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而且到底是一條人命,穆青娘還能怎麽辦,隻能跟著去唄。

“走吧。”

劉家聽了個大概的來龍去脈,神情各異。

劉老大跟劉老三心裏驚歎,這個二嫂(二弟妹)當真是有能耐,連鎮裏的馮神醫都不如她。

劉大娘則是眼睛亂轉,心道這樣好的醫術,要怎麽利用。

王二丫卻是心裏不屑,覺得這番說辭是為了故意糊弄劉家的,她不但這樣想的,還這樣說了,“啊喲,說的跟真的似的,也不知道哪個半夜才回家,躲在家裏哭了半宿,睡到剛才才起……啊!娘,你打我幹啥?”

劉大娘臉色堪比鍋底,穆青娘出啥事都是家事,左右劉老二早就戰死在外頭了,隻要她能守好阿水,其他的劉家都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現在,這層遮羞布卻都讓大郎媳婦給撕開了,還當著裏正王德榮的麵,這讓他們老劉家的臉往哪兒擱。

劉大娘補救的說,“別聽老大媳婦胡扯,她昨天偷了青娘的雞肉,懷恨在心,汙蔑人呢。”

雖然她也氣惱穆青娘不檢點,可為了臉麵,隻能把過錯都推到王二丫身上。

王二丫氣的哭了,“娘,你心都偏哪兒去了,那小賤蹄子一天天的**,你咋地還給她說話。當家的,你快說說你娘。”

劉老大冷冷的瞪她,“說啥?說你沒偷雞?”

王二丫一滯。

他推開自家傻媳婦,先跟胡元說,“去鎮裏路途不近,你等下。”又轉向王德榮,“裏正,能不能借一下你家的牛車,我送他們一程。”

王德榮深意的看他一眼,點頭,“成,我回去給你套車。”

劉老三倒也想跟著去,可他待會還要繼續回山裏打獵,趁著秋天獵物多,他還得忙一會兒,攢了錢,等秋後他就要成家。

借來了車,劉老大趕著馬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胡元嘮嗑,當真越聽越心驚。他偷瞄穆青娘,這個眉眼低垂柔柔弱弱的女子真的這般有本事?

到了胡元雜貨鋪,穆青娘立即忙碌起來,有條不紊的診脈、按摩、寫藥方。待胡元把藥買了來,穆青娘檢查後,親自煎藥。

把藥喂下後不一會兒,高燒已經沒有意識的胡元媳婦就醒了。

胡元自然感恩戴德,穆青娘卻是心裏頭默默鬆口氣,隻有她自己知道方才到底有多驚險。

不同於上次,沒及時降體溫導致病患二度高燒驚厥,已然危及生命!穆青娘再給她服用左氧氟沙星,能生效的概率也就一半。

也就是說有一半的可能性,患者並不會好轉。

興許是她命不該絕,這般折騰,居然還是熬了下來。

穆青娘十分嚴肅的跟胡元說,“今次是尊夫人命好,我僥幸才能將她救回。”

胡元臉臊得通紅,他媳婦芸娘靠在炕上,兩人一想到昨天的糊塗決定,現在就後悔的不行。

他誠懇的說,“是我們太無知了。謝謝穆姑娘您大度,還願意救芸娘。”

芸娘也痛苦道,“對不起穆姑娘,是我們看你太年輕,做了糊塗事。”

“哎,算啦。這都是你們的選擇。”

她不是神仙,管不了太多。說白了,穆青娘也不過是拿錢給人看病,病人不信她,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她隻能是盡自己的全力罷了。

隻希望胡元夫妻經過這一次教訓,能想清楚。

她說,“眼下天氣不算太熱,我把剩下的藥煎好,今後每日分三頓,服用三天,溫至可入口時服用。”

穆青娘準備把左氧氟沙星溶在湯藥裏,最終結果如何,就看這對小夫妻如何抉擇。

胡元拿了銀子來道謝,穆青娘依舊隻取了一個小角,一錢左右。

此間事了,穆青娘跟劉家老大站在馬路上,她問,“大哥,你回家還是逛逛?”

“你呢?”劉老大卻征求她的意見,態度很客氣。

方才穆青娘治病,除了刮痧時褪衣,他需要避嫌,其餘時候他都瞧在眼裏。看到穆青娘把一個即將咽氣的人救了回來,劉老大心裏翻起驚濤駭浪。

他來之前已經很高估穆青娘的醫術,誰知道他竟然還是低估了!

擁有這樣神奇的醫術,被稱為神醫都不為過。這個名義上二弟妹竟然如此厲害。

穆青娘說,“我還要去買些藥。”昨兒給王六買的藥材,隨著背簍一起遺失了。

她去了昨日買藥的正元醫館,今兒站在櫃台後的是個和藹的中年男人。

男人細細的打量她,“姑娘,你是不是昨日在仁和醫館外,救治胡老板媳婦的那位女郎中?”

“是我。”穆青娘微怔,昨天施診之事已經傳遍了嗎?竟然隨便一個人都知道。

中年男人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說道,“胡家遇到你,是她的幸事。剛才胡老板來我這裏抓藥,已經說了,他受到馮一手蒙蔽,差點害死自家媳婦。多虧你不計前嫌,再度出手相助。”

穆青娘心中溫暖,醫者也是人,能夠得到認可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我是醫者,就人治病,是我的本份。”

她的謙虛讓中年男人起了結交的心思,“姑娘當真心善。哦,我是這間醫館的老板,我名陸梓,不知姑娘貴姓?”

“免貴姓穆。”

“原來是穆姑娘,不知有什麽可以幫到姑娘?”陸梓和善的詢問。

“我要買點草藥。”

陸梓好奇的問,“是給胡夫人的藥?”

“不,是另外的病人,解蛇毒的。”

陸梓連忙按照她給的藥方,抓了藥材,不停讚歎,“姑娘這張方子開的精妙啊!是姑娘自己開的嗎?”

穆青娘都要被誇的不好意思了。

“是我。”

陸梓遞上藥材,瞥了眼她身後不做聲的劉老大,忍不住開口邀請,“姑娘若是方便,能否進店一敘,我有事相商。”

穆青娘征詢的回頭望劉老大,他點頭,“可以。”

陸梓笑容滿麵的把兩人讓進鋪子後麵的待客室,給兩人端了茶水點心,開門見山的說,“穆姑娘醫術了得,不知願不願意來我醫館掛牌坐診?”

誰都沒想到,陸梓相邀,目的竟然是這個。

穆青娘明顯的愣了。

這個時代對女性遠不如現代那般寬容,別說女郎中,女性拋頭露麵本身就是令人不齒的行為,會遭人指點。

陸梓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唐突,隻是他實在意動穆青娘的醫術。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的正元醫館,要論資曆,還比仁和醫館開的早。可自從仁和醫館邀請到了馮一手後,名聲大振,便將其他醫館擠兌的幾乎要開不下去了。

麵前這個女子,卻是連馮一手都救不了的病人都能治,而且開的藥方之精妙,是他從未見過的。陸梓忍不住興起了拉攏的念頭。

若有穆青娘坐鎮醫館,他們醫館的名聲多少能夠挽救回來些。

穆青娘在細細思量,不得不說,這個提議讓她很心動。除了坐診能讓她的醫術才能得以施展外,診金也將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眼下她家赤貧,除了那幾筆意外之財再沒別的進項。阿遷八歲了,若他還是穆家小少爺,早就該進學館開蒙,而不是為生計苦苦奔波。還有阿水,長期營養不良下,餓的瘦巴巴的,四歲的孩子,卻長得跟兩三歲似的。

她倒是不怕拋頭露麵,畢竟她不是真古人,那些傳統教條規束對她作用不大。

穆青娘真正猶豫的原因是怕遇到那個人。那個外人眼中的大善人,她眼中的惡鬼——江毓驍。

江毓驍給她留下的陰影太重了。

哪怕到了現在,她隻要稍作回想仍舊止不住的發抖,好似眼前總有一條猩紅的斷舌在晃**。

劉老大也皺起了眉頭,隻是他與穆青娘思量的卻不是同一件事。