冰肌何處去,喜看庭草吐新芽。”仿佛間,她似乎又聽到了那個少年老成的輕吟。

“嗯?”白靜竹冷漠的表情忽然微微一動,采菊的動作也頓住,嬌軀輕顫。若是雨研此時在此,必定會驚異於白靜竹臉上莫名浮現的一縷溫柔笑意。

一個美麗的女子想起了多年前與摯愛之人相識相知的種種趣事時,嘴角浮現的甜蜜笑容都不及此時的白靜竹,一股喜悅充斥全身。

但瞬間之後,白靜竹的神色便恢複了漠然,身上的氣機也隱去,她慢慢站直身子,挎著籃子往廳中走去,隻是心中無比清晰和堅定,遠不似表麵的迷茫。

“我這一生都在妥協,這一次我絕對不會。不管這俗世如何,我一定會保護好你,我的孩子……我但願你能一生平凡。”

而此時身在天外天靈山聖境的韓青青也表現得非常乖巧,每天的生活都很有規律,雲鼓雷峰的清晨似乎來得特別早,但每當天邊第一縷曙光浮現的時候,韓青青已經在寺院的空地上打拳了,所練正是融合了六絕勁的《匯流訣》。

她每一天的興致勃勃,雖然剛住下的那幾天總是會問起風蕭蕭何時出關,但最近是問得越來越少了,這三天來更是隻字未提。時常與婆娑悟者討論佛理,小小年紀,絕頂聰明卻是令人動容。

直到這一天清晨,韓青青修煉完畢,婆娑悟者便緩步走了過來,臉上洋溢著滿足的幸福。

“前輩,可否帶我去拜訪淨琉璃菩薩?前些日子她說想收我為徒,但那時我明佛理,一時沒有答應,這些日子與前輩討論佛理頗有心得,初衷有改,想再見淨琉璃菩薩一麵。”

“哦?你想正式拜入佛門?”婆娑悟者一時躊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