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珍!”檢察官的一聲威嚴地叫聲,把李十珍從回憶中呼喚了回來。
“到!”李十珍習慣性地回答。十五年的監獄生活,使他對這種形式,變得異常熟悉,也成了一種本能的反應。
“你對自己所犯下的罪行還有什麽要說的嗎?”檢察官開始進行最後的驗明正身,例行訊問了。
“我有要說的又能怎樣?誰讓我隻是個低賤白種人呢?而且還殺了當今縣警察局的兒子呢?”李十珍在心裏嘀咕著,一時沒有回答,而是閉上了眼睛。他知道,等他再睜開眼睛,回答完這個問題的時候,就該是他能看到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眼了。
突然,他感覺眼前站著兩個人。這兩個人穿得好奇怪,一個成年男人,穿著金盔金甲,手裏拿著一根鋼鞭;另一個是象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長得白白胖胖,粉都都的,頭頂上還梳著一個朝天辮,上身穿一件大紅的兜兜,下麵光著兩隻小腳丫。
“我不是閉著眼睛呢嗎?怎麽還能看到東西呢?”李十珍心中很是奇怪,打了一個激靈,睜開了眼。見眼前根本沒有什麽金甲武將和小孩,隻有那個穿著一身製服的檢察官,正威嚴地注視著自己。旁邊還有兩個法警,每人一手按著他的肩,一手擰著他的一隻胳臂。
“你對自己的罪行認罪嗎?”檢察官又威嚴地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話。
李十珍牙一咬、心一橫、眼一閉就要說出那句“我認罪!”隻要這句話說完,最後的程序就算差不多了。自己就再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機會了,接下來就是站在自己後麵那個法官,向自己宣布《死刑核準書》。再然後就是給自己套上個黑套,往那絞索上一送,一抽下麵的翻板,自己是算是完蛋了。
就在李十珍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竟然又看到了剛剛看到過的那兩個人。這讓他,幹張著嘴沒有發出聲來。“難道這兩個就是我的勾魂使者?”他心裏這樣想,奇異的事情就發生了。
“你見過這麽威風凜凜,帥氣十足,陽光朝氣的勾魂使者嗎?”聽聲音,不用看人李十珍也能判斷出,這是那個金甲武將,不可能是那個奶氣未脫的小毛孩。
“我當然沒見過。我要是見過他們還能活的現在呀?”李十珍在心裏回答著。
那兩人聽李十珍回答完了,竟然不理他了,而是兩個人聊了起來。
就聽那金甲武將說:“兄弟,你看這個馬甲怎麽樣?要是行的話,我們就別到處亂跑了。再說,我呆會兒也該下班了,你總不能讓我回去晚了,讓你嫂子罵我吧?”
“我說老兄,瞧你那點出息,虧你還是守南天門的大天王呢?還這麽怕老婆?再說了,我這一去,說不定我們就再也見不著了,你總得給我弄個滿意的馬甲吧?”那小毛孩有些不滿地說。
“我是老弟,這可不能怪我。我們來的時候,也去小閻那裏查過了。你自己也知道都有些什麽樣的?前麵那幾個,你不是嫌老就是嫌小。對了,你該不會是想弄個女馬甲玩玩吧?現在這人間可是女人說了算。要真是這樣,我看也行。”金甲武將似恍然大悟了。
“去……去……去,我可沒有當人妖的想法啊!再怎麽說,我也是堂堂正神,醫神童子,弄個女馬甲,那要是有朝一日,回到上界,還不讓他們笑話死啊?”小毛孩一臉的不屑地說。
“女馬甲怎麽了?你沒看到那個什麽觀自在菩薩,原來不也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現在怎麽樣?還不是成了秀氣十足的女象,而且為了更好的包裝自己,連名字都改成,叫觀音了。你看人家現在在人間多受歡迎啊?香火比誰不旺盛?不要說咱們老大比不了,就算是他們的老大如來,也比不上呢。”金甲武將急急忙忙地解釋著。
“他愛換什麽樣的馬甲是他自己的事,反正我是不會去做人妖的。得了,兄弟我也看出來,你是著急回去和嫂子親熱呢?我呢,也就隻好將就了。怎麽也不好意思總這麽耽誤你的好事不是?”那小毛孩狀似無奈地說著。
金甲武將“嘿嘿”笑了兩聲,算是回答了。
“對了,這個馬甲到底是什麽來路?你總得給我說清楚了吧。”小毛孩問。
金甲武將還忙著回家見老婆,現在聽他同意,哪裏還心情給他解釋這麽?聽他問了,忙說:“我哪裏知道這個家夥是什麽來路?這樣吧,等會兒我讓小閻給你弄個備份來,一股腦都給你總行了吧。”
“李十珍!你到是回答呀!”檢察官見李十珍幹張著大嘴閉著雙眼不說話,多少有些不耐煩了。雖然自己能理解你們這些被判死刑人的心思,但你總不說話,這讓自己怎麽交差?那邊的法官還等著呢?
這一聲當頭棒嗬,令李十珍又是渾身一激靈,忙睜開了眼。這一下那個金甲武將和小毛孩都不見了,當然也就聽不到他們下麵還會說些什麽了。
“我認罪!”李十珍艱難地說出了這決定自己命運的最後一句話,也可以說是此生中最後之言了。
檢察官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身子一轉,讓到了旁邊。
一直站在李十珍身後的那名行刑法官走了過來。
李十珍自回答完檢察官的問話,精神就徹底崩潰了,隻覺得兩腿發軟。如果不是有兩名法警連押帶架的,怕是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法官、檢察官和兩名法警平日見這種事情見得多了去了,一點都不感覺奇怪。如果李十珍兩腿不發軟,他們到會感覺好奇。
那法官說了些什麽,李十珍根本就沒聽大清楚。隻斷斷續續地聽到什麽“經最高法院核準”啦,又是什麽“法老陛下勾決”啦。又說李十珍聽得最清楚的就最後一句,“決定指行死行,立即執行。”
這句話完了,李十珍就被兩名法警半拖半架著走到那鉸索下麵。隨著一個黑色的袋子罩在李十珍的頭上,他是什麽都看不到了。隻感覺一個繩子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又聽到兩名法警的對話。
“套好了?”
“嗯!套好了。”
“可以開始了嗎?”
“開始!”檢察官和法官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李十珍此時感覺自己的聽覺異常敏感,再也不象剛剛法官走到自己麵前時、那樣耳朵好象根本聽不清任何東西。現在哪怕有一根針落在很遠的地方,他覺得自己也能聽得很清楚。他甚至聽到了,旁邊兩名法警的心跳聲和他們的呼吸聲。同樣,他也聽到了自己那急促的心跳聲,和緊張的呼吸聲。
他明白,這應該是自己能聽到的最後的聲音了。在這時候,他似乎看到了九姐那絕望的眼神,他更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母親,好象就在前麵不斷地向自己揮著手,讓自己快點過去。
“哢噠!嘩啦!”一聲木板翻動的聲響,清晰無比地傳到了李十珍的耳中。
他感覺身子突然往下一沉,脖子上一陣發緊,頸椎處傳來一陣強烈的巨痛,呼吸異常困難,胸口發悶,發脹,似乎要炸開一樣,舌頭不由自主地往外伸,小便也再不受控製地尿了出來,大便也隨之流了出來,頭一陣發暈,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兩條腿不由自主地一個勁地亂蹬,雙手想往上去抓那繩子,可惜舉到不半就再沒有力氣往上舉了。
好象過了很長時間,又好象過了很短是時間,李十珍突然感覺胸口再不那麽悶了也不脹了,腦袋也不發暈了,渾身上下,有一陣輕飄飄的感覺,好象要飛起來一般。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舒服感、輕鬆感、愉悅感等等諸多種感覺混和在一起,說也說不清楚,很難用語言來形容。
如果用一個字來說的話,那個字就是“爽”。從未有過的爽,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爽。是一種從裏到外的那麽一種爽,好象身上的三萬六千根毛孔都張開了,從裏向外散發著爽氣。好象又不僅僅是毛孔打開了,好象連自己的頭發、胡子,嘴、耳朵、鼻子等等反正那些有孔的地方都通通打開,那種爽的氣息,從身體裏麵,慢慢地,又迅速地往外冒著。
李十珍自己好象都看到了那些氣息,它象煙象霧又象風,細細的、淡淡的,從身體裏冒出來之後,慢慢地凝結在了一起。隨著它們的慢慢增多,逐漸出現了一個淡淡地輪廓。那輪廓又吸引著更多的氣息向它飛過去,於是輪廓慢慢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我不是被人蒙了黑袋子嗎?那我現在怎麽還能看到東西呢?”李十珍內心發出了疑問。
“那是因為你死了!”一聲如同悶雷似的聲音響在了李十珍的耳畔。
“我死了?我死了怎麽還能聽到你的聲音?”李十珍不敢相信地問。
“那是因為我們是幽冥使者,是來抓你去冥界的。”這次是一個異常尖銳的聲音,尖銳得好象要紮穿李十珍的耳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