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

巴月才叫了一聲,那老頭兒就轉過臉來,一看到她,臉上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喲,大閨女來了。”

每次聽到“大閨女”這個稱呼,巴月都是一臉黑線,不是說這個稱呼不好聽,而是她知道自己是個閨女,用不著特意提醒啊。

“老太爺,您叫我一聲月兒就成。”巴月一邊說著,一邊牽過小毛驢,把布取下。

李老太爺一看到這十匹布,頓時就移不開眼了,伸出一雙枯皮老雙在布上輕輕的撫摸了許久,呢喃道:“娃兒他娘活著的時候,就愛這樣的花布……”

說著,居然掉了兩滴眼淚,又馬上擦掉。

“讓大閨女看我這個老頭子的笑話了。”這老頭兒居然還有點不好意思。

巴月忙道:“老夫人一定很體貼您,我不笑話您,隻羨慕您能有個一直記在心中的伴兒。”

李老太爺瞅了她一眼,道:“大閨女就是會說話。”頓了一頓,又猛的回頭向門內大聲喊道,“哪個小子在裏麵伺候,出來一個。”

話音還沒有落下,就從裏麵竄出個小子,跑得賊快,一溜兒就到了李老太爺麵前,點頭哈腰道:“老太爺,您吩咐。”

巴月打眼一看,這小子不是別人,正是李信。

“去,把這些布搬進我屋裏,再去帳房上支一貫錢來。”

“是。”李信應了一聲,就手腳麻俐從小毛驢背上將布下來,和巴月打了個對眼,還衝她笑了笑。

巴月回了一個笑容,等李信一走,她才在肚子裏腹誹,這老頭兒果然是個扣門兒的,上次才三匹布,李大少爺就給了五兩銀子,這次總共十匹布,居然才給她一貫錢。雖然比上次錢少,但她也不好說什麽,畢竟胚布是人家出的,她隻掙個手工費,一貫錢還是給多了的呢。

跟李老太爺又白扯了幾句,李信就拿了一貫錢出來,給了巴月,低聲說了一句“等會兒”,然後就對李老太爺道:“老太爺,九小姐想請八姑娘到裏麵坐坐。”

李老太爺掀了掀眼皮兒,道:“那就進去吧,時間不要長,別誤了每日的功課。”

巴月一聽,忍不住咂了咂舌,跟著李信進了門,走出一段路之後才低聲問道:“你們家九小姐都做些什麽功課啊?”

“多著呢。”李信掰了手指數了數,“練琴、對奕、寫字、畫畫、女紅、人情往來,還要跟著夫人學習管家……”

巴月愕然,感情官家小姐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見了李九娘,小姑娘一如既往的活潑可愛,倒看不出她每天要學那麽多東西,反而拿了許多動物形狀的布偶出來讓巴月鑒賞,全都是她上次提到的,小姑娘的手工那真是不錯,把貓啊狗啊這些小動物的做得那叫一個活靈活現,十分可愛,就是那雲絲帛的料子實在讓人看了心疼,那麽昂貴的料子拿來做布偶,可惜了。

李九娘倒不覺得可惜,反而十分高興,道:“這些都是做了衣裳後剩下的下腳料,原是要扔了的,我想著你說的布偶,就拿來做了。”

這也算是廢物利用了,巴月思量著,口中卻笑道:“九小姐這麽做,老太爺定是高興得很。”

“咦,你怎麽知道,爺爺可是好生誇了我一頓呢。”李九娘驚奇道。

巴月一陣無語,那老頭兒這麽扣門兒,看到自家孫女懂得節儉了,當然是要誇的。

李九娘也沒有追根問底,隻是把那些布偶往巴月麵前一堆,高興道:“姐姐你要是喜歡的話,就挑一個吧,上回我拿了你做的帕子,這回送你一個親手做的布偶。”

小姑娘還懂得禮尚往來,巴月這回真的相信李信的說了,琴棋書畫就不提了,李九娘的女紅就在麵前擺著,一等一的好,人情往來明顯都是懂的,說她沒學過那是不可能的。

當下,巴月也不客氣,隨手拿了一個隻有拳頭大小的貓布偶,李九娘給她拿了條紅繩來,穿在貓脖子上,然後係到她的腰間,一走動,那小貓兒就在她身上晃來晃去,很是惹人注目。

巴月心念一動,腦子裏又盤算開了,她上次隻想到做布偶玩具,瀏 覽 器上輸入-α-р.$①~⑥~κ.&qu;看最新內容-”倒是沒有想過,其實也可以做成掛飾呀,和衣服搭配著賣,隻是不知道這些古代人的接受程度怎麽樣,不過看李九娘這個樣子,明顯是喜歡的。

想到這裏,巴月便沒有心思再留下了,應李九娘的要求,教她又畫了幾個卡通小貓小雞,然後就要告辭。

李九娘有點舍不得,看得出來,小姑娘很喜歡和巴月說話,又或者是要學的東西太多,實在煩悶,難得巴月過來可以讓她解悶,怎麽也不肯放巴月走。

沒奈何,巴月隻好又坐了一會兒。

便在這時候,有個丫環來報:“九小姐,大少夫人過來看你了。”

大少夫人?

巴月聽得心裏一動,她對古時稱謂雖然不甚了了,但是穿越過來這麽久,總還是懂了一些,像一般嫁出去的女人,都管叫娘子,能冠上夫人這個稱呼的,隻說明兩個問題,一是她嫁的男人是當官的,丈夫當了官,妻子自然也會受封賞,二是她本身就家世不凡,哪怕男人不是做官的,但也在出嫁的時候受了封賞。當然,這個夫人的品佚也是有高低的,具體的高低就不是巴月這個外來穿越者能弄清楚的,

李大少爺巴月見過,不像是有官職在身的,多半隻是有個功名,剩下的就隻有第二個可能,這位大少夫人出身不凡。

她還在這邊想著,李九娘已經歡快的撲到門口,一掀簾子,喚了聲嫂子,親自把這位大少夫人迎了進來。

巴月這會兒不好再坐著,古代的禮儀她不懂,但是現代社會的基本禮貌她還是有的,這裏雖然是李九娘的屋子,但這位大少夫人也算是半個主人,哪有主人進屋,客人大大咧咧的坐著的,所以她站了起來。

那位大少夫人笑著和李九娘說了兩句,進了屋子,一抬頭就看到了巴月,當下收斂了笑容,露出一副端莊神色,開口道:“這位是?”

巴月還沒有開口做自我介紹,李九娘就搶先答道:“嫂子,她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個會做花布的姐姐了,上次她送來的那匹牡丹花布,你不是很喜歡的嘛。”

“原來是八姑娘。”大少夫人恍然,對著巴月微微頷首。

按說這會兒巴月應該上前來行禮,不管怎麽說,人家也是個夫人呢,雖然年紀看上去比巴月還少一兩歲,但問題是巴月不懂這裏的禮節,大大咧咧的便招呼了一句:“大少夫人好。”

很平常的問候,在巴月眼裏,眼前這個女人雖然是屬於那種有可能給她帶來收益的財神爺,要討好,但不必卑微,平等觀念在她腦子裏根深締固,就好像階級觀念在這裏的人的腦子裏也根深締固一樣。

於是大少夫人坐直了身體,端莊美麗的麵容上露出一抹矜持的微笑:“八姑娘不必多禮。”

對一個受過良好教養的女人來說,心裏的鄙視是不會表現在臉上的,有時候越是客氣的表現,越代表了排斥。

當然,說這位大少夫人因為巴月不講禮節就鄙視她,這是冤枉人家了,這位大少夫人根本就沒有鄙視巴月的意思,她隻不過是把巴月定位在一個不值得重視的地位上,不過是個會染點花布的村婦而已,雖然容貌中有種不一般的神彩,但是跟她這個天之嬌女比起來,就像是皓月與螢蟲,皓月會去鄙視一隻螢蟲嗎?

顯然不會,皓月之下,螢蟲那點光芒通常都是會被忽視的。

巴月又笑了,非常和氣的笑容,她一向堅信和氣生財,所以對大少夫人有點生疏的態度根本就不介意,不能指望第一次見麵的人就可以談笑生風吧,這位大少夫人明顯不是李九娘那種活潑親近的性格,人家要端架子,就讓她端著唄,自己難道還會少一根毛不成。

如果巴月知道,大少夫人之所以端起架子,是因為在暗中比較了一下兩個人的容貌,估計她更要笑抽過去了。愛美才好呀,越愛美的女人,越容易從她身上賺到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