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節 自投羅網

東方鄔的戰船從外麵看起來便感覺精雕細琢,內部更是奢華無比,處處彰顯著不可忽視的精致。

即便是通向裏麵的過道,也沒有狹窄的感覺,牆上刷滿絢麗如夕陽的色彩,說不出來的華貴。

有宛若流水的琴聲流瀉出來,清脆婉轉動人心。

東方鄔可不是會流連絲竹之聲、沉溺榮華富貴的人,雖今日需招待我與李墨白,但這船內的擺設,也委實過於華麗了些。

就像是,有心顯擺般。加上他方才欲下毒害我,我更是覺得猜不透東方鄔邀我前來相聚的用意。

抬眸看向前方的李墨白,他步子邁的相當從容,那姿態便像是在自家後花園中散步,我也稍稍安了心。

拐個彎,視線豁然開朗來,宏達寬敞的前堂,看著便覺精美華麗,擺設典雅大方,處處透露著華貴。

正中一張梨木圓桌,擺滿美味佳肴,香味誘人。旁邊置著一個白釉黑繪纏枝紋花口瓶,其上擱著一古色盆缽,重瓣黃菊燦然綻放,花朵密集如錦緞鋪陳,端是豔麗。

右邊單獨辟出一間琴室,輕紗繚繞,不沾世俗氣息,風雅無雙。

黔首彈琴的女子體態修長,披風罩在錦衣上,著逶迤拖地淺綠色煙紗裙,嬌媚無骨入畫三分。

她修長的手指撫過琴弦,帶起陣陣叮叮咚咚的悅耳聲響,若黃鶯出穀般悅耳動聽。

我蹙起眉,忽然覺得這身影有些眼熟,那廂李墨白已先我一步訝然出聲。“可是淩蘭?”

聽得聲音,女子停下撥動琴弦的動作,怔然地抬起頭來,清秀的臉龐。一雙大大的眼睛帶著撩人心弦的嫵媚,可不正是淩蘭?

“李公子,……公主。”淩蘭有些局促地站起身來。一時激動,邁著蓮步走出來,滿臉喜悅。

我瞧她的神色憔悴,麵色蠟黃,眼窩下還有著深深地青痕,便知她最近過得並不好。心中一緊,忙迎上前去握住她的手。“淩蘭,你怎麽會在這裏?”

“太子殿下說來這裏可以見到你,我便跟著來了。”淩蘭怯怯地看了眼東方鄔,極為畏懼的模樣,話不高聲。唯唯諾諾的。

也不知她這些年在京城過著怎麽樣的生活,記起淩晨的擔憂,我隻覺心中悲切不已。片刻間已下定了決心,既然見到了淩蘭,離開時必然要帶著她一起。

牢牢地握住淩蘭的手,我沒好氣地瞪東方鄔,“將軍突然帶著淩蘭來這裏,怕沒有那麽好心吧?”

自從傳出蕭南昭非皇室血統後,東方雲奇已將其軟禁。身為側王妃淩蘭自是不例外。本該被軟禁的人突然出現在這裏,總不至於沒有陰謀的罷?

“先坐。”即便麵對我的質問,東方鄔也麵色如常,坐在圓桌的首座,指著其他空位示意我們坐下。

雖然很想掉頭就走,奈何周圍滿是暗影。也不知道有多少埋伏,我隻得竭力忍耐著坐下,又拉著淩蘭坐在身邊。

麵對滿桌的美食,淩蘭竟‘咕嚕’的咽了咽口水,媚眼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美食,移不開眼去。

我詫異地看著她像是千百年不曾吃飽過的表情,深深地蹙起眉頭來,但東方鄔在此,也不好相詢,唯有挑眉看向東方鄔,“這飯菜裏該不會也下了毒罷?”

“鄔尚不打算害自己。”東方鄔挑了挑眉,邊說邊拿起手邊的銀筷,隨意地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扔進嘴裏。

“餓了就吃吧。”盯著東方鄔看了許久,我轉而柔柔地對淩蘭說道,拿著銀筷又順手夾了塊東坡肉放進她的碗裏。

淩蘭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拿著筷子夾起肉正要吃,卻不知為何,肉都到了嘴邊又停下動作,眼淚嘩嘩從她的眼角流了出來。

“不好吃嗎?”也顧不得東方鄔,我一邊抬手拭去她眼中的淚水,一邊立刻詢問道。

“不是。”淩蘭哽咽著,搖頭再搖頭,嫵媚的眼珠子始終圍著東方鄔,又驚又怕的模樣,呐呐不敢言。

“她怕是很久沒有吃過肉了罷。”輕哼了一聲,東方鄔說道。“她身為被囚禁之人,沒有餓死已算她命大。”

“你們不給她飯吃?”聽明東方鄔話語中的意思,我登時怒了,用力往桌子上拍了一掌,直震得碗筷叮當響。騰然而起,恨不得撲過去扇東方鄔兩耳光。

淩蘭放下筷子直掉眼淚,說不出來的委屈傷心與難過。

我無法想象她這兩年多時間過得是什麽生活,想必也不會好過便是,因此視線更是淩厲地射向對麵的東方鄔。

東方鄔坦然自若,隻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小梨,莫非你會自己的善待敵人?若不是她身份特殊,她哪裏還會有命在這裏呢?”

我恨得磨牙,偏東方鄔也沒有說錯,他們虧待淩蘭自是他們不對,但淩晨支持著幽明國,淩蘭確實是他們的敵人。

我無話反駁。細細思考來,又覺得不對勁,“你們想利用淩蘭做什麽?”

既然淩蘭是敵人,他們留著淩蘭的命,甚至帶她來到這裏,隻可能是要牽製烈城的城主淩晨。

甚至,鼓動淩晨叛變!

我的臉色白了白,撐在桌上的手指倏然收緊。片刻才冷靜下來,重新坐下。

“將軍此時找我們前來,便是為了讓我們知道您誌在烈城?”一直沒有說話的李墨白突然插言說道。“如此,您怕是打錯了算盤。”

“此話何解?”東方鄔的眼神閃了閃,為了掩飾其震動,端起手邊的酒杯輕啜了一口。酒杯再詞放下時,其麵色已恢複如常。

“讓我來猜猜可好?”李墨白勾起嘴角輕笑,黑眸流轉著亮晶晶的波光,嫵媚動人,“您帶著淩蘭來這裏,其一便是讓淩城主動搖,他左右搖擺下,自然不會出資支援前方戰事。

其二,淩城主動搖之下,必然要引起吾皇的疑心,如此便成功的使了挑撥離間計。

其三……”

李墨白刻意停頓了下來,表情深不可測,有意無意的淺笑,睿智非常,“這艘船上,包括你我,總共不過百人的罷?”

百人?我瞪大眼睛,愣愣地看向李墨白。這怎麽可能呢?看這周圍在宮燈下閃爍的暗影,都應該已超過百人吧?

“哈哈哈哈哈……”

東方鄔也是狂笑起來,笑聲高亢,說不出是高興還是驚奇,總是不太好聽的笑聲。好半晌才停了下來,鷹眸閃爍著看見獵物般的興奮光芒,“你是怎麽發現的?”

哎?東方鄔此話,算是承認了嗎?這艘船上的士兵,果真不超過百人?那麽,便隻有外麵那些已暈厥過去的弓箭手?

周圍的這些暗影呢?我環視一番,周圍依然暗影重重,顯然像是人的身影,蹙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將軍有心讓我們忌憚,將周圍的這些暗影布置的太過明顯,一看便知有假。”李墨白狀似歎息般搖頭,唇角卻是怎麽掩飾都消不下去的笑容。“久聞將軍最擅長行軍布陣,若是真正在暗中布置了伏兵,又如何會如此容易察覺呢?”

“原來如此。”東方鄔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眉眼溫和,嘴角含笑,倒真正開懷起來,“果真不該如此刻意為之。李公子明察秋毫,鄔實在佩服。”

“若非將軍有心露出破綻來,我如何能察覺呢?”李墨白得了便宜,還不忘賣乖。許是還在記恨東方鄔下毒害我之事,有心嘲諷東方鄔心思還不夠縝密。

見東方鄔的嘴角抽了抽,我差點噴笑。

“其四,您邀請我們來這裏,是否有心賣個大空子給我們?”頓了頓,李墨白再次嫵媚的笑,黑眸更是幽深,引人入勝,“讓我們錯以為長門城的主將出了城,長門城中無人引領,軍心易亂。我們則會趁此機會,去偷襲那長門城。而實際上,您已在城中設伏,正等著我們自投羅網,對嗎?”

聞此言,我手心一抖,麵色大變,再也無法掩飾心中的驚詫與驚慌。

我怎麽可能不驚?事實上,我們正是如此以為,東方鄔不在長門城內,城主無主將,若再遭敵軍襲擊,士兵們自然要自亂陣腳。這時,較之平時的話,攻起城來要容易的多。

這樣的機會,如何能錯過?所以,在我與李墨白攜手來這文定河時,紀尚等人同樣帶兵出發,預備偷襲長門城。

……想不到,我們竟然中了東方鄔的計謀。這人不愧有帶兵如神的稱號,果然不好對付,甚至比想象中還要棘手。

簡簡單單的一件事情,他竟然連設下四個圈套……或者更多?

我心驚膽戰,不由得擔憂起紀尚來。長門城設了埋伏,此時怕早已開戰,他能應付的過去嗎?

“哈哈,什麽都瞞不過李公子你。”被識破,東方鄔也不否認,眉眼彎彎處滿滿都是對李墨白的欣賞,“你是什麽時候發覺的?”

“從踏上這艘船開始。”李墨白清冷的聲音疏遠如常,黑眸中流轉著少有的流光,瀲灩生輝,“這船不算大,氣息卻不多,想知道有多少人也容易的很。”

“所以,你一開始便打算先傷簡行?”東方鄔的聲音發顫,銳利無比的鷹眸裏換上驚詫之情,手指微不可見的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