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節 強詞奪理
天高雲淡,疏疏的林,秋風掃過,溫柔的拂過樹梢,滿眼的綠色早已渲染出秋天裏獨特的色彩。
有別於夜間的深沉,各處樹梢中懸掛的燈籠亮起,星星點點的浮光如同浩瀚的星河,在山林中閃爍著獨特的光芒。
不知何時,細雨悄悄地從天而落,霧氣像淡雅朦朧的絲綢,柔柔地纏住這難得的光彩。
“看來,今晚注定無法賞月。”風溫柔如同母親的手,帶著絲絲的涼意刮過我的臉龐,我不由瑟縮,隨即幽幽地歎息。
“深山裏的天氣,比不得外麵。”站在我身側,舉著雨傘的李墨白笑答。“現在,要離開嗎?”
“你不走,我不走。”轉頭,默默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麵容,我抽了抽鼻子,不滿的哼了哼。回頭撇了撇無言跟在身後的三人,又補上,“不過,我不能再這裏久呆。幽明國與東雲國已開戰,紀尚與幹爹都去了前線,我可不會縮在他們的後麵。”
說著,我用力地抿緊了嘴唇,眼神亮得嚇人,“我有無數筆賬,必須找東方雲奇與簡行清算!”
話到了嘴邊,我終究還是將我們該成了我。兩年多不見,我猜不準,李墨白是否還願意離開這裏!
我不想強迫他,他可以自己選擇戰,或者不戰。
李墨白自是明白我的意思,他刻意歪了歪手,手中的傘柄便敲在我的腦袋上,黑眸幽靜如深潭。看著我沒有片刻的考慮,“這些事情,交給我就好。”
我捂著腦袋呼痛,嘴角卻彎了起來。不理會身後傳來過分強烈的怨念視線。我隻笑顏逐開,“那,我把我的事情交給你。你把你的背後,交給我。我們一起麵對,可好?”
順便,還必須找簡行索要‘斷情’的解藥!就算沒有解藥,也總要從他嘴裏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來才好。
我不會讓李墨白死的!
“您貴為公主,怎如此自私?”李墨白尚未回答,身後已有人不屑道。因為激動而走調的聲音。聽起來尖銳不已。
我停下腳步看向身後,季薇沉著臉,眼中的怒火幾欲將我燒成灰燼。製止欲開口的李墨白,我半眯起眼睛微笑,故作不解。“季姑娘此言,我不能理解。”
季薇悄悄地撇了撇明顯站在我這邊的李墨白,臉色刷白,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又緊緊地抿住,偏頭轉向一邊。
反而是陳思吟握住季薇的手,不顧於振的阻攔,怨毒的視線如毒蛇吞吐著蛇信子將我纏繞,“閣主隻是我們鳳凰閣的閣主。憑什麽你一來,就要帶走他?什麽狗屁戰爭,那都與閣主無關!你怎麽能讓閣主深陷危險之中呢?”
還以為她要說什麽呢?頗為無趣,我瞥了瞥嘴角,“在成為你們的閣主之前,他先是我……相公!我逃脫不過的命運。他陪我一起麵對,有何不可?”
羞怯的頓了頓,與李墨白對視一眼,繞到舌頭打結才吐出‘相公’二字。未開口前,心中還覺得別扭,說出去之後,這兩字又縈繞在心口,久久不散。一股熱氣直衝上臉頰,心中酸酸甜甜。
“在成為你相公之前,他先是你的師父!”幾乎在我話音剛落,陳思吟就高聲反駁。其語調激昂憤慨,顯然心中有諸多的不同意。“這分明是逆倫!”
李墨白皺眉,墨黑的眸子帶著一貫的幽深,偏頭見我一臉的閑適,才沒有出聲。
“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不想讓李墨白帶著不滿離開這裏地方,盡管心中覺得沒有必要向她解釋,我還是盡可能的說明,“其意是,三個人同行,其中必定有我的老師。取其長處學習,見其短處就對比著改正自己的缺點。”
陳思吟蹙眉,我繼續笑著,“這就好比你們三人,各有各的優點、長處,總能從對方的身上學到自己所不知道的東西。陳思吟,你與於振青梅竹馬,你能說他從未教習過你什麽嗎?所以說,你們兩人同樣是逆倫的關係,從此不能結婚生子?”
我早就看出他們兩人之間的氣場詭異,分明彼此有意,又刻意的避開……她陳思吟幾次三番的惹上我,我豈會放過給她製造困難的機會?
陳思吟的臉色紅了白,白了紅,側著頭小心地觀察於振的表情,懊惱又難堪。於振接受到她的視線,眼神閃爍,比之陳思吟的尷尬,他更是狼狽的躲閃不及。
陳思吟好艱難找回自己的聲音,看到於振的表情,卻弱了底氣,“你……你這是歪理,這分明不一樣。”
“可在我看來,你卻是強詞奪理。”順利地扳回一城,我更是言笑晏晏,“不要說你對我錯,衡量正確與否的標準,是什麽?”
也沒有指望她能回答,我悠然的轉身,邊隨著李墨白向前走,便繼續與他閑磕牙,“祭拜神樹,必須在晚上嗎?”
“晚上花的香味不會太濃,沒那麽容易中招。”李墨白解釋。“我要負責對付那些藤條,今晚怕是不能陪你。”
“你親自去?”我驚訝,又不免回頭瞪了身後的三人一眼。說什麽我自私的讓李墨白置身危險之中,結果他們還不是一樣?
李墨白沒有注意到我的小動作,隻柔聲解釋,“那些藤條太多,我怕他們應付不來。”
“我找人代替你。”突然想起什麽,我嘴角的笑容益發的柔和,“我來巨峰山時,遇上了紀尚手下的兩個暗衛,名為李大煞與許唯,先被陳思吟關押著。他們的武功自是不必多慮,反正也閑著,就讓他們替你!”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居然敢嚇我?以後有你們苦頭吃,哼哼~
一路前行,街道愈寬,人人皆用好奇的目光看著我與李墨白,直至聽得於振的介紹,才恍然大悟。
許是民風淳樸的緣故,雖然他們的視線一直黏在我的臉上,但並不覺輕浮。我淺笑著打量他們,發覺他們的眼神純粹,笑容幹淨,意外的和善。
長久的呆在這樣的地方,心靈也會被淨化吧?瞅了瞅李墨白,麵對我之外的人時,他一如既往的麵露疏離表情,讓他人不敢輕易靠近。
“看那兒!”突然,李墨白指著前方的蒼穹說道。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看到青煙滾滾,嫋嫋的煙霧如同擎天柱,直通向天空。隱隱地,聽到了銀鈴般的歡樂歌聲。
雖然不喜歡湊熱鬧,但要求觀賞的人是我,見李墨白加快了腳步,隻好被迫跟上。
拐了彎,視線豁然開朗,眼前是一塊空地。地麵坑窪,多蓄了髒兮兮的積水,一簇簇篝火擺成天上的北鬥七星狀,也不知道燃燒著什麽材質,篝火上冒著冰藍色的火焰,遇雨不熄。
篝火的中間,又置著好幾個超大的木盆,裏麵雜亂的堆放著花生、桔子、玉米等食物。我估摸著,應是寓意著豐收。
好些姑娘穿著細腰長袖、看上去飄飄若仙的舞衣,一邊放聲高歌,一邊冒雨而舞。舞姿時而熱烈奔放,時而委婉飄逸,動靜皆宜。
那些交橫飛舞的水袖在空中劃過一個又一個的完美弧度,舞袖流動,揮動宛如珍珠般的雨珠,,飄若浮雲,翩若驚鴻,讓人驚歎。
她們歌唱的,是一曲我從未曾聽過的曲調,歡快明朗,陽光般溫暖的音符,如同輕盈活潑的精靈,能輕易趕走沉積在心中的一切俗世塵囂。
輕快的笑聲不時滑過耳邊,清濛的霧氣罩下,更是多了一層虛幻感,讓眼前的這一切美好不似人間。
“跟我一起過去,還是在這裏等著?”李墨白晃了晃他手中的食物,溫言扭頭問我。
我果斷地搖頭,“我在這裏等你。”
將手中的雨傘遞給我,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泥濘,攜著於振、陳思吟向著那裝著食物的大木盆走去。
“公主,能與您說兩句私己話嗎?”季薇走上前來,目光追隨著李墨白的背影,幾分癡迷、幾分淪陷。
“你想知道什麽?”見她沒有打傘,稍微的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傘向著她所在的方向挪了挪。
“從看到你手上的戒指起,我便知道你一定與閣主有某種牽扯。”季薇垂眸看向我手上的戒指,忽然笑了,嘴角苦澀不已,“卻萬萬沒有想到,你已是閣主的結發妻子。我從前並不知,閣主已經成親。”
像是解釋,又像是急於表述什麽。我盯著她的表情不語,同樣垂眸看向左手的無名指,突覺慶幸,幸而不曾放棄尋找。否則,今生必定要與李墨白錯過的吧?
“閣主他,與公主初見之時,可有易容?”宛若凋零的落葉,季薇的聲音飄渺沒有力道。
“沒有。”稍微愣了愣,我誠實的回答。見她緊緊地抿唇,眉頭輕蹙,不由軟言安慰,“那時,他年少輕狂,哪裏會有如今這般心思?”
他也根本沒有必要,去防備一個四歲孩童。
季薇突然又笑了,麵色蒼白之下,又有一股豁出去的衝動,眼中的神采亮如碎鑽。如此悲與痛的眼神,我不由得恍惚,她卻已跪在我的麵前,俯首叩頭。“我願意居於公主之下,終身為閣主的侍妾。請公主,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