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臨瞧得直樂, “丟不丟人呐你?連個小姑娘都不如,至於那麽怕麽?”

楊崢凝神屏氣地看著牌麵最後一張,“少他媽廢話!這一把給我全玩兒進去了,能不緊張嗎?”

說著又點了煙, 催促侍應生道:“快開!”

蘇闌倒淡定, “三條3。”

這樣一來楊崢的兩對, 就輸給了蘇闌的三條。

侍應生把成堆的籌碼都推到了她麵前。

“Yeah!Give me five!”

蘇闌歡呼了一聲,她笑意粲然地轉過頭,和鄭臣擊了個掌。

平時端方文雅慣了的姑娘,突然作出這副天真孩童模樣,鄭臣一時也有些看得愣了。

他也不知怎麽了, 在蘇闌和他擊掌的時候, 突然就蜷住手指。

兩個人的一雙手就這樣, 猝不及防地十指相扣了。

沈筵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

他就站在門口, 眼睜睜看著鄭臣的眼神晃得像地震一樣,牢牢盯著蘇闌。

還是蘇闌先反應過來不對勁, 她悄然甩開了鄭臣的手, 卻沒掙開他呆滯原地的目光。

也沒聽清誰叫了句老沈,總之蘇闌抬頭時,就瞧見了風塵仆仆的沈筵。

他神態自若地站在了棋牌室門口, 沒看出半分生氣, 眼神卻冷得像剛從冰窟裏撈出來。

沈筵語氣低沉, “玩兒得還挺高興。”

蘇闌酒喝得太多, 一時辨不出這是疑問句還是陳述句,隻約莫感到不妙。

她低頭一看手機, 沈筵給她打了有五六個電話, 一個都沒有接到。

李之舟熱忱相邀, “老沈,坐下來玩兩把?”

沈筵沒有理會,他清寒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蘇闌身上。

他涼聲道:“就這麽快活,都不願走了?”

蘇闌緩緩站起身。

她俯身理包時,鄭臣撒開搭在蘇闌椅背上的手,貼著她小聲道,“回去後把卡號發我。”

“不用了呀。”

這些熟稔的小動作盡落在了沈筵眼底。

蘇闌哪有心思管分紅的事,煙酒熏得她腦子暈暈乎乎的,隻憑著本能昏沉沉往外走。

沈筵先上了車,李師傅妥帖地給她拉開車門,蘇闌也坐上去。

車開出崇文街以後,沈筵才似平複了些,開口道:“怎麽會到這兒來了?”

能聽得出來,他正壓著火兒在跟她交流,隻是這麽寒氣森森的問話,蘇闌不適應。

她下意識別開臉,“沒有啊......就是下午搬寢......”

“沒有什麽?”沈筵煩躁地鬆開襯衫扣,摸出打火機點了一支煙,“沒有和別人拉著手眉來眼去?還是沒被別人圈在身邊玩牌?”

蘇闌低頭撥弄著手表上的搭扣。

她想說都沒有,但她不屑爭辯。

沈筵的手伸出窗外,敲落了大半截煙灰,“說話。”

蘇闌仍舊垂眸,把搭扣弄得嗶剝作響,也不回答問題。

後來沈筵幹脆把煙叼在嘴裏,騰出手來拽過她的手腕,把那塊表取下來扔出了窗外。

蘇闌回瞪他,淚光盈盈的:“幹什麽呀你!”

好似今晚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是她一樣。

沈筵也氣不順,窩了一肚的火:“你說我幹什麽!”

車一到棠園門口,她也沒跟往常似的像個小公主一樣等沈筵來給她開門,牽著她款款下車。

她徑自推開車門跑了進去,沈筵跟在她後麵進門,關門時把房門摔得震天響。

蘇闌才剛扔下包,就被沈筵打橫抱起來往樓上臥室去,她自是奮力推拒。

可今晚沈筵就像變了一個人,不給她留絲毫的情麵,又或者說他從沒變過。

和他的溫柔與從容一齊被刻進骨子裏的,還有沈家人的殺伐狠戾,隻是直到今夜蘇闌才有緣得以伺見輪廓。

那個晚上做得很凶。

他每一次霸道地挺.入,怎麽看都像是在發泄。

蘇闌本是個極愛幹淨的人,不管做多晚也要洗完再睡。

可到了後半夜,捱到沈筵終於肯大發慈悲饒了她的時候,她擰著雪白的身子就昏睡了過去。

在失去意識之前,她隻是覺得酸疼。

腦子裏片段似重複,沈筵俯身一口咬在她的肩上,逼迫著她仰頭看他,如仰望一尊主宰塵世的佛像。

他舔舐著牙關裏沁染的血腥,活像個茹毛飲血,隻剩下原始欲望的山頂洞人。

“你就這麽不想看見我嗎?”

“怪我不夠體貼?是這樣嗎闌闌?”

“討厭我不像別人一樣能逗你笑?”

沈筵斷續的聲音也帶著咬牙切齒的酣暢淋漓。

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

她一恍惚就都懂得了。

蘇闌疲憊地暈沉了過去。

沈筵下床走進浴室衝完涼出來,到樓下喝了兩杯加冰的威士忌。

此刻夜靜人稀,也就無妨將挫敗感掛在臉上,連他都說不清楚,今天晚上恣肆大鬧這麽一場,究竟是為了什麽。

或許是鄭臣那個毫不掩飾的眼神讓他不舒服。

蘇闌年紀小,她清婉有儀,她般般入畫,她心思恪純。

她讀過很多的書,擅長說機靈話,太容易被人記掛。

將來也會有很多人喜歡她陪在身邊。

獨自在客廳裏坐了會兒,沈筵才慢慢上樓,他腳步放得很緩,生怕驚醒了小姑娘似的。

可他剛才分明瞧見她睡得那樣沉,根本就不可能因為這點響動醒來。

沈筵放低了動作躺在她身邊,轉身抱住她的時候,也輕手輕腳很小心,唯恐吵到她後會被她厭惡地揮開手。

真別說,蘇闌幹得出來。

直到蹭著她的脖頸,輕車熟路地摸索到蘇闌的十指牢牢扣進去,才心安地擁緊了她。

酒精打著時間差也開始發揮效用,他腦子裏漸漸混沌起來,也算有了那麽幾分倦意,快入睡時又忽聞一聲沉重的吸氣。

就是那種哭久了以後入睡,在夢裏頭才能釋然的氣息。

沈筵於心難安地再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月影偏移到那株梨樹後頭,再瞧不見了蹤跡時,沈筵才迷迷糊糊得出結論。

他大概是栽在蘇闌身上了。

今晚會失控到這個地步,像個不會處事的愣頭青似的丟下一屋子人領著蘇闌回來,就連話也不會好好說了。

而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開始變得在乎。

他無法再如魚得水,也做不到遊刃有餘。

他一步步的開了關隘,任由蘇闌大刀闊斧地走進他心裏,然後吝嗇地緊閉城門,隻許她在自己這一片天地裏來去。

旁人略碰一碰,他都會動大氣。

一直到天明時分,沈筵才倦極而眠。

待日上三竿醒來,他習慣性地去摸身側,撲了個空。

蘇闌不知何時已經起床走了。

他坐起來揉了揉額角。

鄭秘書的電話適時打進來,“沈總,泰林銀行的董事們在華彬莊園的高爾夫球場等您,還是上次南京分公司的項目貸款審批落地的問題。”

“好。”

沈筵沐浴後換了身白色運動套裝下樓。

黃姨正用吸塵器清潔地毯,見到他忙停下手裏的活計,“先生,早餐備好了。”

“闌闌呢?”沈筵問。

黃姨給他倒了一杯鮮奶,“小姐回學校去了,連早飯都沒吃,說是上課來不及。”

沈筵微哂,剛開學她哪來的課上?八成是不想見他,隨便找了個理由出門。

他也提不起什麽食欲,簡單吃了兩口就撂下。

哪怕黃姨做的魚子醬鰻魚三明治,口感可堪媲美米其林餐廳主廚的水準。

黃姨把中藥裝進陶瓷密封罐,“小姐連藥都沒喝,她走的時候,還沒來得及熬好。”

沈筵喝了半杯鮮奶,“給她送學校去吧,她身體虛,不好誤了喝補藥。”

“好的,先生。”

司機把黃嫂送到P大時,蘇闌就在宿舍裏,和林靜訓合練一首曲子。

新生開晚會在即,研二那幫人以找實習為名行擺爛之實,研三又要攻論文。

節目隻能由研一班出,而蘇闌和林靜訓兩個人因為外貌氣質出眾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很榮幸地當了大冤種。

林靜訓倒很樂意。

蘇闌發現她不太愛回家,隻要能找到賴在學校的理由她就不回去,哪怕是因為一點子小事。

“小姐,”黃嫂敲開寢室的門,“先生讓我給你送補藥來。”

林靜訓瞧著蘇闌神情一黯,問道:“你們昨天回去吵架了嗎?”

蘇闌苦笑一下,“也能不算吵吧。”

畢竟她全程沒有作聲,就連沈筵做到興頭上緊緊抱住她不住顫栗的時候,蘇闌也執拗地偏過頭。

她忍著激**的潮湧不發一言,幾乎把下唇咬破,把沈筵氣得發笑,貼著她的臉頰喘息著罵她倔。

他一邊柔聲指責著她,一邊又要湊過來,去吻著她晶瑩的眼角。

蘇闌接過黃姨手裏的食盒,“謝謝阿姨,你跟沈先生說一聲,我這幾天都要排練,不回去了。”

黃姨“哎”了一聲。

蘇闌捏著鼻子仰頭一氣兒把藥喝光了,苦得趕忙跑到洗手間不停地衝水漱口。

原來沈筵不在身邊的時候,喝補藥也會變的不再費事。

想她在棠園那會兒,每一次吃過早餐到了喝藥的點,蘇闌就東躲西藏的,非要沈筵把她從院子裏揪出來。

還得把她抱腿上,夾著她不讓她亂動,連哄帶騙,才能把一小碗藥灌進去,回回把沈筵弄出滿頭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