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的人手夠嗎?”
蘇蔓的聲音透過話筒渡進來一點暖意。
厲聞川看著麵前屈指可數的手下,淡淡道:“嗯,我帶了很多很多的人手。”
蘇蔓在心裏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厲聞川不由得戲謔地勾起了唇角:“你是不放心我,還是覺得我太弱了?”
蘇蔓幾乎是脫口而出:“當然是不放心你。”
她小聲道:“你的腿傷在雪天不是會加重嗎?”
這都記得?
厲聞川眼底的笑意更甚:“那就還是覺得我太弱了,怎麽,嫌棄我想換夫了?”
不是,是希望你嫌棄我,想換妻。
這句話蘇蔓自然是萬萬不敢說的,於是隻能換一種說法委婉地說:“那你以後會嫌棄我配不上你,然後換妻嗎?”
“大概吧。”
厲聞川嘴角彎了彎,對於蘇蔓流露出的若有似無的醋意,他是極受用的。
然而這話落到蘇蔓耳朵裏,卻讓她徹底鬆了一口氣。
之前的一切,果然是她的自作多情,太好了!
他說什麽擔憂她才不去找尋真相的話,果不其然是唬她的幌子。
幸好她沒真得信!
“嗯。”
蘇蔓極淡的“嗯”了一句,算是一種回應。
厲聞川隻是笑,這女人……還真是愛吃飛醋。
聽著手機裏忽飄忽遠的聲音,他加速了語速:“我很快就會回來,你這些天,哪都別去。”
蘇蔓沒有拒絕的權利,隻能軟著聲線說好。
電話被信號太差強行掛斷的時候,手下人稟報道:“報告厲總,已經找到彭蘭馨所在的醫院了。”
“就是……”手下人一個個唯唯諾諾道,“就是大雪封城,這路實在不好走,車沒法動了,接下來就隻能步行。”
“嗯,知道了。”
厲聞川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的情緒,早在來這兒之前,他就知道這邊的天氣惡劣到不行。
一場凍雨說下就下,官方傳來信息,數百萬名靠北的民眾居住地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其中岷象受到的影響最大。
無數倆汽車半報廢般停滯不前,厲聞川點起一根煙提神,冷風像尖刃般劃傷他的皮膚,價值上百萬的西裝根本無法抵擋這樣的寒意。
手機開始了電量報警,極端天氣下,電池很快到達了極限。
厲聞川看著自動關機休眠的手機,極不爽地抬起了頭。
他們一行人被困在了這座孤城中,凍雨將他們全方位包圍起來。
豆粒大小的碎冰粒子不均勻地砸著車頂,厲聞川拍掉滾進衣服裏的碎冰渣滓,沉著臉算了個數。
原本他從這裏到達彭蘭馨所在的醫院,開車隻需要一小時不到,可在這種極端天氣的情況下步行卻至少得將時間拉長到五個小時。
厲聞川沒有猶豫,將手機塞進西服口袋後,又扯出後備箱中早就準備好的軍大衣和雨靴,與手下人穿戴整齊後即刻步行出發。
一直走了將近五個多小時,他才和手下人望到了開在半山間的破爛醫院的破爛屋頂。
據醫院的護士所說,彭蘭馨就躺在其中一張肮髒的病**,意識模糊,強行靠著某一股執念吊著她的性命。
厲聞川滿臉寒意地推開老人的病房大門,隻見一個身材消瘦,滿身插管的老人像一塊枯木般僵躺在病**,渾濁的雙眼不住對焦,最終才好不容易看清了來人是誰。
“少爺啊……”
猶如回光返照一般,老人提起手臂,像過去那樣呼喚著厲聞川,語氣親切中帶著些許希冀。
卻又在厲聞川走近的那一刻怔住了。
“少爺啊,你不是夫人最寶貴的兒子嗎?你怎麽如今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印象中的少爺,是天之驕子,眼裏隻盛著傲氣與榮耀,可現在的厲聞川,眼底隻剩下曆盡千帆後的滿目瘡痍。
彭蘭馨像是忽然間想明白了什麽,她眼珠子轉了轉,流出兩行渾濁的老淚:“少爺,您這些年來,受罪了……”
“彭媽。”
厲聞川俯下身緊盯著這個老人,“告訴我當年的真相,我媽是真的死了嗎?”
“真相……”
聽到這個詞,彭蘭馨像是終於從某場夢中清醒了過來。
她呢喃道:“真相,是啊,是該把當年發生的一切告訴給夫人的孩子了。”
忽然,彭蘭馨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語氣激動道“沒有死!夫人當年沒有死!是老爺!是老爺策劃了這一切!”
她喊得極大聲,生靈在走到生命盡頭時發出的呐喊,大抵便是如此。
厲聞川很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刻,可這一刻,他咬緊了牙關,才忍住沒有從喉嚨裏發出那一聲吼叫。
他的母親奚清涵,真的沒有死!
而一切的禍源皆來自厲天舜!
滴——
滴——
儀器發出尖銳的悲鳴,完成了囑托的彭蘭馨臉上露出極為安詳的笑容,駕鶴西去了。
“她……她死了……?”一旁的護士不可思議道。
過去她照顧了這個病人快整整半年,每當她以為老人終於熬不住要離開人世時,她總能從鬼門關前又拚了命地爬回來。
怎麽這一次……?
護士看了厲聞川一眼,心中了然。
執念已解,人就沒有了強留於世的念頭。
整個山間醫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靜,周圍隻剩下簌簌落雪的聲音。
厲聞川替老人蓋上了白布,沒有絲毫猶豫地轉頭就走。
等待他的又是極限的五個小時凍雨步行。
先前他趕來醫院的路上雙腿已經被寒風侵入,疼的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咬著他的骨頭。
幾個心腹也察覺到了他的異狀,勸道:厲總,外麵的風雪實在太大了,我們在這醫院裏歇一晚再走吧。”
厲聞川搖頭,踉踉蹌蹌地繼續往前走。
他咬緊牙關,一步也不敢停歇。
腦子裏隻出現一個聲音——快回去!他必須快點回到蘇蔓身邊去!
忽然,一顆子彈從醫院窗外飛入,直往厲聞川的腦門飛去!
……
郊外的宅邸。
蘇蔓在溫暖的火爐旁猛地驚醒,一身薄汗。
夢裏,她看到厲聞川被子彈穿破腦袋,死不瞑目地在她麵前倒下。
而握著槍的那個人,正是蘇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