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暗,蘇蔓根本看不清男人的麵容,隻知道男人身形頎長,體格壯碩,不是她能打得過的。

尤其她現在還抱著一個孩子!

蘇蔓往後退了好幾步,正要轉身撒丫子跑的時候。

蹲在門口的男人忽然啞著聲開口道:“蘇蔓,好久不見。”

熟悉的聲音令蘇蔓腳步一頓。

她不可置信地回頭,恰巧這時雲層被風吹散,月光照在了男人消瘦卻仍舊英俊的臉龐上。

是厲聞川。

蘇蔓第一時間認了出來。

她猛地後撤了幾步,腦海裏蹦出許多個念頭,每一個都指向厲聞川反悔了要將她重新帶回去。

“別怕……”厲聞川像是猜出了她在想什麽,自嘲般笑了笑,“我不是來糾纏你的。”

或許是厲聞川的聲音聽著太蒼涼了,蘇蔓抿了抿唇,決定站定聽他將話說完,誰知厲聞川的第一句就把她震驚得張大了嘴巴。

“厲文彥暗算了我一把,我正在被他的人追殺。”

他話音剛落,夜間的山風撲麵而來。

木屋旁的幾棵大樹枝葉隨風搖曳,空氣中漫出淡淡的血腥味。

蘇蔓反應了過來:“你受傷了?”

她往前走了幾步,蹲下身子去查看厲聞川的情況。

厲聞川借著重新躲在雲後的月亮,在陰影處偷偷觀察著蘇蔓。

她腳踝處的裙擺與他的大衣下擺糾纏到了一起,兩道投在地上的黑影像是在牽著手。

蘇蔓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她認真查看著對方的身體,終於發現了對方的襯衫下腹部處隱隱透出了血色。

看著像是刀傷。

“能進你家再說嗎?”

厲聞川聲線卑微,又神色緊張地往四周看了幾眼,似是在躲著什麽人。

他受了傷,又在躲人,蘇蔓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拒絕,隻好推門讓他進了屋。

厲聞川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跟在她的身後,蘇蔓回過頭時才發現他的腿也受傷了。

先前的狐疑全變成了擔憂,她急忙把懷裏的寶寶放進嬰兒床裏,又到櫃子那邊翻出了藥箱。

再提著藥箱出來時,卻見厲聞川屈著一條腿坐在地上,側著臉去看嬰兒床裏的蘇錚錚。

蘇蔓手抖了一下,說出來的話緊張到幾乎破音:“這是村子裏一個農婦的孩子,她最近身體不好,我隻是幫她照顧幾天而已。”

“嗯。”

厲聞川很快轉過頭不再看寶寶,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

蘇蔓垂下頭,耳朵微微泛出粉色。

她剪破厲聞川黑色長褲的左邊小腿部分,赫然看到了一片透著黑紫色的淤青。

被打得真慘啊。

看來剛剛說被厲文彥暗算的事是真的。

想到厲文彥之前做過的那些事,蘇蔓心裏生出了許多不安。

可厲文彥之前不是躲起來了嗎?短短半年時間就東山再起就算了,怎麽本事大到還能擺厲聞川一道?

她忍住了好奇,專注於治療厲聞川的腿傷:“可能會有點疼。”

“嗯。”

厲聞川深深地凝望著她的頭頂,蘇蔓動作很輕,溫熱的呼吸落在他的小腿上,引起一陣酥麻。

幸好沒有被打骨折,腿上攃完跌打損傷的藥後應該過幾天就能恢複,但是——

蘇蔓看向了他下腹部的刀傷。

剛剛室外太黑,她隻能隱約看出他這裏受傷了,如今到了室內才發現他傷得有多重。

血液粘稠,幾乎將他的半件襯衣都粘在了身上,尤其是傷口處,粘連得更加厲害。

蘇蔓屏住了呼吸,拿出剪子和鑷子一點一點精細地替他先把衣服剝下來。

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他的傷口時,厲聞川呼吸一緊。

“對不起……”

微涼的秋夜,蘇蔓幾乎快滿頭大汗。

“我很能忍痛,所以沒關係。”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藥箱裏的碘伏往他的傷口上潑。

蘇蔓都看呆了,更令她震驚得是全程厲聞川都沒有吭聲。

還真是能忍痛。

蘇蔓皺著眉奪過他手裏的碘伏,語氣平靜:“不要這麽隨意地處理傷口。”

她翻出醫用膠布,認真地貼到厲聞川的傷口處。

“這傷口太深了,我隻能幫你做簡單的處理,你最好去醫院重新處理一下。”

厲聞川垂眸,眼色極深。

思索了一段時間後,他請求地看向她:“我可以在你這裏躲一段時間嗎?”

“……”

蘇蔓幾乎要脫口而出說不行,可一想到如此高傲的厲聞川會低聲下氣地求他,她一下就猜到了厲文彥找人暗算厲聞川的這件事並不簡單。

該不會……

厲聞川連反擊厲文彥的能力都沒有了?

察覺到她的眼神複雜,厲聞川苦笑道:“你想得沒錯,厲氏集團現在已經是厲文彥的了。”

“……”

厲聞川說得一臉無所謂,甚至笑起來時眉眼依舊淩厲,無憂無懼。

“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見他不像是在開玩笑,蘇蔓眉頭越擰越深。

厲聞川又笑了一聲,然而笑意卻不達眼底:“剛剛的話就當我沒說過吧,我明天一早就會走。”

蘇蔓低眸看著他渾身的傷,厲文彥既然已經上位,一定是對厲聞川的命虎視眈眈。

現在厲聞川孤立無援,被厲文彥找到了隻能是死路一條。

蘇蔓內心天人交戰,最後慢慢下定了決心——她實在不能把一條人命就這麽往外推。

“你在我這兒躲一段時間吧,至少等到傷好了再回去。”

厲聞川原本已經暗沉的黑眸忽地一亮:“你願意讓我留下來?”

“嗯。”

逼仄的小木屋裏忽然多出一個大男人,蘇蔓多少有些不大自然,她嚐試著繼續剛剛的話題:“方祁呢?如果他護在你身邊的話,應該也不至於讓你受這麽重的傷吧?”

厲聞川抿唇道:“他辭職不幹了。”

“……”

還能這樣?

蘇蔓一時間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木屋裏陷入尷尬的沉默,空氣仿佛都在凝固。

忽然,嬰兒**的寶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