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色的天際中,蘇蔓整理完最後一份教案,關上了辦公室的燈。
說是辦公室,其實也不過是用一間土屋臨時搭建出來的辦公場所。偏遠山區沒有那麽好的教學條件,無論是對老師還是學生,資源都十分有限。
蘇蔓裹緊大衣,初秋的時節夜風微涼,班上已經有幾個同學感冒了。
她不能感冒,萬一傳染給了錚錚就不好了。
她還那麽小,可為了生計蘇蔓又不能丟下工作全心照顧她。
想到這裏,蘇蔓心裏湧出了許多愧疚,腳步也快了一些。
回想這半年來發生的事,簡直就像是一場夢。
她剛和厲聞川離婚的那一段時日經常為了生計犯愁,即使可以在院子裏種菜,做些手計活再去集市換生活必需品,可這總歸不是長久的辦法。
尤其她肚子裏還有一個馬上要出生的孩子。
到時候孩子生出來花費隻會更多,而她又很難帶著繈褓中的孩子找工作。
像是聽到了她心中的苦惱,第二天小木屋的房門被敲響了。
“你好,請問這裏有人居住嗎?”
聽到聲響,蘇蔓睜開朦朧的雙眼,小心翼翼地開了門。
隻見穿著紅色馬甲的一男一女站在門口,先是詫異地看了蘇蔓一眼,而後微笑著對彼此道:“你看,我就說這裏可能還住著人吧,差點就漏掉了一戶人家。”
蘇蔓仍舊保持著警惕:“你們是……?”
女的亮出馬甲上的黃色圖標,笑容柔和:“你不用害怕,我們是小天使扶貧機構的。”
男的立馬搭腔:“對,我們就是來調查附近有幾家貧困戶,然後施以援助的那種機構。”
說著掃了蘇蔓門後的家一眼:“不會打擾您多少時間的,能請您讓我們先進去坐一坐嗎?”
蘇蔓想了想,自己一窮二白的應該不會有人上門來詐騙,於是打開了門請他們進來。
完全進來以後,這個家的貧窮暴露得更徹底了。
男的直接掏出了一份表格,溫聲道:“您家的情況似乎是我們到訪的家庭裏最……”
“一貧如洗”四個字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轉口道:“最簡單的。所以我覺得您應該要接受援助才是。”
女的望著蘇蔓隆起的肚子,眉眼裏寫滿了擔憂:“您似乎還懷孕了,冒昧問一句,您打算如何生下寶寶?”
盡管他們的口吻已經十分溫和,但還是似鈍刀般紮進了蘇蔓的心。
蘇蔓難堪地低下頭,絞著手指不知道該怎麽回話。
女的伸出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暖意直達心靈:“您不用擔心,我們機構都會幫您的。”
男的點頭附和,又將桌上的表格往前推了推:“您填好這個表格,登記好信息後我們會為您申請相關援助的。”
蘇蔓一開始不是沒有懷疑這天上突然掉下來的“餡餅”,可對方掏出了一應俱全的證件又讓她打消了所有的疑心。
她不再忸怩,因為她的確需要幫助。
黑白分明的紙上,她拿起筆認真地填寫下自己的信息。
女的望著她寫下的字,又看了同行的男的一眼,忽然問蘇蔓:“您認字是嗎?”
蘇蔓抬眸,怔愣地點了下頭。
女的大喜過望道:“您是我們拜訪得這麽多家裏唯一認字的,現在山腳下新辦了一個小學,您有沒有興趣去教書?”
蘇蔓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她自己隻是個半吊子水平,又怎麽能教書育人?
男的勸道:“底下的小學就是臨時搭建的,孩子們的水平都差不多,你隻要教會他們拚音和認字就可以了。咱們可以再考慮一下的,那邊包吃包住,也是一份正經工作。”
女的跟著勸:“是啊,您生下孩子以後會更需要錢,未來找工作會也很麻煩,而那所學校是允許您偶爾把孩子帶過去的。”
蘇蔓心動了。
女的見狀立馬又遞出那所小學的招聘廣告,鼓舞她去試試看。
蘇蔓感激地收下後,目送他們離開。
卻不知那兩人走遠後立馬緊張地問彼此:“我們剛剛應該沒有漏掉什麽吧?”
要是有所遺漏,八成要吃厲總的眼刀子。
一想到厲總冰冷的眼神,他們渾身抖了三抖,攙扶著下了山。
第二天,食物與供暖的用品被送進了木屋。
蘇蔓看著不斷添置的家具和各類用品,暗歎這世間真有神明的存在。
可人是不能一直仰賴神明的。
她捏緊手中的招聘廣告,鼓起勇氣去了那所小學。
本來隻是抱著微小的希望,沒想到她隻是寫了幾個字就立馬被招聘了。
頭發花白的老校長握著她的手,激動得不行:“我們這裏條件艱苦,所以特別缺老師,你能來真的是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蘇蔓沒想過自己竟然也可以被別人如此需要,於是暗暗下定決心要學習更多的知識,未來不能隻是教會孩子拚音認字就夠了。
就這樣,她入職了這所小學的語文老師。
這半年來,她接受小天使機構的資助,在縣裏的醫院生下了寶寶,是個女孩子,她起名為蘇錚錚。
祝福她日後都能昂然。
小天使機構的那對男女經常過來問她生活近況,並且總是拍她和錚錚的合照,起初,她隻是不解,後來他們訕笑著解答:“因為我們機構需要核實被資助人的生活狀況,像蘇小姐您這樣的是正麵例子,我們是要廣為宣傳的。”
答複合情合理,無懈可擊,蘇蔓終於完全放下了戒心。
夜風吹起了大衣下擺,蘇蔓快步走到劉嬸家門口,敲響了她家的大門。
劉嬸戴著口罩,抱著錚錚出來了。
一見到蘇蔓,她急忙將懷裏的寶寶塞到她懷裏,麵露愁容道:“今天可能是窗戶沒關緊,你看我一不小心就得了感冒,恐怕最近不能幫你帶娃娃了……”
蘇蔓眉頭微微一蹙,很快又舒展了開來:“沒關係,劉嬸,我再找人幫忙帶就好了,您最近多注意休息。”
在門口客套一陣後劉嬸進了屋,蘇蔓盯著懷裏熟睡的寶寶,臉上很快露出了愁容。
最近到處都是流行性感冒,她不能帶寶寶到學校,可劉嬸也病倒了,還有誰能幫她帶寶寶呢?
她邊想邊走,很快就走到了小木屋。
正當她要推門回家時,忽然發現門口蹲著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