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節 錯身而過

“什麽?”這下輪到吳嶽怔住。

“韓林還沒死,我要帶著墨白去找他,你放手!”冷冷地看著吳嶽拽著李墨白衣襟的手,我恨不得用眼刀砍斷它。

“姑娘,請你先冷靜。”吳嶽吞了吞唾沫,擺出堅定要阻攔我的態度,“李大人的身體如此虛弱,您忍心再讓他顛簸淋雨嗎?那樣做,除了加重他的病情外,一點作用都沒有。”

“那我該怎麽辦?”我慌了。

這也不是那樣不是,難道讓我看著李墨白去死?

絕對不可能!

“等!”吳嶽堅定。“如果師父真如姑娘所說,還活著的話。我捏碎了‘屍球’,師父就一定會來找我。”

李墨白在昏迷中,似乎並不安穩,呼吸濃重,轉眸看去,他細長的眉頭緊蹙,濃密的睫毛微顫,額頭溢滿細密的汗珠,看上去似乎有些痛苦。

我開始猶豫不決。

光是在休息著,李墨白都感覺到痛苦,如果帶著他出去顛簸,豈不是更加難受?

“姑娘,為了李大人好,您還是將他留在這裏為好。”見我表情有鬆動,吳嶽再接再厲的勸慰著,“而且請姑娘仔細想想,李公子留在這裏,在下還能照顧著他,就算不能治愈他,也能將他的病情控製住。姑娘將他帶走的話,治療怎麽辦?疫病加重怎麽辦?”

我咬牙,淚盈於睫,輕輕地將李墨白重新放回藤椅上,事實上我也明白,李墨白突然染上疫病,要是再帶著他去淋雨。後果隻會更加嚴重。

而且,天下之大,我該去哪兒找韓林?

“姑娘明白就好。”吳嶽鬆了口氣。

“那,讓他在藥館裏住下。”用沒得商量的語氣開口,我瞥了吳嶽一眼。

“可是,醫館裏隻有兩間房間,你一間我一間,沒有多餘的……”

“他可以跟我一起睡。”無視吳嶽差點掉下來的眼珠子,我轉身去後院再次拿來最後幹淨的毛巾,仔細的擦拭著李墨白臉上的汗珠。

“這於理不合。”吳嶽大義凜然。“還是將我的房間讓給李大人。”

“不用。”我回絕的幹脆。

“要是傳出去,姑娘你的名聲可就全毀了。”吳嶽堅持。

“我五歲那年,就已經跟他同床共枕。”輕輕地拋下一個炸彈。

吳嶽的嘴驚訝到合不攏。

“你們是什麽關係?”好半晌,吳嶽才滿臉好奇的湊上來。

“不告訴你。”實在沒心情,冷冷地瞥他一眼,我吃力地將李墨白扶起來,慢慢地挪向我的房間。

吳嶽想上前來幫忙,被我用眼神殺退。

將李墨白安置在我的床上。坐在床邊等他醒來的時間裏,仔細的想了想,默默地在朝陽城等待韓林到來,萬一他沒有發現吳嶽的召喚該怎麽辦?

是不是該想個辦法,讓他知道我也在朝陽城?

畢竟,當初他曾經說過。隻要我找他,他就會出現的吧?

又不光是李墨白,整個朝陽城的百姓,都在等他伸出援手來。

抬手往李墨白的額頭上搭了一下。依然燙手。

仔細地掖好被角,我站起身來走出房間。

醫館中。因為大雨的緣故,依然無人前來看病。

吳嶽抱著一本醫術。蹙著眉頭,眼睛都要掉到書頁上。

抱著吳嶽的藥箱出來,掏出一些要用的傷藥,清理好手上的傷口,又上了些藥,才將手腕遞到吳嶽的麵前,微微擔憂,“我也會染上疫病嗎?”

滿手都是傷口,還在雨水中跑了那麽久,按理說來,染上疫病的幾率,近乎百分百了吧?

不過,如今李墨白都染上了疫病,我反而不再害怕。心裏,反而期待自己染上疫病。

這樣至少,李墨白痛苦的時候,我同樣痛苦著。

看懂我眼中的期待,吳嶽深表無奈,曲指扣在我的脈門上,麵露驚奇之色。

“染上了?”我的眼睛開始發亮。

吳嶽嘖嘖的歎息著,臉上的表情不亞於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姑娘的體質當真奇怪,按理說,無論是哪種傳染方式,您都該染上了疫病才對?”

“怎麽回事?”我納悶。

“姑娘沒有染上疫病。”吳嶽鄭重地下了結論,手指卻依然按在我手腕的脈門上,“這可真是奇怪。難道,姑娘的體質是百毒不侵?”

“這不可能,我前段時間還中了毒。”我才剛剛從‘藍華’的魔爪下逃脫出來,怎麽可能百毒不侵?

不過,既然沒得疫病,我也好安心的去東城。

折身拿起角落裏的油紙傘,唯有猶疑的看著吳嶽。

“你要出去?”在我猶豫的時候,吳嶽先開了口。

“嗯。”我淡淡地點頭。想起自己來醫館的這段時間,不但沒有幫上他的忙,反而總讓他伸出援手,頓時心有愧意。

“我會幫著照看李大人。”吳嶽看穿了我的心思,淡然的表情突然換成滿滿的好奇,“不過,你先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人?”

“這個重要嗎?”我蹙眉。

倒不是不相信吳嶽,隻是,東方梨的身份,因為最近過多的傳聞,始終在與貶義掛鉤。

“純屬好奇。”吳嶽收回八卦的表情,絮叨的念叨著,“姑娘與欽差李大人關係匪淺,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姑娘與欽差東方大人的關係,也不一般吧?”

邊說著,吳嶽邊抬起手來,指著醫館外的街道。

抬眸看去,東方吟正定定地站在雨中,衣衫半濕,微抬著頭,似乎透過雨幕看到了什麽。

身邊有人為他撐著傘,水珠順著傘沿滑落,滴打在他的衣襟上,逐漸濕了他的青衫。他也絲毫未察覺。

“麻煩幫我照顧好李墨白,我馬上就會回來。”撐開手中的雨傘,我踏入雨幕之中。

發現我的存在,東方吟轉過臉來,英氣的臉帶著幾分詛喪,唇角微勾著的笑容,明眸中帶著幾分討好的味道,“李公子怎麽樣?”

“他染上了疫病。”這事,本也無法瞞住,所以無須隱瞞。

東方吟微微驚訝。眼眸中閃過了複雜的光彩。

“你要去哪兒?”東方吟繼續詢問。

“與你無關。”冷漠地回答了一句,我與他錯身而過。

摸索著一路行至印象中的土坯牆處,幸災樂禍的發現,這堵粗製濫造的牆傾塌了大半,如今隻剩下了一小截。

迷蒙的大雨,前方的景象不甚清晰,在心裏估摸了一番,即使大雨未歇。封鎖南城的官兵們應該不會擅離職守……為了不與他們動手,最好的辦法是偷偷地闖過去。

就像進來時一樣。

感受了一番右腿的反應,我提氣飛上一旁的屋頂,收起手中的油紙傘,整個人化作一縷輕煙,輕飄飄地順著風的方向飛了出去。

我該感謝這場大雨掩去了我的身形與聲音。我順利地落在東城的地界中。

得意的想了想,重新撐開手中的油紙傘,找尋起那個名為驛站的地方。

隻是,熟知這驛站沒有找到。卻不小心闖入了城主府中。

正欲退出去重新來過,卻不小心聽到了不該聽的話語。猶疑一番,停在屋頂竊聽起來。

“大人。妾身本不甚染上這疫疾,您不忍將妾身送入南城也就罷。但是您貴為城主,應當離妾身遠些,萬一染上,妾身實難以恕罪。”是一女子的聲音,聽起來挺溫柔。

疫疾,是指什麽?疫病嗎?

難道這朱田禹徇私?

“夫人這是何話,就算我身為一城之城,在此之前,卻先是夫人的夫君。夫人如今身受疾苦,我如何能將你棄之不顧?”果真是朱田禹的聲音。

這該死的朱田禹,將其他人隔離在南城,卻獨獨藏匿了自己的夫人?

“可是大人,聽聞府上近日連連有人染上疫病,這定是妾身的過錯。妾身懇請夫君,將妾身送入那南城之中吧?”

“說什麽傻話。”朱田禹語調痛苦,“若是夫人獨自去了那南城,為夫如何放心得下?”

嗯,此前聽說朱田禹此人癡情,戀慕其的女子何其多,他獨獨鍾愛自己的夫人,如今看來果然沒錯。

隻是,這藏私,會不會太過分了點?要是傳出去,怕是要徹底引起百姓的怒火吧?那朝陽城,還不得陷入更加慘烈的混亂之中?

我若是突然闖下去,強行將他夫人拉入南城,怕是要被朱田禹當場絞殺的吧?

不能硬來,隻能像個折中的辦法,不然長期以往,整個東城同樣危險。思量一番,我轉身退出城主府,繼續向著驛站摸索而去。

在時常走錯路的情況下,不知怎麽就摸到了城牆邊,聽得外麵‘轟隆隆’的水聲,借助鐵鎖縱身飛上城牆,往下一看頓時傻了眼,瞬間倒退了三步。

不知何時,這護城河的水位竟然急速的上升,水流喘急,咆哮著向著下遊狂奔,眼看著這水位與城牆的最高處相隔不遠。

就算連日大雨,應該也不至於有如此深的水位吧?

出於內心對水的恐懼之情,我片刻都沒有逗留,急急忙忙地下了城牆。

走了幾步,突然覺得不對勁,細細想來,心裏‘咯噔’直響。

如此高的水位,應該已經沒過朝陽城外的棧橋了吧?

也就是說,外麵的人進不來,裏麵的人出不去?

被困死了?

豈不是說明,就算韓林等大夫來到朝陽城外,也進不了朝陽城內?

頓時預感到不妙,急急忙忙的提氣飛奔向驛站。這個消息,必須得告訴周藍陵才行。

就算我沒有任何辦法,他應該也會有辦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