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節 滿心無奈
某個偏僻的角落,廢棄的雜物堆放在道路中央,各種垃圾散發著額臭的味道,還時不時跑過一兩隻淺灰色的肥碩老鼠。
白衣男子跌跌撞撞,腳步虛浮的闖入其中,扶著牆壁走了幾步,終是不堪忍受阻攔在眼前的障礙,踉蹌了一下,身體歪了歪,無力地倒在地上。
被他的身體一撞,周圍的各種物品紛紛倒塌,將男子的半邊身體掩埋在其下。他被壓得動彈不得,一時沒有站起來,隻是大口的喘息著。
“閣主!”勁裝女子焦急的跑上前去,卻又愣愣地停下腳步,麵色蒼白的站在那裏。
“於振,你去將閣主扶起來。”見閣主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的站起來,勁裝女子陳思吟有些焦急地開口。
“不……不用!”於振尚未回答,白衣男子已然拒絕。他深深地喘息,暫時放棄站起來,抖著手奮力地將身上的雜物推開。
意料中的拒絕,陳思吟不禁沉下臉。咬了咬牙,又心痛又憂慮又惱怒的看著眼前人,豁出去般,語調顫抖。“閣主,你的真名,叫李墨白?‘第一獵人’李墨白?”
白衣男子僵硬了一瞬,薄唇緊抿,沒有回答,隻是抬手摳著牆壁,骨節分明的手指分外瘦弱,不斷地在顫抖。
“長樂公主,跟您是夫妻關係?”白衣男子不回答,陳思吟卻不死心地繼續詢問。堅定的眼神,誓不罷休的表情,“世人傳長樂公主心狠手辣、狠毒殘忍,卻不想竟是個情種!她在您麵前那樣的哭泣,為什麽不與她相認?您與她有深仇大恨,有意要折磨她?”
“思吟。不要說了!”見白衣男子的手上青筋畢露,痛心徹骨的壓抑了再壓抑,於振不忍。忙製止身邊的女子。
“為什麽不要說?”陳思吟卻更為憤怒,聲音高昂,“閣主有心瞞著我們他的事情。如今的他那麽痛苦,我不過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不行嗎?”
“再說。那長樂公主絕不是泛泛之輩,閣主已惹上了她,我們又豈能置身事外?與既是武林盟主、又是東沂城城主的楊少臨最疼愛的妹妹為敵,而且她還是先皇寵愛至極的長樂公主,我們毫無疑問是等同於徹底得罪了整個幽明國。我看不止是我們,整個鳳凰閣的人都會有危險!”陳思吟衝著於振冷哼,“既然已被牽扯其中。我都不能知道具體的緣由?”
白衣男子抖了抖,薄唇更是慘白。他大聲地喘息著,突然便抬手捂住嘴,極力地遏製自己,低低地咳嗽著,指縫間有紅色的**滲出。
像是不想讓眼前的兩人擔憂般,他又極快地抬手抹去,將手悄悄地背在身後,在內裏的衣裳上擦拭幹淨。
“還是說,閣主玩弄了她的感情?”見於振被反駁的麵色發白。陳思吟益發憤慨,“長樂公主聲稱自己已嫁人,又有了您的孩子,您卻不承認。是因為您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感受?您深愛的,是畫紙上的那個女人?”
陳思吟越說火氣越衝上腦海,看向白衣男子的眼神裏帶上清晰地鄙視,“您不愛長樂公主,又何必去招惹她?讓一個女人為您日夜痛苦,您心裏舒坦嗎?她對您的深情,我剛才看得分明,一個女人放下名聲替您生下孩子,這需要多大的勇氣?您如此對待她,是不是太過分?”
“思吟!”眼見陳思吟每說一句,白衣男子的臉色便要更白一分,幾乎到慘無人色的地步,於振抬手抓住陳思吟的手臂,強行將她拖到一邊!“思吟,不要再妄自揣測。”
“我是在激他!”定下神來看了看白衣男子的神色,陳思吟怔了怔,放低了聲音,然而她麵上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兒去。“我們難道要一直這麽懵懂下去?你願意糊塗,不要帶上我!”
不待於振回答,陳思吟刻意拔高語調,語帶譏諷,“揣測?難道這不是實情嗎?於振,說良心話,照方才的情況來看,可不就是這樣?可憐那裏還有那麽多的侍衛,這事情一旦傳開,那長樂公主不知道會被描黑成什麽樣呢?她本就聲名狼藉,如今再添未婚生子、棄婦的罵名,這以後,誰還願意娶她?”
“夠了!”白衣男子總算撐著牆壁站起來,整個人繃得筆直,似壓抑到了極致般,又帶著深切的悲痛。
“照我看,長樂公主以後哪裏還會有幸福?女子的名節,可是比性命還要重要!她會被人罵不守婦德、不知廉恥,那個小男孩,終身都要背負野種的名聲!於振你說可憐不可憐?”
“思吟!”於振不斷地試圖阻攔陳思吟,卻悉數被她無視。
“夠了!夠了!夠了!”
喉嚨中如梗著刺,連連低聲說了三句夠了,白衣男子猛然抬起頭來,幽深的黑眸竟然含了朦朧的水霧。他的思緒繃得太緊,又壓得太久,如同積蓄著洪水的河堤,在見到她的那個霎那,已經轟然斷裂開來。
那般痛不可言的眼神,雙眸漆黑得如同再也迎不來黎明的黑夜,“不錯,我就是李墨白!思吟說得沒錯,我就是負心漢!自私、卑鄙、不討人喜的負心漢!”
字字泣血,彷如每個字都在耗用他生命的力量。
“閣主,您當真玩弄了長樂公主?”詫異了一瞬,於振沉下了臉。“那幅畫軸裏的女子,又是誰?您的目的僅僅是要報複長樂公主?”
對於振來說,他的閣主,不僅僅是救了他們性命的恩人!
當初鳳凰閣被聽風閣欺壓,眼看著全閣的人都被聽風閣耍的團團轉,老閣主為了保護鳳凰閣的眾人,被聽風閣的人抓起來,百般虐待。
可憐老閣主一把年紀,卻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但聽風閣仍舊不願意放過他們,刻意地玩弄他們般,一點點地將他們逼上絕路!
在他們已然走投無路,快要被聽風閣逼瘋時,是閣主突然出現在巨峰山上,為他們出謀劃策,逼退了聽風閣。
其後,閣主獨自闖入聽風閣,將老閣主救回了巨峰山。閣主四處飄泊,是在老閣主強烈挽留下,才留在他們的身邊。
鳳凰閣的閣主之位,本不傳外人,卻因閣主破了例。鳳凰閣後繼無人,又有聽風閣為患,老閣主是在將鳳凰閣交給閣主後,才含著笑撒手而去。
閣主為了替鳳凰閣壯大聲勢,不再輕易被人欺負,獨自挑戰那武林高手方明與溫儒桓,鳳凰閣的聲名,才首次為世人所瞻仰。
為絕後患,閣主更是親自訓練了一批精英,突襲聽風閣,徹底毀滅其根基,幫他們出了堵在心口的惡氣。
……
若不是閣主,哪裏會有現在的他們?若不是閣主,現在的他們,又會變成什麽樣?
於振不敢去想,但他明白,若不是閣主,或許他們所有人早已死在聽風閣手上。尤其這兩年多的時間裏,是有閣主親自教導他們習武,他們才會如此迅速的成長、壯大!
在他們所有人的眼裏,閣主雖然淡漠清冷,但絕不是壞人。
閣主整日裏看著那幅畫軸走神,整個鳳凰閣的人都知道閣主重情重義,乃是為情而殤。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閣主被病痛折磨,一天天的消瘦下來,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
但如今閣主卻親口承認他是負心漢……他難以接受。
在於振心中,閣主隻有千般萬般的好,絕不會是那忘恩負義的人!
“閣主,我們必須回去找長樂公主!您不該如此對她,我與思吟也必須向她與那個孩子道歉!”種種思緒在腦海閃過,於振果斷說道。
聽了於振的話,李墨白怔了許久,全身如同**般顫栗,雙手緊握,鬆開,再緊握,再鬆開……他必須在她麵前徹底偽裝自己,現在,卻已沒有必要。“不,我不能見她!”
如果他可以去見她,他又何必躲了這兩年多?
“您必須去見她!”於振卻以為李墨白是想逃避,黑著臉看著眼前人,“哪怕要將您綁著,我今日也要帶著您去見她!”
於振的神色認真,陳思吟更是讚同,李墨白霍然仰頭看著天,陡然笑了起來,癲狂的笑聲,含著刻入骨髓的絕望。
已經瞞不下去,再瞞著他們,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李墨白彎了彎嘴角,蒼白的像是隨時都會消逝的笑容,那般的無力,“好,既然你們想知道,我便告訴你們!想知道畫軸裏的那個女子是誰?那就是長樂公主!那是她以前的模樣,那才是真正的她。”
說什麽那才是真正的她?他不過是早早就知道,自己整日裏對著畫軸上的女子走神,會讓他們起疑心。他們會臨摹下她的模樣,大肆去尋找她的下落。
長樂公主之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陌生的他們拿著她的畫像四處找尋著她,她如何不會起疑?
他怕,怕她會循著這條路找到自己。
萬般的隱忍,他隻覺心中有說不出來的痛。這種痛,說不出來,更無處發泄,日夜將他折磨。
這……算是他自找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