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節 鬱鬱寡歡
“公主,發生了什麽事?”還沒有待我探清眼前的場景,已經有一對衛兵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看著刑房的衛兵與多多皆中了圈套倒在地上,我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冷地開口,“發信號彈,有刺客,務必活捉他們!”
“是。”那衛兵隊長立正站好,邊從懷中掏出城主府專用的信號彈,扔向天空之中。紅色的煙霧在迷蒙的夜空中綻開來,格外的惹人注目。
“我不需要護衛,你們也去參加搜尋,絕對不能讓他們逃走!”見他們守在刑房門口不走,我漠然的吩咐。
初兒的安全無須顧慮,我所居住的院落依然是之前的玉梔園,同時是整個城主府守衛最森嚴、陷阱最多的地方,也是最為安全的地方。
當然,那些陷阱是由楊少臨親手布下,又經韓林親手改造,一般人若亂闖進去,隻有一個死字!
“這……”
那衛兵隊長麵露為難,片刻又正了表情,“大人吩咐過,公主的安危比什麽都重要,所以屬下不能離開!”
與其守著安全的我,何不去抓捕刺客?要是讓他們安然的跑掉,城主府的顏麵何存?
我張嘴想罵,但看著他誠摯的麵容,知他是一片赤誠之心,便生生地憋下這口氣。隻是怒然的哼了一聲,表達著自己的不滿。“那先將他們安置好!”
抬手指著躺在地上的多多與眾衛兵,我漠然說道。
衛兵隊長揮揮手,他身後的衛兵走進庭院中,各自扶著躺在地上的衛兵離去。
那士兵隊長知多多是我的貼身侍女,親自將她扶了起來,才交給自己的手下。
見周圍的灰塵漸漸地平靜下來。我慢慢地走近那枯樹倒塌的地方,估摸了一下,探身摸入枝椏間的縫隙。探索一番,麵露喜色。
紅袖安然無恙的卡在樹稍下,探出雙手進去。雙手握住劍柄,身體努力的向後彎曲著。猛地用力,‘叮’的一聲劍吟聲,劍順利地被拔了出來。
隻是由於慣性的作用,我筆直的向後倒,腳下趔趄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懶得站起身來,垂眸看著手中絲毫無損的紅袖。胸口處突然涼了一下。那時,李墨白一劍刺進我胸口的感覺,似乎還在。
抬手撫向胸口處,我心中微冷。盡管有玲瓏玉露膏,我依然執著的將胸口處的這個傷疤留了下來。
無論是痛苦的回憶也好,還是幸福的回憶也好,隻要與李墨白有關,我都不想舍棄。何況,這是他拿自己的命,換取回來的我的性命。
從袖中掏出一個樸素的劍鞘。收劍回鞘,我更是恍惚。紅袖的劍鞘,本來華麗而張揚,又鑲嵌著雲城的稀有琉璃。李墨白失蹤後,劍鞘也跟著他不見。
從初兒記事開始,他們便開始勸我忘記李墨白,但身邊如此多的事物與李墨白有牽連,我又如何可能去忘記?
思緒恍惚起來,抬起頭,墨黑的天空,如同深不可測的黑洞,帶著誘人的引力,一如李墨白那幽深的黑眸。
“小回。”聽得熟悉低啞的聲音,我回過神來。
側頭轉身,安楚一身青色的長衫,立在不遠處的夜色中,長身玉立,冰雪般的眸子帶著純淨的光芒,嘴角含著清雅高潔的笑容,溫溫的看著我。
在他的身後,幾隊衛兵正壓著方才逃跑的黑衣人,靜靜的站著。那個身材窈窕的黑衣女子,正滿目的怒火,憤憤然地看著我。
這兩年,安楚也變了不少,尤其是在為人父之後,更是飛一般的成長成一個優秀的男人。
猶記得那時,他已與慕容盈盈成親。
那時,我剛剛失去李墨白。
他卻依然來找我。
為了他的承諾。
安楚向來是一個直白的人,不喜歡拐彎抹角。
在初成為東沂城的副城主時,他曾經對我說過,他一直都在這裏,從未改變。
但是,他成為了慕容盈盈的丈夫,他已經無法站在那裏等著我回眸。
所以,他特意來到我的麵前,正色對我說。他仍舊站在這裏,換了種方式,他也站在這裏,不會改變。
開始我沒能明白他的意思,頗為憤怒,心中壓抑著難以承受的痛苦,讓我怒然而起憤聲的指責著他。
我以為,他娶了慕容盈盈,卻仍舊不想將我忘卻。如此的三心二意,豈不是苦了慕容盈盈?慕容盈盈與我多次相交,雖然曾經劍弩拔張,但是一切都已經過去。如果她的丈夫心係於我,我豈會開心?
所以,我嘶聲的責罵。
那時,安楚心中柔軟的地方,仍舊有著我的存在。所以,他任由我罵著,沒有辯駁。
但是,我逐漸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說,他仍舊站在這裏,但是,換了種方式。
他仍舊站在我的身邊,隻不過不再是以男女之間的特殊關係,而是以朋友、或者生死之交的方式,站在我的身邊。
如果我需要幫助,他依然會毫不猶豫的伸出援手來。但,從那時起,在他的眼中,我便已不再是唯一。
他自然沒有忘記過去,但是他懂得了珍惜現在。所以,他親手埋藏了自己的過往,開始為慕容盈盈與自己的女兒們而活。
他對我仍舊有情,但是已經無愛。
他素來聰明,所以深切的明白,我是別人的妻子,而他的妻子,是慕容盈盈。
比起朦朦朧朧的感情,責任更加的深刻。
兩年的時間,不知不覺悄然而過,在安楚的心中,我與慕容盈盈的位置,已經悄然的轉換。所以,他看向我的眼神,從最開始的複雜難辨,變成如今幹脆的純淨之色。
他能幸福,我最開心。即使自己沒能得到,我依然毫不吝嗇的送上自己的祝福。
即便自己不幸,但是身邊的人皆獲得幸福,那麽我便也是幸福的吧?
抿了抿唇露出一抹微笑,我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來。“沒想到會是你抓住他們。這麽晚,還沒有回去嗎?盈盈該要等急了。”
此前,安楚本住在城主府,但成親之後,他認為帶著家室住在楊少臨的府上,多少會覺得不方便。
雖然我與楊少臨皆不介意,但是他執意要搬回城中原先的副城主的府邸。隻是那房子年久失修,又久無人居,不翻新無法入住。
加上慕容盈盈有了身孕,不宜坐著馬車久久的顛簸,慕容宮晨便幫著在東沂山上裏城主府不遠的地方買下一棟素雅潔淨的院落,供他們一家子住著,一直到現在。
我有意打趣安楚,哪知他卻是一本正經,“我雖是盈盈的相公,但同時也是東沂城的副城主,城主府有事,我豈能置之不理?”
刻意頓了頓,安楚定眸看著我,含著冰雪的眸中別有深意,“再者,盈盈,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我頓時咬牙暗恨,該死的安楚,想取笑我無理取鬧就直說,何須借捧高慕容盈盈來貶低我?難道,是因為前兩天我取笑慕容盈盈年老色衰,小心安楚再找一個小妾入門,所以他有心報複?
這難得的夫妻同心,竟是把槍口指向了我?
嘴角抽了抽,我故作無奈的歎氣,“安楚,那也隻因為是你的緣故。遙想當初,慕容盈盈為了我家墨白,可不知道吃了多少幹醋。”
安楚完全接受了慕容盈盈是自己妻子的事實,但是,慕容盈盈可還別扭著。兩年過去,都沒見她對安楚客氣多少。
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見安楚的臉色白了兩分,我翹起嘴角,眉眼彎彎。小樣,不怕氣不死你。
避過安楚看向後麵,視線再次在後麵逡巡一番,微愣,“丹青呢?就是被他們救走的那個渾身是血的細作,怎麽沒在這裏?”
“她死了。”安楚的聲音恢複往日的冷然,抬手指向那黑衣女子,“許是見逃跑無望,被她殺害。”
“帶進審訊室。”沉下臉看向那黑衣女子,我冷聲吩咐。
衛兵們領命,押著那數十個黑衣人走入裏麵,我正想跟上去,卻被安楚攔住。詫異的抬眸看向他,我挑了挑眉,沒有開口。
“時辰不早,還是交由我來審訊,你先去歇著。”安楚關切的看著我,爾後說道。
“我不累。”怔了怔,我輕聲地回答。
“即便是不累,也是該休息的。”無奈的看著我,安楚放柔了聲音,冰雪的眸子中帶著憐惜,“小回,你如此折磨自己,初兒該怎麽辦?”
我怔了怔,身體僵硬起來,不自在的偏過臉看向旁邊傾塌下來的枯樹,“我並未折磨自己。”
“小回,你試著忘記他吧!”頓了頓,安楚說的小心翼翼。見我並沒有表現出抗拒,便接著開口,“李公子,必定也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樣,鬱鬱寡歡。”
寒風吹過,身體霎時冰涼,我不由得縮了縮。想要說些什麽,但終歸無話反駁,隻淡淡的開口,“再等等吧!”
也不待他繼續開口,我轉身便走。
轉過身的刹那,臉整個跨了下來。眸光黯然,比夜色更加昏沉。
說忘記?又談何容易呢?
抬頭看向頭頂的天空,黑沉而帶著神秘的色彩,即便是每天都看著,它依然透露著捉摸不透的氣息。
難道,真要我忘記李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