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借來輪椅,好不容易將蘇蔓整個人抱上去,推出門口不過幾步就看見了跪在電梯門口的甄月如。
“……”
蘇蔓眼神冷漠地掃過這個貴婦人的臉:“甄姨,你這是做什麽?”
甄月如臉上不帶一丁點妝容,整個人憔悴又疲憊。
見到蘇蔓,她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看走眼了,揉了好一會眼睛才欣喜若狂般緊緊抓住蘇蔓的手:“天啊,蘇蔓,我終於見到你了!”
蘇蔓冷冷地甩開她的手,目光冰冷:“甄姨找我有什麽事?”
被甩開手,甄月如也不覺得難堪,她隻是含淚道:“蘇蔓,從前的事都是我不好,你要怎樣都可以,求求你救救我兒子吧!”
蘇蔓更不解了:“什麽意思?”
秋霜伏在她耳朵邊小聲道:“大少爺說什麽都要讓厲文彥付出代價,可厲老爺一直不肯放人,現在兩人鬧得很僵,說不定很快就有一場腥風血雨的……”
“槍戰”二字被秋霜生生咽下,她繼續道:“因此甄夫人這些天來一直跪在您在的這層樓,想要見您一麵,從您這兒尋到突破口。”
蘇蔓聽得心髒狂跳,外麵出了這麽大的事她的病房裏愣是沒有半點動靜,可見厲聞川將她保護得有多好。
她剛剛的猜想果然沒錯,厲聞川會派秋霜過來,是因為今天會發生一件他可能自己都沒法把握的大事。
比如,和厲天舜做最後的對峙。
既如此,雙方都不可能能夠全身而退。
厲聞川這是為了給她伸冤,連命都可以不要了……
蘇蔓內心再波濤洶湧,麵上仍舊是風平浪靜的。
她淡淡地注視著甄月如,一點表情也沒有地道:“甄姨,你知道厲聞川認定了的事誰也阻止不了。”
甄月如忙跪著上前:“你阻止得了!隻有你能拉住那條瘋狗!”
她話音一落,頓感自己用錯了詞,隻能小心翼翼地看了蘇蔓一眼。
蘇蔓懶懶地掀起眼皮,語帶嘲弄道:“甄姨,您當厲聞川是條瘋狗,那我是什麽?拴住他的那根繩子嗎?”
她原本還急著去救場的,結果現在看甄月如這樣,忽然也想撂擔子不管了。
甄月如見蘇蔓這個眼神,也是怕了,隻好再次軟著聲道:“剛剛是我不好,我說得不對……現在能攔著厲聞川的人隻有你了,算甄姨求你,我隻有這一個兒子,他不能死……”
蘇蔓坐在輪椅上,仍是慢條斯理道:“厲聞川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隻會喊殺喊打的閻羅了,他隻是打算將厲文彥送到警方那邊處理而已,甄姨放心,您兒子判不了死刑的。”
最後一句話,她說的要多諷刺有多諷刺。
甄月如聽得咬牙切齒,脫口而出道:“送到警方那裏去和直接判他死刑有什麽區別?!”
“……”
蘇蔓看她的眼神更冷了。
果然,比起厲文彥的性命,甄月如更關注的還是厲文彥這個名字背後能帶來的榮辱和利益有多少。
如果厲文彥因為故意傷人和殺人未遂的罪名進了監獄,那麽別說是未來不能當厲家的繼承人了,出獄以後也照樣會被戳一輩子的脊梁骨。
所以對甄月如而言,送厲文彥去坐牢和直接殺了他並沒有區別。
對他們這些貴族而言,社會性死亡也是一種徹底地絞殺。
蘇蔓忽然覺得厲文彥挺可憐的。
有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爹和這樣一個唯利是圖的媽,難怪會變得心理扭曲!
可惜蘇蔓沒有這麽多的聖母心,感慨了不到半分鍾,她眼底的憐憫便消失殆盡了。
最後得出來的結論隻有兩個字——活該。
要說受的苦,厲聞川受過的一點也不比厲文彥的少。可他隻會自毀,而不是怨天怨地地摧毀無辜的人。
也因此,蘇蔓要比厲聞川更珍視他現在得到的一切。
想到這,她不再分給甄月如一個眼神,吩咐秋霜立馬把她帶下樓。
再晚一些,她擔心厲聞川將無法完全全身而退。
甄月如一路跟著蘇蔓下樓。
眼見蘇蔓肯幫忙,她心中生出許多渴望。
她兒子的命當然不能交給厲聞川那個殺人不見血的閻羅,當然,也不能交給警方。
她要她的兒子清清白白的,就和過去一樣。
隻有這樣,她才有機會再次翻盤。
抓在手上的棋子,還是越多越好!
蘇蔓遠遠地看著跟在她身後的甄月如,像是洞察了她的所想不禁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這件事怎麽可能就這麽簡單地算了?
……
厲文彥的病床門口。
厲天舜坐在一張黑椅上,守著房門,麵色嚴峻。
他已經在這裏連續守了好幾天,唯恐厲聞川對厲文彥痛下殺手,可他也有預感,今天是對方忍耐的最後期限了。
果然,空曠的長廊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猶如惡魔的圓舞曲,不規律,卻致命。
厲天舜抬起眼眸,一雙漆黑的眸滲出了許多紅血絲。
“厲聞川。”
他喊著自己兒子的名字,這一聲呼喚裹挾了幾十年的疲憊。
透過病房的玻璃門,他驚詫地發現自己的白發不知何時多了許多根,連一向挺拔的身姿都佝僂了幾分。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老了。
雙方沉默對峙著,黑暗中,雙方都聽見了彼此打開手槍保險栓的聲音。
厲天舜歎了口氣,目光渾濁地看著黑暗中的某道身影,沉著聲道:“就不能放過你弟弟這次嗎?”
厲聞川撥弄著手槍,冷笑道:“我已經放過了他,不止一次。”
綁架他女人的那次,他還沒有好好找他算帳。
想來那次就不該仁慈,應該直接要了他的命才是!
他盯著眼前這扇門,想到那天蘇蔓被折斷手腳的慘狀,眸中的戾氣加重。
“讓開。”
厲聞川舉起槍,語氣冷得似要凝霜。
厲天舜盯著黑黢黢的槍口,繃緊了下頜。
良久,他終於做出了選擇:“行,你進去吧。”
厲聞川收起槍,一腳踹開了大門。
正好趕來看到這一幕的甄月如兩眼一黑,徹底癱倒在了長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