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建文到底如何了,還請宮主相告,水清感激不盡。”風蕭蕭遙遙對著雲床抱拳行禮,神色頗為焦急,對方既說“如果”,就還有一線希望。

“你的感激價值幾何?”宮主不說話,西北角傳來一個雄沉霸氣的聲音,顯然怒火騰騰。

風蕭蕭側目,但見屏風之後走出一個妖異之人,一頭白發披散,麵容輪廓如刀削一樣鋒利,雙目更似利劍,身穿灰白相間的衣袍,背負著雙手,一步步逼近,森然殺意令身周空間都扭曲不已。

這是一尊自地獄殺戮歸來的傳奇大妖,但風蕭蕭不為所動,因為他見過真實的地獄。

“閣下處處針對,以為我是好欺的嗎?”風蕭蕭不再退讓,鬆開韓青青的小手,衣袖一拂,身上騰的冒起青冥火焰,頓時,宮殿之內氣溫大降,連聲驚咦傳出,幾個大妖均不能平靜。

這是鬼車鳥控製下弱化了不少的獄焰,顏色也有所變化,隻是為了不讓人輕易辨認,風蕭蕭此時承受的痛楚難以想象,即便一體相生外加鬼車鳥的極力控製,但獄焰天性還是將他的靈魂灼得劈啪作響,要不是他以前時常如此練功和錘煉神魂意誌,此時絕難平靜得若無其事。

“哦——相殺嗎?來。”白發妖將怡然不懼的樣子,還側著臉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極盡挑釁。

“夠了!”玉蟾宮主終於發話,淡淡的喝道:“端木,收起你的怒火,他不是淩建文,況且,淩建文也已遭到報應了。”

風蕭蕭心中一驚,目光不善的問道:“宮主此話何意?”

端木妖將冷哼,雖然依言收起了身周殺意,但毒蛇一樣的目光依然緊盯著風蕭蕭不放。

“淩建文跌落冰原天河,凶多吉少。”玉蟾宮主淡淡的一句說話再次令得風蕭蕭麵色大變,蹬蹬蹬連退三步,腦中轟鳴。

冰原天河風蕭蕭是知道的,那是迄今為止被人發現的冰原上的唯一有流淌於冰川表麵的河流,說它流淌於冰川表麵其實不對,因為自古以來沒有人能探到河底,根本不知道河底是怎樣的世界,是否依舊是冰川還是別有洞天根本不得而知。

但天河上的水號稱天下極凍,二三品的神兵沾上一滴都要碎成冰渣,更要命的是,天河之下長存一股恐怖吸力,所有沾上天河的物體都會被無情的拉扯向下,再也脫身不得。隻有上古的神話人物能夠抗拒那股吸力,但據古籍記載,即便造化境的神話存在,一旦深入天河千丈,同樣要麵臨身死道消的下場。

淩建文竟然跌落天河?這玉蟾宮主說“凶多吉少”著實是對淩建文莫大的誇讚了,當世之中能自天河活命的人隻怕隻有那些擁有至尊神器的老怪了,但那樣的恐怖存在又豈會被人逼至那般絕境的?

韓青青沒有見過淩建文,但多年來也時常聽風蕭蕭提起,那是風蕭蕭自心底認定的前輩,為他一身浩然的偏雅儒風所折服。兩人雖然交集不多,但掀蓋如故,感情深厚更甚與慕容紫玉許多。此時見得風蕭蕭青白麵色,回想昔日一字一句和風蕭蕭那讚歎不已的表情,悲涼之意感同身受。

幾年前公開亭一劍天降橫眉阻擋兩大傳奇的英姿猶如昨日般清晰,風蕭蕭如何能接受淩建文已經身死的事實?

“看到你這表情,卻是叫我快慰不少。”端木妖將忽然微笑起來,似乎津津有味的欣賞著風蕭蕭的麵色變化。

風蕭蕭心中暴起一股殺人的衝動,不問可知,淩建文的身死必然是玉蟾宮相逼所致,風蕭蕭絕不相信眼前一名妖將能將淩建文逼至絕境,要做到那種程度,至少也是四大妖將齊出,甚至包括這宮主。

但風蕭蕭依然極力將殺意壓製了下來,也懶得去問個中緣由,這已經是死仇,無論起因為何都沒有追究的必要了。玉蟾宮沒有馬上出手除掉他這個淩建文好友,想必也是期待能從自己這裏知道韓聖元的蹤跡,或者是在等待更好的機會。

將一身獄焰收回,風蕭蕭冷眼而視。

“淩建文的消息我已經告知你了,現在,說出司修傑的消息。”果然,玉蟾宮主的聲音也尖銳了很多,大戰一觸即發。

原來韓聖元那時化名司修傑,風蕭蕭嘿嘿冷笑,一臉嘲諷的說道:“若我當真說了,豈不是落得和好友一樣的下場?”

“嗯?”端木妖將目光凶狠,正要乘機發難,卻被宮主喝止,但聽那陰陽怪氣的聲音繼續傳來:“淩建文確實是當代人傑,若非他殺了端木的伴生兄長冰雷蜈蚣,我們也不至於相逼至此,但現今一切確實是他咎由自取。隻要你不因為他的事情尋我們麻煩,我們與你可謂無怨,沒有必要加害於你,若你還不放心,本宮可以親自隨你走一趟。”

風蕭蕭自然不會相信這種鬼話,但對方既然退步,他也不好繼續強硬,沉吟半響後說道:“我怎知宮主與司修傑之間到底是敵是友,現在的司修傑神通不在我之下,若繼時宮主與其相見卻合力殺我,叫我如何自處?”

言下之意,是要玉蟾宮釋出表明立場的證據了,這個要求非常合理,也可乘機打探當年韓聖元到底在這裏做了什麽“大事”。

玉蟾宮主似乎頗為猶豫,良久之後才說道:“如此說來,你也該釋出證明,因為我同樣有可能遭遇你所說的情況不是嗎?”

風蕭蕭早知是這般結果,翻出鳴鴻刀來,淡淡的說道:“此神刀不久前才飲過他的血,宮主不妨細心感應,定有發現。”卻是他方才以神識之力探入密境之內將韓聖元一滴精血塗抹在刀鋒之上。

五百多年過去,若韓聖元活著,自然是大乘傳奇無疑,精神血氣自然遠遠不是金丹境時能比的,但刀鋒飲血,精神血氣終究會緩慢消散,眼下以一滴金丹境時的精血冒充再合適不過。

“不錯,確實是他氣息。”玉蟾宮主尖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可以帶你去一個地方,見證他的滔天罪行。”

玉蟾宮主此語一出,雲床旁邊的端木妖將神色一變,急聲說道:“宮主不可。”

紗帳後的人影擺了擺手,說道:“無需多說,我意已決。司修傑非殺不可。我們委托北元魔宗查訪數百年都毫無消息,眼下既然有跡可循,我絕不會放棄,要與水清先生合作,我也應該釋出誠意來。”弦外之音便是,我們才殺了他的好友,要他憑空相信我們是絕無可能的,得讓他見證一些事情。

但風蕭蕭又豈會不知這隻是玉蟾宮主的權宜之計?她本就沒有放過自己的打算,即便自己知道一些玉蟾宮的機密,她一路相隨,隨時都可以下手殺掉自己,還可以得知“司修傑”的蹤跡,何樂而不為?

玉蟾宮主揮手向雲床後方打出一道神光,宮殿輕輕震動,風蕭蕭的眼角餘光瞥到雲床後方兩丈處的地麵冰川竟緩慢裂開來,露出一個一丈寬的階梯通道。

就在通道出現的刹那,風蕭蕭心底傳出的呼喚更加劇烈了,腦海之中仿佛看見了一座雄偉巍峨的冰晶宮殿,隻是匆匆一瞥,尤覺震撼。

“這一趟是必行不可了。”風蕭蕭表麵上不動聲色,冷冷的等待著玉蟾宮主的動作。

輕紗飄舞,玉蟾宮主身影一閃已經出現在風蕭蕭眼前兩丈開外,數步走近,美人如玉,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使得步態愈加雍容柔美,隻是每一開口便叫人不自禁的心生一種極致矛盾的難受。

“在下綺冰雁,水清先生,請!”玉蟾宮主雲袖輕擺。

風蕭蕭佯作猶豫再三的樣子,然後麵色一狠,也抱拳說道:“綺宮主,請!”隨即便牽著韓青青快步走近,與綺冰雁並肩走向階梯通道。

剛一踏入便感覺到了異常,內中湧出一股更為濃鬱的水屬元力,而且純淨許多,不由得心下恍然,原來這玉蟾宮內的元氣便是這裏泄露出來的,看來通道的盡頭似乎隱藏著玉蟾宮得以成為修煉之地的重大機密呢。

但行不多遠,令風蕭蕭更加意外的事情出現了,大概進入通道十數丈,再次遭遇了一道冰門,綺冰雁揮手打開,眼前又是一條橫向通道,與先前進入玉蟾宮洞穴的通道幾乎如出一撤,冰川之上同樣布滿密密麻麻的陣紋。

“是否驚訝?”綺冰雁回身看了風蕭蕭一眼。

“我知道了。”風蕭蕭滿臉不可思議的說道:“這確實是一個龐大得超乎想象的絕世大陣,玉蟾宮的洞穴僅僅是這大陣之中的一個陣基,想必洞穴之下的冰川同樣零藏玄機吧?”

綺冰雁目露震驚,看向風蕭蕭的目光再次出現了一瞬的恍惚,說道:“難怪你能與司修傑周旋,你的智慧不在他之下。你對他的了解也必定遠遠在我之上,日後合作,還請水清先生多多指教了。”

風蕭蕭不置可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