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節 一池汙水
我心中吃驚,就算眼前依然一團漆黑看不清風千情的臉,細細辨察下,再次感覺風千情變變得與之前大不相同。
以前的風千情,我行我素、極端自我,絕不會像如今這般,為自己之外的人表現出明顯的情緒來。
“這事情自然沒能瞞過溫長胥,得知真相後,他與清陽僵持不下,有好幾次,對清陽拔刀相向。”風千情從窗前走過來,負手立在床前,黑色的背影下,他的眼眸熠熠發亮,氣勢凜冽若寒雪。
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我暗暗警惕。麵上隻掀了掀眉毛表示詫異,“溫長胥那個膽小鬼竟然也會對蕭清陽拔刀相向?”
“你大概不知,溫長胥不喜靖禾,是從來沒給過好臉色的。”風千情慢慢伸過手來,五指化爪,抓向我的頸間。呼吸間,吐字如冰,“如我從來不喜你。”
風千情的動作是極慢的,許是心中猶豫,在考慮究竟要不要殺我的事情。
我立刻想要反抗,又想起自己表麵上是中了軟骨粉的,已喪失內息。也不知道劉夜在不在,暫時還不能曝露自己的實力。
利落的往裏麵翻了個身,離風千情更遠,仍舊警惕,“你不想娶我,所以便要殺我?我也並不想嫁你,你若殺我,我豈不是太冤枉?”
“我絕不會娶你,但你不死,便是九月死!”風千情惱怒起來,殺氣大盛,傾身而上。輕易的捏住我的脖頸。
但,僅僅是捏著,並未用力。
我手心已扣住藏在袖子裏的長劍紅袖,如此近的距離。若我一劍揮出,饒是風千情武功登峰造極,也必然躲不開。
隻奈何。真要下手殺他,我也猶豫。心中左右搖擺,還是鬆了手。無論過去有多少糾葛,李墨白總是將風千情當作兄弟的,我不能去傷害他僅剩的親人。
勾起嘴角諷笑,“風千情,世上不止我一個女人。即便你今日殺了我,還會有其他女人。難道你不該想辦法把九月從蕭清陽的手上救出來?”
“嗬。”風千情忽然笑了,撤手後退,坐回桌邊,聲音孤傲。“辦法自然是有的。殺了你,是最簡單的辦法。”
我無言,從被劉夜帶來定城開始,發生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根本想不透其中的緣由。又如何去猜風千情的心思?
命運被蕭清陽掌控,早身不由己。
“不問我為什麽不殺你?”風千情似心情大好,不溫不火的抬手倒了被冷茶,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
懶得搭理他,我倒頭重新躺回被子裏。心中千回百轉。隻在想著,蕭清陽之所以突然要報複,與溫靖禾有關?
“剛才你為什麽不殺我?”風千情的聲音夾雜著若有似無的歎息,幽幽冷冷,比夜色還涼。
我一驚,心中隻說糟糕。嘴上輕聲嚷嚷,“我哪裏有本事殺你?”
風千情輕笑,聲音朗然若陽光,“你自幼修習‘白隱心法’,在旁人看起來,便隻是柔弱無力的弱女子,有內息與無內息皆無區別。但,瞞不過我!”
“你想說什麽?”我有些驚慌,雙眼不由自主撇向外麵。若是讓劉夜聽到這些話,此番便是白白隱瞞,今後若要潛逃會更難。
“放心,劉夜聽不到這些話。”喝完一杯冷茶,風千情又抬手倒了一杯,淡淡的茶香飄散,“你隻管繼續扮柔弱,若他日清陽發覺,你隻說解藥是我給你便好。”
雖然半信半疑,不知風千情說的話到底可不可信,我還是鬆了口氣。
但心中驚疑,方才他是在試探我嗎?他,是有意將自己的性命交到我手上?
“靖禾怕清陽怕到骨子裏,再不肯與清陽呆在一起,清陽惱怒,將靖禾軟禁起來。又過了不久,溫長胥的三個女兒在一夜間喪命。”話鋒一變,風千情又將主題繞回。
“蕭…清陽…動的手?”太過驚訝,我竟結巴起來。
“清陽再狠,也多少會顧及靖禾的感受。”風千情重重將手中的茶杯擱在桌上,語調轉冷,“殺她們的人,是溫長胥。”
我已經找不到詞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真正是震驚到極點,溫長胥竟然殺害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他還是人嗎?
“靖禾誤以為自己又說錯什麽,嚇得再不敢呆在清陽身邊,連夜跑來找我,讓我帶他離開定城。我雖然驚異,還是同意,當即收拾包袱要離開。快要出城時,清陽帶人找來,欲強行帶靖禾回去。”
“靖禾不願,驚懼下說他不要清陽做他的娘親,他更喜歡九月。”
“所以蕭清陽惱羞成怒,抓了九月與溫靖禾回去?更是為了解氣,將我擄來定城,然後嫁給你?”我不由自主的接下話茬,猜測道。
“正是。”風千情點頭。
我暗暗握拳,怒火中燒。蕭清陽此番,是不是太為所欲為了點?她自己不好過,便要讓所有人都跟著她不好過?
將我們當作工具,供她泄憤?
“你我都被清陽抓住軟肋,反抗不得。若坐以待斃,唯能依清陽所願,我娶你嫁!”風千情的眸光微沉,似融入這無邊的夜色,靜謐如水。
“你有什麽辦法?”他如此鎮定自若,絲毫不見慌張,果真是早有計謀。
“據悉,得知你在定城後,師兄他們已經集結兵力,準備攻打定城!”風千情忽而站起身,從懷裏掏出火折子,手心一晃,房中便多了絲朦朧的光亮。“相信過不了多久,定城將陷入一片混亂!”
風千情一襲比夜色還深沉的黑衣,白淨的書童臉滿是疲憊,眼簾下一片青痕,一看便知最近都沒有休息好。
“我們要拖過這段時間?”我悄然的打量他,一邊回應。
“拖?”哪知風千情卻是不屑的冷哼,眸中閃過暗色,“即便我的時間能拖,你能拖延下去嗎?”
“什麽意思?”我不解。按理說,隻要拖過開戰前的時間,不就可以等著李墨白來救我了嗎?
他們絕不會棄我不顧。
“我們能想到的事情,清陽會想不到?”風千情神情冷漠的瞥了我一眼,重新在桌邊坐下,臉色微沉,“她有心不讓我們好過,會這麽簡單讓我們逃過一劫去?”
我變了臉色,記起今日見到蕭清陽,她提起李思墨時身上閃過的殺氣,本來不放在心上的,現在莫名不安。
壓不下心中湧現出來的恐慌,我抬手揪住了被角,聲音低啞,“蕭清陽做了什麽?”
風千情撇我一眼,稍有猶豫,隨即輕歎,“據聞,清陽今日有派人送信給師兄,如果他想救你,拿他兒子的命來換!”
天雷滾滾而落,耳邊喧囂,又好似寂靜無聲,我全身發抖,半天回不過神。心中泛起細密的痛楚,臉上的血色在瞬間退卻,涼寒入骨。
蕭清陽,是讓李墨白在妻子與兒子之間二選一?
氣得指尖發顫,無可抑製,我幾欲發狂。心裏空蕩了一片,張嘴要笑,唇角未動,已回過神來,死死地咬住下唇。
氣血逆流,我騰然紅了臉,無知無覺的咬破了唇角,口中彌漫起血腥味。我恍若未覺,掀被而起,動作迅速的穿好繡花鞋,手中死死握住袖中的長劍紅袖,拔腿便要向外走。
“你想做什麽?”風千情抬手攔住我。
我麵色冷然的繞過風千情,抬眸看向窗外的夜色,聲音涼寒,“我要殺了她。”
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想要不顧一切去殺一個人,我狠了心,滿腦子都隻有一個念頭,必須殺了蕭清陽!
她傷我便罷,居然敢打李思墨的主意,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要去送死!”風千情飛快抬手點住我的穴道,猝不及防下,我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放開我!我不能讓她傷害我的孩子!”我想運起真氣衝破穴道,卻感覺身體的真氣已如散沙,匯聚不能,登時怒視風千情。
“你先冷靜下來,衝動是魔鬼。”風千情冷喝一聲,沒頭沒腦的搬來凳子坐在我的麵前,“你當師兄是什麽人?豈會那麽輕易向清陽妥協?他自會有他的辦法。當然,我們也不能幹等,要主動出擊。”
試了多次,始終凝聚不起真氣,隻好羞惱的放棄。見風千情仍舊從容不迫的模樣,總算找回一兩分理智,冷冷問,“你想怎麽辦?”
“唯一能助我們脫困的人,隻有溫長胥。”風千情不慌不忙,語調頗為冷冽,“便是他,出手攪亂了這一池汙水。”
“需要我做什麽?”記起剛才風千情說殺了我才是最簡單的辦法,我茅塞頓開。殺了我,李墨白、楊少臨等人將加入其中,這一池汙水將要更加混亂。
越亂,機會越多。
同時,風險也越高。
“溫長胥殺害自己女兒,便是要離間清陽與靖禾。光從這一點上看,他對清陽必有企圖。”風千情慢慢的分析著,眉宇間的凝重增加,“表麵上,定城的大小事雖由清陽做主,畢竟溫長胥才是真正的城主。有他出手相助,我們方能順利逃出定城去。”
逃出定城去?我怔住,張嘴欲說話,被風千情製止。
他整了整衣裳站起身,唇角含著冷情的笑容,“但溫長胥憎我入骨,絕不會答應見我。若要與他合作,隻能由你出麵與他商談。首先,我們必須弄清楚他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