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望秋把硬幣放進收銀的盒子裏，用蓋子簡單蓋上後，開始揉包子。
他語氣溫和道：“那你以後準備去哪裏？”
“當然是去大城市裏過日子！”大嬸說著，眼神放光，臉上是對未來幸福生活的憧憬，“我兒子之前就讓我下山跟他們過，但我想著婆子一個人不方便，就沒答應。”
“現在她走了，我還沒給她守孝，就去享福啦，希望她九泉之下不要怪我才是嘞。”
顧望秋淺笑：“她不會怪你，這是你應得的。”
“小夥子你呢？看你年紀不大，怎麽就出來打工啦？沒讀書哇？”大嬸問。
顧望秋低頭，繼續揉搓著包子。
“在讀，放假了出來兼職。”
大嬸理解地點點頭：“這樣啊。”
“誒，那個……”大嬸剛想說些什麽，忽然感覺身體有股異樣感。
她身上還背著行囊，身體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倒在地上，整個人懵了。
大嬸感覺到一股熱量從身體裏流失，她慌忙扔下行李，朝小腿摸去。
顧望秋察覺到動靜，便停下手裏的事，詢問怎麽了。
大嬸忽然尖叫起來：“我……我的腿！腿！哎呀，小夥子你快來看……這是怎麽回事啊！”
顧望秋心裏一緊，扔下包子，直接從鋪子上翻出去查看情況。
“怎麽了？”
“我的腿……”大嬸慌張道。
“我的腿怎麽不見了？！”
大嬸嚇得哭出來了，她雙手抓著顧望秋，不停指著自己那雙逐漸透明的腿。
顧望秋順著大嬸的手指看去，瞳孔驟然緊縮。
他呼吸急促，雙手有些顫抖。
是……
永生。
為什麽？
為什麽永生已經泛濫到這種程度了？
不是說已經抑製住了嗎？
馮三難道是在撒謊？
“你別急，你先拉著我的手。”顧望秋明顯有點慌亂，他不知道大神拉著自己，永生會不會把自己也收進去。
但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大嬸雖然哭得很凶，但還是聽話地抓住了顧望秋的手，身子不斷發顫。
“我是得了什麽病嗎？小夥子，我是不是要死了？”
顧望秋急忙往兜裏翻找著手機，想要給馮三打個電話。
“沒有，這不是病。”
顧望秋翻遍了兜，硬是找不到自己的手機。
忽然。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店鋪的桌子。
顧望秋想起來了，他剛才把手機放在桌子上了。
可是……
顧望秋又低下頭看大嬸，她的小腿已經徹底消失，現在正向腹部延伸，很快就會離開現世，去往永生。
這點時間根本不夠他跑回去拿手機，更不要談還要撥通電話，把事情逐一描述給馮三。
顧望秋隻能守在大嬸這裏，不斷安慰著。
他告訴大嬸，等會她會進入一個全新的世界，那裏是專門考試的地方。
“啊？那……那我要考試？可我不知道什麽考試，我沒學過……”大嬸哭著說，“你救救我，小夥子，你救救我吧。”
顧望秋：“我……”
他本意想安撫大嬸的情緒，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所有的“不要擔心”化作哽咽，堵在喉嚨深處。
他救不了這個人。
一如當年陷入昏迷的——他的母親。
“抱歉。”
大嬸逐漸變得透明，看不清顧望秋的模樣，於是慌亂地在空中抓著。
“小夥子，你救救我，求你了，我兒子還在等我回去……”大嬸苦苦哀求，甚至要給顧望秋磕頭。
顧望秋還沒來得及阻止，她就已經消散於天地，徹底不見。
顧望秋隻能呆呆地看著她走，什麽也做不了。
一條鮮活的生命，已經過了大半輩子的人，如今被拉入了永生，未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生死真的隻在一念之間。
顧望秋走回店裏，拿起手機，躊躇幾番後，還是撥通了那個電話。
幾聲“嘟嘟”後，那頭接起了電話。
“喂，是我。”
“我想好了，我要加入特案組。”
為了摧毀永生。
為了讓更多人活著。
顧望秋唯一一次生出這麽堅決而不容反對的念頭。
“特案B組歡迎你，顧望秋。”
……
再次進入永生，是在一個月後。
那時顧望秋已經加入特案組，並去到了基地裏，基地名字叫涅槃，聽說是馮三的老大起的，希望來到這裏的每位考生都能榮獲新生，重新遠航。
在涅槃基地，顧望秋認識了一些陌生的人，並知曉他們的名字。
這其中不乏有老年人、中年人，更多的還是像他這樣的青年人，最小的還在讀初中。
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
就是每個人都很熱情，有些會給他介紹自己家鄉的美食，會教他一些考場的技能，甚至和他分享自己的考場內容。
目的就是希望顧望秋遇到之後能夠全身而退。
顧望秋問他們為什麽無償告訴自己這些信息。
他們的回答都很統一。
“因為我們的生命，是屬於黨和人民的。”
顧望秋懂了。
但又沒太懂。
他隻是想盡力救一些人，譬如他的母親、那個大嬸，再遠的事他就沒有想了。
如果問他會不會為了誰而犧牲自己，顧望秋想，應該是不會的。
他是自私的。
然而基地裏人和他不一樣。
他們有奉獻的精神。
顧望秋不過是為了討個生活才加入組織。
兩者之間，本質上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小顧，你真的很厲害，以後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啊？”
“小顧肯定是要當大官的，以後才不會委身於基地呢。”
“說啥呢，說啥呢？小顧可是我的關門弟子，都走開別跟我搶徒弟！”
“哈哈哈哈哈哈，老陳急了急了！”
顧望秋麵無波瀾，可眼底的喜色早已暴露他的心情。
“問個問題。”他忽然說。
陳埭拍拍胸脯，極為自信道：“有事兒就問，你師父我知無不言。”
一旁的劉勇忍不住罵到：“你到底是哪來的自信當人家師父？問過老馮意見了嗎你？”
“你懂個屁，我徒弟和我有緣，我算過的。”陳埭說著要把劉勇趕走，“你個莽夫在這兒插什麽嘴？走走走！”
“別鬧了，讓人家小顧把話說完成嗎？”上官雲喝斥道，“兩個大老爺們跟幼稚園小鬼一樣！”
兩人立刻停下動作，整齊劃一地看向顧望秋。
整的後者還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