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紅梨壓海棠

“護城河的水位,有些奇怪。”我縮在馬車裏,不知道是不是產生了幻覺,竟然覺得有慘呼聲隨著風聲斷斷續續的傳來。

聽得周藍陵如此自言自語,我更是一個寒顫,掀開轎簾飛撲出去,拉著周藍陵的手臂不放,聲音發抖,“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

難道,大白天的見鬼了嗎?

“小姐你看,這護城河的水,怎麽在這季節就全幹了?”周藍陵卻是沒有回答我,反而指著棧橋旁邊的河道提問。

雖然很驚,我還是順著周藍陵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過於寬闊的護城河圍繞著朝陽城的城牆,雖然有些深,加上煙霧迷蒙有些不清晰,但是仍舊可以看見河底完全的幹涸,一絲水位也無。河底綠油油的水草,已經全部幹枯。

“朝陽城經常發生旱災?”雖說春季並不是雨水的多發期,可是不至於一點水都沒有。除非,朝陽城少雨多旱。

加上,前段時間朝陽城大雨,這護城河怎麽都會有半米的水位才對?

“朝陽城在中部,多年來從未聽說過旱災一事。”周藍陵麵色嚴肅。拉起韁繩停住馬車,隨即轉頭將周圍打量了一番,視線轉向左側。“那邊是上遊,護城河的源頭,或許在那山上也說不定。”

隨著周藍陵的視線看去,朦朧的煙霧中,左側的天空下有如墨般濃重的色彩,模糊不清,隱約是一座高山。

“這麽遠?”輪廓都相當的模糊,可見絕對不會近。

“要去探查一番嗎?或許會與疫病有關。”

“我們不熟悉這裏的地形環境,萬一那座山在封鎖線外。豈不是白忙活一場?”想了想,我提議道。“何況我們隻有兩個人,還是先進城比較好。”

“好。”周藍陵點頭,再次驅動馬車。

我輕輕地拉了拉他的一腳,“話說,你到底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

“是風聲吧?”周藍陵好笑的看著我。“護城河整個幹涸。風聲沿著河道從上遊吹來,難免會有些回音。小姐不必多心。”

“來者何人?”我正想點頭,遠處突然傳來怒喝聲。

抬眸去看,朝陽城高聳的城牆之上。無數手持長矛的官兵正探視著突然而來的我們,手中的長矛在陽光下折射著陽光,耀眼而炫目。

“欽差大臣周藍陵。”周藍陵從懷中掏出一卷明黃色的錦織卷軸。高舉過頭頂。

上麵的人似乎仔細的辨認了一會,有人似乎嘀咕了這麽一句,“前幾天才剛來了兩個欽差。今日怎麽又派了無用之人來?”

“開城門!”

隨著城牆上的人呼喝一聲,棧橋的盡頭,緊閉的厚實城門被緩緩地拉開來,‘咯吱咯吱’的聲音不絕於耳。

“聽到了嗎?他們在說你無用。”

“怕什麽?真正的欽差又不是我。”本意是想取笑周藍陵,卻被他反駁了回來。

不滿的嘟起嘴,“至少,表麵上是你。不是我。”

城門被徹底的拉開,周藍陵駕駛著馬車直接衝進了朝陽城內。與城外的荒蕪相反,城裏卻是相當的雜亂,遮掩視線的煙霧也愈濃。

即便是街道上,都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以至於馬車無法前行。

隻是,沒有像九月所說那樣,屍橫遍野。反而,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就連一個野貓都沒有出現。

城牆之上走下來不少官兵,為首之人身材高大,頭帶銀色的頭盔,無法視其全貌。隻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卻相當的端正。

或許,他會是個正直的人。

“請問你是?”周藍陵跳下馬車,禮貌的詢問。

“朝陽城的城主,朱田禹。”為首之人的聲音洪亮,回答的聲音中氣十足,沒有傲氣,也沒有謙卑。

城主?

沒有想到剛來這裏就能碰上城主朱田禹,我驚詫的掀開轎簾,走下馬車。

驚歎聲四起,周圍無數的官兵瞪圓了眼睛,赤裸裸的視線在我臉上流連不去。

雖然看不到朱田禹的臉,但是我能清晰的感覺他的視線隻在我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間,“女人來這裏做什麽?如今這裏疫病橫行,難道你不知道?快點滾回去。”

滾回去?還真是不客氣。

嘴角抽了抽,我靠近周藍陵,用力在他後背上戳了一下。

“朱城主,在下是周藍陵,一介閑官,這是在下的表妹林月回。”周藍陵邊說,邊伸手將一直捏在手中的聖旨遞了過去。

“吾皇萬歲。”朱田禹中氣十足的吼了一嗓子,屈身跪下,雙手高舉過頭頂。

周藍陵走上前,直接就將聖旨放在朱田禹的手上。

不要宣讀的嗎?我滿頭黑線。

朱田禹站起身來,攤開聖旨看了一會,‘啪’的將手中的聖旨收攏,“這麽說來,你們兩人與之前兩人一樣,隻是來調查疫病的?”

“正是!”周藍陵點頭。

“不需要,你們滾回去。”沒想到這朱田禹會突然發怒,不僅將聖旨直接衝著周藍陵扔了過來,還轉身就走。

“果然如傳說中一樣,是個直爽且不畏強權的漢子。”周藍陵悠悠的感慨,低身將聖旨撿了起來。

卻沒有責怪之意。

眼看著朱田禹就要重新走上城牆去,我飛身上前,伸手擋在他的麵前,“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需要我直說嗎?”朱田禹冰冷的視線從銀色的頭盔中散發出來,毫不客氣的厭惡感,“朝陽城發生大麵積的疫病,朝廷不派醫者來治療患疫病的傷者,總是派遣你們這種無用之人來,卻有和意義?”

無用之人?我覺得自己都快要忍不住爆發。

不過,他說的,的確沒錯。

但是。朝中那些禦醫以及天下的醫者,哪一個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蕭俊沒有下令去強迫他們,他們又如何會傻乎乎的趕來朝陽城?

啊,不對。就算全天下的醫者都貪生怕死,但是他卻不會。

勾起嘴角,我垂下手。“放心。很快就會有醫者趕來這裏。隻是烈城離這裏太遠,他們一時還無法抵達。”

“烈城?”朱田禹的語氣疑惑,隨意狂喜,“莫非你所說的。是慕容山莊的神醫?”

“正是。”我點頭,先將慕容盈盈排除在外,以慕容宮晨的性子。對於疫病蔓延的朝陽城,他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而且,他的好兄弟李墨白也在這裏。

如果是慕容宮晨的話。一定會來。

“那可真是太好了。”朱田禹的氣息徹底緩和下來,順帶著看我的眼神也舒緩了許多。

“大人。”似乎是朱田禹身邊的副官湊近朱田禹的身邊,“屬下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神醫會治療疫病?”

“無妨,隻要他來,肯定會有辦法的。”朱田禹的話語中,充滿了期待。

“要是那位大人還在,一定會有辦法的。”那副官搖頭歎息著。眼眶竟似含了淚,“可惜他不久前。竟然被人陷害,墜崖而死。如今朝陽城疫病蔓延,是天要忘我們朝陽城嗎?”

墜崖而死?怎麽有些耳熟?

“不可亂說!”朱田禹冷喝一聲,那副官一個寒顫,退到一邊不再出聲。

“我尚有事,恕不久陪。”朱田禹稍微衝著周藍陵點頭,“你們要調查,這東城隨便你們走動。但是,記住絕對不能靠近南城,不然,可不要怪我對你們不客氣。至於住處,你們自己去驛站。”

丟下警告的話語,朱田禹再次轉身要走。

“等一下。”我再次攔住他,“我有兩個問題想要問你。前幾日來這裏的欽差大臣,可是叫東方吟及李墨白?”

“正是。”朱田禹的氣息帶著些微不耐,卻仍舊算是鎮定的回答。

“能否請城主告知,如今李墨白在哪兒?”

“李大人前幾日就已經去了南城。”一個官兵搶著回答道。“東方大人來城裏後一直身體不適,如今在驛站歇著。”

南城嗎?

東方吟的生死,跟我無關吧?

都說朝陽城將那些犯了疫病的人隔離起來,照朱田禹這鐵麵無私的性格,也不會管東方吟是不是禦賜欽差。

那東方吟還好好的在驛站呆著,可見並未染上疫病。怕是舟車勞頓,身體承受不住受了風寒什麽的吧?

不再耽擱,我走向周藍陵,語氣平淡,“我們去南城。”

“你這女人是瘋了嗎?我都說了不能靠近南城。”身後的朱田禹聽見我的聲音,忍不住暴喝了一聲。

“為什麽?”看見周藍陵偷笑的模樣,我沒好氣的開口,“李墨白不是進去了嗎?”

“那是因為他自己偷偷摸摸的溜了進去。”朱田禹憤慨不已。

“難道說,南城是你們用來隔離患上疫病的傷者的地方?”周藍陵沉吟後說道。

“正是。”朱田禹的副官再次插嘴,“整個南城裏,就沒有一個身體健康的人。無論是確診患了疫病的人,還是疑似的人,全部被隔離在南城。這疫病的傳染速度很快,東城尚且安全,一旦進入南城,就連你們都會患上疫病。四個欽差大臣病了三個,到時候皇上追究下來,可就全完了!”

“你們要調查,在東城調查便是,不要靠近南城。”冷冷地丟下這麽一句話,朱田禹的身影消失在城牆的拐角處。

“現在怎麽辦?”周藍陵攤手。

“我擔心李墨白,是必然要去南城的。”我的目光堅定,“不過周藍陵,你留在東城。凶手或許在東城,東方吟病倒,必須有人調查東城裏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