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百陵州的時候,已經是黃昏,她也沒急著去送布,先回落腳的那間小院裏休息了片刻,喝了點水,又和裁縫娘們聊了兩句,然後再到邵記成衣鋪裏轉了一圈。

這時候已經鋪子基本上已經到了打烊的時候,沒辦法,誰讓這個時代沒有電,隻靠蠟燭和油燈還有火把,顯然是支撐不起豐富的夜生活的,哦,紅燈區除外,還有幾個特定的節日除外,比如說上元節的時候要狂歡三日三夜,七巧節的時候要放荷燈,鬼節的時候要拿著火把沿河燒草,中秋節的時候要賞燈賞月。巴月穿越過來的日子還短,大多數時間都生活在張家村這個小地方,這些活動她也隻是聽說而已,還沒有機會去參加。

平時一到天黑,大街上幾乎就沒什麽人了,到了亥時,還要實行宵禁,這種情況巴月在常安府就沒見到過,百陵州是省府,顯然對城市的控製比較嚴格,白天是一派繁榮了,晚上就跟空城似的,人人都窩在家裏不出去。

所以,巴月到鋪子的時候,門口的大燈籠已經亮了起來,裏麵也掌了燈,鋪子裏除了邵十六和那個叫陳福的夥計,再沒有別人。

“都沒有客人了,怎麽還點了燈籠開著門?”巴月一進來,就笑嘻嘻的問了起來。

邵十六正在櫃台裏麵低著頭盤帳,聽到聲音一抬頭,看到她便悶聲道:“八姑娘來了,陳福,倒茶。”

“不用了不用了,我又不是外人,倒什麽茶,再說了,我也不渴。”巴月一邊笑一邊自己拉了張椅子在櫃台外麵坐下,和邵十六麵對麵了。

邵十六又低下頭,繼續他的盤帳工作。

那陳福手腳麻俐,為人也圓滑,雖然巴月讓他不用倒茶,但他還是屁顛顛的倒了一杯茶來,道:“八姑娘,你不知道,有個客人今天要來取訂做的衣服,到現在還沒有來,所以掌櫃的讓我晚會兒再打烊,再等半個時辰,若人還不來,我便親自給送去。”

“辛苦你了。”巴月接過茶盞,頷首算是謝過,然後又說了一句客氣話。

“八姑娘你客氣了,不辛苦不辛苦……”陳福點頭哈腰,縮了手,又退到一邊去整理那些衣服了。

“這些天的生意如何?”巴月把注意力又放回到邵十六身上。

“比開始幾日略有下降。”邵十六頭也沒抬,回了一句。

巴月倒沒有覺得意外,開店就是這樣,開始幾天新開張,又發了小廣告,再加上邵記的原有人脈,來捧場的人自然會多些,過了那幾天,生意下降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那些捧場的人,不會天天給你捧場。

她腦子轉了幾轉,開始回憶自己曾經生活過的那個年代商家們常用的一些促銷小手段,看看有哪些是能夠用到這裏來的。

正想著,突然見後堂的簾子一掀,走出一個人來,巴月正眼瞧去,不是別人,正是邵九。

“八姑娘,這麽晚怎麽來了?”邵九微微笑著,毫不掩飾臉上的喜悅的表情。

“邵……呃……九郎,你怎麽在這裏?”巴月有些意外,邵九一般是鄰著商隊跑商道的,很少會見他在某個固定的地方出現。

陳福麻俐的搬了張椅子過來,邵九坐下後才道:“這幾日正好不用跑商隊,我就到十六這裏來看看,小住兩日。”

靠得近了,巴月才聞到他身上一股油煙味,不禁有些疑惑。

邵九察顏觀色,抬手嗅了嗅衣袖,才赧然道:“讓八姑娘見笑了瀏 覽 器上輸入-α-р.$①~⑥~κ.&qu;看最新內容-”,我正在後麵煮些吃食,聽到八姑娘的聲音,也未及換身衣裳……”

“不妨事,你們這兒沒個女人,不自己動手,難道還吃西北風去……”

巴月對邵九頓時好感大增,雖然這個時代不鼓勵男人下廚,認為那是賤役,不過她可不這麽認為,在這種社會普遍的觀點下,邵九還肯下廚做飯,足以證明這個男人身上還是有些讓她心動的優點。

兩個人就這麽聊了會兒,巴月又問了一些銷售的具體數額,心中大致有數,然後看外麵天色黑得更厲害,就沒有多留,對邵十六丟下一句“我有些小想法,明天再跟你詳談”就準備走人。

邵九忙道:“八姑娘,我送送你。”

他從鋪子取了一個燈籠,搶在八月前麵帶起路來。

今天夜裏沒有月亮,巴月雖然不怕走夜路,但是當有個不錯的男人提著燈籠在前麵為她開路,時不時又溫言好語的讓她小心腳下,讓她心裏沒點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自己也有二十三歲了,沒穿越以前,像她這麽大的女孩子,男朋友至少也交了一個二個,甚至四五六七八個的,也不在少數,巴月因為白天忙著打工,晚上忙著去夜校學服裝設計,有好感的男人不是沒見過,可是卻沒有時間去相處。

穿越以後,又一直為了生存而努力到現在,更沒時間去想這些有的沒的,不過奶娘在她的耳邊嘀咕多了,雖然她一直推托,但是偶爾閑下來的時候仔細想想,奶娘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在這個時代,隻靠兩個女人是很難支撐起一個家的。

難得有一個邵九,年紀合適,身份合適,跟她還有共同的雄心壯誌,將來夫妻同心,難保不會把生意做遍天下。

想到這裏,巴月倒是有點臉紅了,偷偷瞄了邵九一眼,就見他一雙眼睛正轉也不轉的盯在自己的臉上,頓時便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連忙輕咳一聲,把臉撇到一邊去,想想又突然覺得不對,自己沒必要心虛呀,她是偷看了邵九一眼,不過邵九顯然也在看她嘛,兩下扯平,當下她又理直氣壯的轉回頭明目張膽的看向邵九,不過這時他已經正視前方一本正經的在前麵引路了。

有意思的話,就去找媒婆吧,這句話在巴月嘴巴裏徘徊了半天,直到走回落腳的小院,她也沒好意思說出口,不管怎麽說,她也是個女人,這麽直白的話,實在不該由她先說出口。

“到了。”邵九在小院外站定,衝巴月微微一笑,“夜了,我不方便進去,就送你到這裏。”

巴月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道:“我那邊的布已經準備了差不多了,這幾日便可以去取。”

邵九含笑應下,巴月這才敲了門,一個裁縫娘過來開門,將她放了進去。巴月隨手關上門,從門縫裏看到邵九提著燈籠漸漸遠去,她忍不住翹了翹唇角,有點俏皮的意味。等奶娘見了邵九,怕是要有好一陣嘮叨,自己說不出口的話,奶娘可不會說不出口。

第二天,巴月就抱著那十匹布去了李府,遠遠的看見李老太爺在大門口坐著,依舊是小方桌,矮腳凳,一壺酒,一碟小菜,翹著腿兒哼著曲兒,好一派悠閑自得。要是門邊上再掛個鳥籠兒,就更加愜意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巴月見到這個老頭兒就有種想笑的感覺,大概是心裏有些羨慕這個老頭兒悠閑的小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